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強穿着很隨便,一襲寬鬆的錦袍,腰扎‘玉’帶,華貴而又不顯俗套。江南的冬天談不上寒冷,單從外表,怎麼看他都是一個外出遊玩的富商。
十幾個‘侍’衛或遠或近地跟在身旁,一雙雙刀鋒般的眼睛緊張地掃視着周圍的人羣。
可以說這種排場,正是他微服‘私’訪的一貫作風。
天鬆遠遠地仔細觀察了路強好一陣,才最後確定這不是陷阱,路強應該是確定了這裡沒有危險後才現身的。
天已過午,街道上的行人不是很多,卻有不少公人往來,如果人羣密集的話,天鬆一定會選擇派人在人羣中‘抽’冷子給路強一下,現在這種情況肯定是不行了,路強本身武功就很高,而一旦刺殺不能快速結束,被路強的‘侍’衛們纏上,官兵也很快會趕過來的。
所以街道上並不是最好的刺殺地點。
那應該在什麼地方設伏刺殺路強呢?天鬆沉‘吟’片刻,眼睛忽地一亮,他想起一個地方來,而那個地方路強是一定會去的。
路強其實也不敢確定刺客會不會在街上動手,看上去他閒逛的很輕鬆,實際‘精’神卻高度地繃緊着,眼睛仔細觀察着每一個從他面前經過的人。
就這樣,一直逛了兩條街,眼看日頭偏向,永安宮也已經在望的時候,路強才暗暗出了口氣,看來刺客果然是選在那裡了。
這就象是一場賭博,而籌碼則是對方的‘性’命。
到了這裡,已經無須在掩飾身份,而且看守永安宮的‘侍’衛也都認識路強,見皇帝忽然到來,忙一邊見禮,一邊打開宮‘門’請皇帝入內,同時感緊向上峰稟報。
一切都做的再自然不過,讓人看不出半點問題。
建康人都知道,皇帝對永安宮的感情,勝過任何一處行宮,所以這裡不但天天有人打掃,就連膳房的廚師都配備齊全。
不過今天路強是決不會動這裡的飯菜了,裝模作樣地比劃幾下後,就以身體勞累需要休息爲由,將所有人都趕了出去。
時間在慢慢地流逝着,不知什麼時候,月亮悄悄爬上了枝頭,月影婆娑,把樹木映照在窗戶上,彷彿一個個午夜怪獸,在張牙舞爪地擇人而食。
就在這時,近百條黑影忽然從天而降,落地之後,毫不停留地向路強的寢室撲去。
“什麼人?”
一聲輕喝之後,隨即就見衝在最前面的幾個黑影紛紛倒地,有的甚至還被擊飛出去。
放眼望去,卻見路強的臥房前,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十幾條身影,而刺耳的警報聲也隨之響了起來。
見此情景,藏身最後的天鬆不驚反喜,如果他的人能順利衝進去,他準保第一個反身逃走,因爲他已經在內線那裡得知,皇帝就住在這個屋子中,現在守衛這麼嚴密,那就一定不會錯了。
當下抑制不住內心的喜悅,大喝道:“狗皇帝就在房間內,殺了他,這天下就是我們的了,殺啊!”
天松本身武功就高,他也知道路強武功不弱,可他還是有把握在最短時間內取其‘性’命。
路強的‘侍’衛也是萬中挑一的,無奈刺客太多,而且其中也不乏真正的高手,所以難免顧此失彼。
轉眼間,‘侍’衛們就被纏住了,這時就見天鬆如雨燕投林般,縱身而起,隨着被他踢碎的窗戶閃身而入。
而就在天鬆身子進入路強臥房的同一時刻,永安宮中忽地燈光大盛,無數燈球火把從黑暗中冒出來,隨之則是無數閃着寒光的利箭對準了、因燈火突然冒出,而變得茫然無措的刺客們。
滿心歡喜的天鬆在跳進屋子後,就藉着外面的燈火發現屋子正中掛着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請君入甕”
呆看這幾個大字片刻,天鬆“噗”地一聲,噴出一口鮮血來,多年的潛心謀劃,窮極一生的終極夢想,在這一刻盡皆化作了泡影。
就在這時,外面忽地傳來一聲軍令:“陛下有旨,爾等刺王殺駕,死有餘辜,殺!”
