路強的這些親戚們,沒有一個是他認識的,不過這些人卻從衣着何氣勢上認出他來。
司馬遵向族人們揮了揮手,然後快步搶到路強身前,俯身跪倒:“參見吾皇萬歲,陛下,我們可盼到您了”
看他的樣子顯然是想擠出幾滴眼淚的,可眨巴半天眼睛,卻什麼也沒擠出來。
路強沒有搭理他,轉頭衝同樣過來施禮的鮑陋問道:“怎麼回事?”
鮑陋深吸一口氣,道:“有皇族子弟帶刀進軍營,被守衛轅門的士兵攔下,幾個皇族子弟氣憤之下,就打了那個士兵”
路強點點頭,沒再說什麼,命人把被打的士兵架過來。
士兵長得很健壯,黝黑黝黑的,不過此時臉上卻滿是被踢打出來的血跡,眼眶也腫了起來,人倒還算精神,顯然屬於抗擊打型的。到了路強面前,還能跪下磕頭。
路強攔住了他下跪的身體,溫言道:“你叫什麼名字?”
皇帝親自垂問,士兵有些受寵若驚,忙道:“回陛下,兄弟們都叫俺二楞子,不過俺有名字的,俺叫王板凳”
“哈哈…”
路強忍不住仰天而笑,其實他也知道,這個時候的孩子不好生養,百姓爲了孩子健康長大,起的名字往往很隨意,什麼二狗子、毛驢子等等。
“王板凳,呵呵!好名字,我來問你,知不知道你攔下人的身份?下次見到這種情況,還敢不敢攔人了?”
王板凳把腰一挺,道:“軍中有規定,除了士兵武將,外來人員一律不得攜帶武器進營,不管是誰,都得執行這個規定”
“那你知不知道,他們可都是我的親戚啊?”
路強的語氣雖然和藹,可聽在司馬遵耳中,卻如一瓢冷水澆在心中,他知道要壞事了。
王板凳愣了一下,撓了撓腦袋,訥訥地道:“皇親也不能違反軍令啊!”
“說的好,皇親也不能違法,從今天開始,你入我的親兵營,下去治傷吧!”
王板凳真有點懵了,自己捱了頓打,就一步蹬天,混到皇帝身邊去了?在其他士兵提醒下,才忙不迭地磕頭謝恩。
路強轉頭冷冷對鮑陋道:“聽到了嗎?士兵履行了他的職責,接下來就是你履行責任了”
現在有皇帝撐腰,還有什麼可猶豫的?
鮑陋一聲斷喝:“來人,將所有鬧事的人拿下”
旁邊的士兵早看這些紈絝不順眼了,聽到命令,立刻如狼似虎地撲了上來,將剛纔那幾個打人的皇族子弟按倒在地,捆了起來。
“陛下恕罪,念他們年少無知,饒過他們這回吧…”
司馬遵感覺出皇帝是要來真的了,忙苦求起來。
這些子弟都是跟着他來想在皇帝駕下混個前程的,因爲想到又是司馬氏天下了,難免有些得意忘形,卻沒想到皇帝竟然一點面子都不給。
路強冷冷地看着他道:“我的將士們在前方爲國浴血殺敵時,他們在幹什麼?他們有什麼資格打這些爲國流血的士兵?僅憑皇族的身份嗎?那我告訴你們,從今而後,律法大於一切,即便是我犯了法,也同樣要受責罰”
說到這,扭頭看了眼欲言又止的鮑陋,道:“鮑將軍,你還在等什麼?”
鮑陋確實有些爲難,因爲攪鬧軍營,可是死罪,這些皇族子弟教訓一下也就是了,難道真能都殺了?
“陛下,他…他們按律當斬,可…”
聽說要砍頭,路強也微微一愣,他是有殺雞儆猴之心,卻也沒真想殺人,不過剛剛自己的話已經說出去,難道要自己打自己的臉嗎?今後還有誰信任自己?
“只除首惡,其餘人鞭笞三十,以敬效尤”
“陛下…”
司馬遵等皇族是又怕又恨,這皇帝是不是真把自己當成姓路的了?怎麼一點親情不念?
路強擺擺手,根本不理會司馬遵等人的求情,命鮑陋立刻行刑。
鮑陋無奈,只能命士兵將幾個已經嚇尿褲子的皇族子弟拉了下去。時間不大,就有士兵捧着那第一個鬧事者的腦袋過來。
見此情景,那些被鞭打的子弟們連聲都不敢出了,任由鞭子落在身上,硬是沒有一個呼痛的。
隨即路強對司馬遵道:“回頭會有旨意給你,就由你來出任宗正一職,望你管教好皇室子弟,不要再做出有損我皇室威儀的事來”
人已經殺了,打也打了,說什麼都沒用了。司馬遵無奈地答應一聲。
路強能感受出司馬遵心中的憤怒和不甘,不由深深望了他一眼,有司馬休之這個先例在前,他是不會對任何族人心慈手軟的。
安置完這些親戚,路強下令大軍開赴建康。
對於路強的舉動,文武羣臣都有些不明所以,國都既然已經奪回,爲什麼不把家眷都接回來?
