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大人光臨,陳家雖然是本地豪族,卻也不敢有絲毫懈怠。天還沒有完全黑,佔地廣闊的府邸就張燈結綵,有如過節一般。
此時在陳府內院的一間雅室內,陳氏家主、陳柄生和正兩個兒子、陳亮、陳坤,商討着即將與路強的這次會面。
陳柄生已經六十多歲,不過卻仍紅光滿面,身體強健,前些日子還剛娶了個年僅十六的十一房小妾。誰敢說他老?
兩個兒子也已經四十歲,老大身材矮胖,一副酒色過度的樣子。老二卻長的頗爲儒雅,兩眼精芒閃動,顯然不是個好相與的角色。
“父親,您是不是太看重他了?朝廷這些官員,只要給他們足夠的銀錢美色,還不照樣爲我所用?”
老大陳亮一臉不在乎的表情說道。
陳柄生不由狠狠瞪了這個豬一樣的兒子,他對這個老大是越來越失望,已經有準備在自己百年之後,將家主之位交給二兒子,不然自己辛苦創下的家業,早晚被這個大兒子敗光不可。
“父親這麼說,自有父親的道理,哥哥還是聽父親怎麼說吧!”
陳亮也早看這個兄弟不順眼,什麼都比自己強不說,還盡會討父親歡心。聽了兄弟的話後,不由冷哼了一聲,再不說話。
陳柄生很滿意二兒子的表現,點點頭道:“你們應該知道,這個路強入住江陵之後,幾乎從未與我們這些士族聯繫,反而和那些寒門走的很近,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啊!”
陳亮冷哼一聲道:“我聽說桓家人已經起兵來奪江陵,沒有我們的支持,他想守住江陵?做夢吧!”
“連你都能想到的事,他會想不到嗎?不然他也不會這麼痛快答應來赴宴了。在他剛自封爲刺史的時候,我就已經派人詳細瞭解了一下他的底細”
陳柄生說着從桌上拿起一封書信:“你們看看吧!這是廣陵陸家送來的”
陳亮接過看了幾眼就隨手遞給陳坤。
“陸家對他恨不能除之而後快,這同我們有什麼關係?我們的家在江陵,總不能爲了討好陸家,就搬到廣陵去吧?”
陳柄生對大兒子的智商很瞭解,所以也沒指望他能說出什麼有建設xìng的話來。
“坤兒怎麼看?”
陳坤儘管窺視家主的位置,不過一直在父親和兄長面前掩飾的很好,讓人看不出絲毫破綻。
“我贊成大哥說的,不管路強對陸家做了什麼,那都是他們之間的事,我們的根在這裡,所以我們必須和本地的官員搞好關係,據我所知,路強這次孤身潛入江陵,不但趕走了桓玄,而且還救了當今皇弟、琅琊王司馬德文,今上只有這麼一個兄弟,而且我們都知道今上神智不全,所以琅琊王入朝之後,一定權勢大漲,這樣水漲船高之下,路強也一定會得到重用”
“說到這裡,我還是要贊同哥哥說的話,路強若沒有我們的幫助,想守住江陵,真如做夢沒什麼區別,所以我覺得我們對路強,即要顯示出我們陳家的重要xìng,同時也要籠絡住他,爭取讓他成爲我們陳家的代言人”
陳坤兩次贊同陳亮的話,讓陳亮的臉色也緩和下來,點頭道:“金銀měinǚ,他喜歡什麼,我們就送他什麼,我就不信拿不下他”
陳柄生聽兩個兒子說完,不由暗自嘆了口氣,兩個兒子雖然說的都對,卻都沒有說到點子上。
他以一豪門家主的身份宴請刺史大人,原本就是一種試探,路強若來,那就說明他想要得到自己的幫助,那麼自己就可以和他談談條件了。如果不來,那他也知道該如何取捨了。
陳家是江陵豪門,不論誰入主這裡,都不會得罪他們,而陳柄生之所以選擇路強,就是他已經看出桓家的敗亡之勢,如果路強不肯向他家低頭,那他也不介意把江陵再賣給桓家。反正他也不損失什麼。
“坤兒,羽兒可以出仕了吧?”
陳墨羽是陳坤的獨子,陳坤一聽老爹這麼說,當真是驚喜莫名,他這個兒子雖然出身豪門,卻一直勤學苦讀,希望有朝一日入仕爲官。而陸家也已經答應幫忙,若不是出了桓玄這件事,說不定現在已經做官了。
路強雖然得罪了陸家,可他身後有琅琊王,一個小小的尚書省吏部侍郎,又怎能同王爺相比?
現在老爹提起這件事來,顯然是想讓兒子在路強身邊爲官了,而以父親的身份地位,提出這件事來,路強必然會答應。
忍不住躬身施禮:“謝父親成全”
一旁的陳亮不由又妒又恨,他的兒子跟他一樣,吃喝piáo賭,五毒俱全,難怪陳老爺子看不上了。
可再壞也是自己的兒子,怎麼看都比別人強,老爹偏向老二家的孫子,怎不讓他生氣?
這時有下人來報,刺史大人已經到了府門外。
陳家爺三聽到稟報後,忙整理一下衣服,一齊迎了出去。
刺史大人肯登門,已經給足了陳家面子,如果再不出迎,那就是給臉不要臉了。
路強自入主江陵之後,就一直忙個不停,到不是他不惦記象陳家這樣的士族豪門,實在是騰不出時間來,今天陳柄生主動約請他,倒也正中下懷,和陳家聯絡一下感情的同時,也可摸一下其他家族的底,畢竟江陵其他家族都是以陳家馬首是瞻的。
主人還沒有出來,路強當然不能自行往裡面走,將馬交給親兵後,揹着雙手打量起陳家的門臉來。
這是典型的江南豪門建築,門面高大寬廣,兩扇佈滿是銅釘的大門,盡現主人的奢華,不過此刻已經完全敞開,正對着的是一塊雕刻精美的照壁。在兩排燈籠的映襯下,更現美輪美奐。
四個青衣小帽的家丁恭立在門兩側。大門旁還有一扇小門,路強知道那是給下人通行的,而若不是有重要客人,兩扇大門也不會完全打開。
路強並不知道陳家和廣陵陸家有聯繫,對於這些士族豪門,他也不可能完全打壓,不過適當的xiànzhì是避免不了的。
還是那句話,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什麼事都得慢慢來。
“刺史大人駕到,未曾遠迎,還請恕罪”
說話間,陳氏父子三人,帶着一衆家小迎了出來。
說鬼話誰都會,路強也抱拳笑道:“本應早來拜望老家主,實在是事物煩多,還應請老家主諒解纔是啊!”
路強說着回手從親兵手中接過一個錦盒,這是在桓玄庫房中找到的一根老參。上門總不能空手吧!所以就順手帶了過來。
“一點心意,請老家主收下”
“豈敢、豈敢…路大人快請進”
陳柄生的眼睛都快笑成一條逢了,不是他沒見過好東西,只是路強能帶禮物來,就足夠說明路強的態度了。
酒宴早已經擺好,路強被請入上坐之後,熱菜也陸續端了上來。期間陳柄生又把自己兩個兒子介紹給路強認識。
想在自己的兒子將來要在路強手下爲官,陳坤更加客氣,陪着老爹敬了路強幾杯酒之後,又讓兒子陳墨羽來給路強敬酒。
眼見陳坤的兒子文質彬彬,望向自己的眼神中滿是熱烈之色,路強心中就有幾分明瞭。
既然需要拉攏陳家,那就不妨做的徹底些,路強正準備開口將陳墨羽招入府衙聽用,一旁的陳亮忽然站起身,端着酒杯敬向他。
“路大人年輕有爲,入主江陵,實乃我江陵之幸啊!在下有一事相求,不知大人可否答應?”這句話說的又快又急,好似怕被人打斷一般。
路強不由一愣,另一旁的陳柄生和陳坤不由暗道一聲不好,這個蠢貨怕是要搗亂。
已經料到父親要說話,陳亮搶先道:“在下有一犬子,學業還算有成,也被中正大人定爲上品,不知刺史大人可否給犬子一個差事?”
陳亮說罷,招手將身後跟他差不多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少年叫了過來。
“濤兒,快來見過刺史大人”
果然是犬子,那身板快比他爹粗了,眼泡浮腫,一副睡眠嚴重不足的樣子,真不明白那位中正大人是怎麼給人定品的,就這粑粑樣,也能定爲上品?
路強還未說話,一旁的陳柄文冷冷地道:“亮兒,你喝多了,可以回房休息了”
看來這陳家也不是鐵板一塊啊!
路強微微一笑道:“本官剛入住江陵,手下最缺的就是人才,老家主的兩個孫子具是才俊之士,不知老家主可肯割愛?讓他們爲府衙效力”
“什麼?”
陳柄生和兩個兒子都以爲自己聽錯了,陳墨羽能被路強看中,是意料之中的,可他怎麼會看上這個豬一樣的廢物?
不過陳氏父子很快就明白了路強的心思,路強想得到陳家的支持,真是不惜下本錢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雖然看不上大孫子,不過他能當上官差,卻也讓陳柄生由衷地高興。
站起身向路強深施一禮道:“大人如此厚愛陳家,陳家必不會讓大人失望”
見面的核心內容談完了,一時間皆大歡喜,接下來就是風花雪月了,這頓酒宴可謂是賓主盡歡。
路強告辭的時候,陳柄生命人把早準備好的金銀以及兩個měinǚ帶了出來。
若按路強的脾氣,這些東西都不會要的,不過爲免陳家人疑心,還是將金銀之物收下,měinǚ卻說什麼都沒有收。
囑咐陳家兩個孫子輩的明天去府衙報到後,路強才上馬離開。
見路強的背影逐漸遠去,陳柄生扭頭深深看了大兒子一眼,卻沒說他什麼,轉頭對二兒子道:“明天調二百莊丁、兩千旦糧草送至府衙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