謝望祖首先找到路強,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路強知道這是所有人心中的疑問,卻也沒有直接回答謝望祖,微微一笑道:“國丈覺得建康還適合做國都嗎?”
聽了路強的話,謝望祖一下愣住了,元帝南渡一百多年了,一直是以建康爲都城,所以在江南人心中,已經習慣把那裡默認爲都城。
難道他要遷都?
想到這,謝望祖不由有些焦急,忙道:“陛下可是要遷都?此舉萬萬行不得啊!先不說建康乃祖上定的都城,單是另建一處都城的話,就要耗費無數,新朝初立,百廢待興,陛下切不可把銀錢都用在這上面啊!”
這老傢伙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體恤朝廷了?不過倒也不錯,起碼他不是一門心思的爭權奪利。
微笑道:“國丈所言甚是,不過我可曾說過要重建國都了嗎?”
謝望祖又愣住了,路強的思維跳躍實在太大,讓他根本跟不上來。
路強的表情嚴肅起來,道:“先祖定都建康,在很多人心中已經成了一個習慣,也正因爲如此,我纔要棄掉那裡,因爲經過這一百多年,各種勢力在建康盤根錯結,我們若仍以那裡爲都城的話,就很容易被他們滲透,甚至會漸漸走回從前的老路,終我這一朝或許不會有什麼變化,我的後代呢?”
謝望祖也是才智高絕之士,聽路強這麼一剖析,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關鍵,躬身施禮道:“老臣明白了,陛下放心,老臣這就去和他們說,保準讓陛下的新政順利執行下去,不過、不過請恕老臣多嘴,敢問陛下,新都城…”
話沒說完就被路強揮手打斷了,淡淡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心中不由在想,自己還沒頒佈什麼新政呢,這老傢伙就感覺到了,果然是個老狐狸。
大軍第二天啓程趕赴建康,如今加上收編的北府軍,路強身邊已經有近十五萬大軍。
劉裕已經夠不成威脅,原本不需要這麼多軍隊跟隨,但路強就是要造這樣一種壓倒一切的聲勢,以震懾那些心有異圖的人。
十五萬大軍鋪天蓋地,水陸並進地趕向建康。
知道結果的姚興和慕容雲都不由暗自慶幸沒有參合路、劉之戰,然後都以最快的速度向路強發來賀信,以及送上各色禮物,祝賀路強重返建康。
路強是在快到建康的時候,收到兩個國君的信和禮物的。看着他們的信和禮物,路強心中暗笑,如果他們知道我會暫時把江陵當都城的話,不知道還能不能笑的出來?
此時劉裕派在建康留守的文武官員,以及朱超石等人,在司徒王謐帶領下,早早就等候在城外三十里的地方。
又是這個王謐,真不知道這老傢伙的臉皮是用什麼做的?怎地如此之厚?
不過這老東西雖然不是人,卻也在賀廣勝兵臨建康的時候,起了關鍵作用,所以這個時候路強是不會難爲他的。
要說王謐心中也同樣忐忑不安,他那曾想當初在建康皇宮外罵得他吐血的軍官是皇帝?要知道當初還是他親手把皇帝從座位上拉起來的。
不過王謐也同樣有依仗,一方面是幫荊州軍兵不血刃地拿下建康,另外他們王家在朝廷內外都有很深厚的底蘊,所以他有理由相信皇帝需要他這樣的人穩定朝局。
但他還是忘了,路強不是他侍奉過的任何一位帝王,不單是個穿越客,同時也是起於危難的馬上皇帝,他的那一套,在路強面前根本是行不通的。
很多時候,路強都秉承了一個武者的習慣,騎在赤兔馬上同大軍一道前行,而很少鑽進馬車。就連王誕在江陵給他趕製出來的皇帝玉輦,他都從未乘坐過。
一馬當先,千軍萬馬跟從,這纔是一個男人應有的感覺。
策馬到了跪在地上的王謐等官員面前,看着王謐似笑非笑地道:“王司徒,我們又見面了”
王謐連頭都沒敢擡,以頭觸地,恭聲道:“老臣待罪之身,本應一死以謝陛下,但唯恐陛下不在期間,都城被宵小所佔,這才苟言活在人世,現終得重見陛下天顏,老臣也可以安心的去了,懇乞陛下降罪”
路強最痛恨的就是這種死不悔改,還妄圖持功而驕的人。
淡淡道:“是非曲直,過後自有定論,先起來吧!”
聽着路強不帶絲毫感情的話語,王謐的心不由沉了下去,暗想“難道他真的要找後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