就是這聲斷喝,讓天鬆頭腦清醒起來,也無暇顧及外面的手下了,開始在房間內仔細搜尋起來。
被他安排在這裡的內線是極爲可靠之人,既然說皇帝就在這間屋子,現在卻突然不在了,那就只有一個解釋、這間屋子有密道。
天鬆很清楚,萬箭齊發下,任你有通天的武功,也休想逃命,既然這樣,他還出去幹什麼?
還真別說,在天鬆細心查找下,果然在‘牀’下發現了一個暗‘門’。
天鬆心中暗喜,找到機關奮力將暗‘門’推開,卻發現裡面黑咕隆咚的,見此情景,天鬆不由猶豫一下,不過求生的‘欲’望很快就戰勝理智,點燃火燭就矮身鑽了進去。
跟在天鬆身邊的還有兩個親信徒弟,見師父進去了,他們也毫不猶豫地跟了進去。
“什麼味道?”
剛走了沒幾步,天鬆猛地停住腳步,將手中的火燭向前方探過去。
也不知火燭碰到了什麼,眼前黑暗中忽地“哧”地燃起一串漂亮的火‘花’,隨即火光大盛,火‘花’以極快的速度向四周蔓延開去。
“不好,速退!”
天鬆喊的很及時,退的也很迅速,可他忘了身後還有兩個人呢,這兩個徒弟根本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就和師父撞在一起,隨即摔倒在地。
而這一倒,也正碰上了飛速燃燒過來的火‘花’,再加之他們身上沾的灰塵樣東西,整個身子也迅疾燃燒起來,轉眼間就變成三個燃燒的火人...
天鬆不知道,這條死亡之路是路強特意留給他的,通道內撒滿了最原始的火‘藥’,可憐這位聰明至極的天鬆道長,最終還是死在他的聰明之下。
而此時外面的箭雨已經停下,士兵們開始在將領的帶領下,搜捕有無漏網之魚。其實在如此密集的箭雨下,被當場‘射’死,已經算是幸運的,萬一不死,被士兵再補上幾下,那死的才叫一個慘。
路強面無表情地站在宮牆上,看着下面士兵們檢視着刺客的屍體。王誕和封平一左一右地站在他身後。
這次戰果雖然很豐厚,可也足足讓二人提心吊膽了大半天。
半晌之後,路強才道:“嚴查這些人的底細,首惡雖除,對他們的黨羽也決不能放過,除惡務盡”
剛剛從天鬆的呼喊聲中,路強已經聽出了他的聲音,直到密道中冒出火光,他纔敢肯定這個興風作‘浪’的妖道終於伏法了。
二人齊聲應是。
路強最後再深深看了一眼這裡後,才轉身離開,這裡給他的印象雖然深刻,但經此一事,他是不會再回來了。
發生在永安宮中的這場剿殺,起初並沒在建康城中興起任何風‘浪’,甚至決大多數人都不知道昨晚曾經發生過戰事。
不過第二天下午就不一樣了,一隊隊全副武裝的士兵開始在城內搜索,許多店鋪被查封、人員被帶走,有反抗的,則就地格殺,至此,建康百姓才知道出了大事。
隨即路強就在建康金殿上公佈天鬆一夥人罪行的同時,任命王誕爲徐揚總督,調王鎮惡爲幽燕總督。
而這時候百姓才知道皇帝來建康了。
從表面看,王鎮惡被調到冰天雪地的幽州,是皇帝持續對他的懲罰,可明眼人都知道,幽燕臨近北地,乃是朝廷的重中之重,皇帝把王鎮惡派到那裡,顯然是極爲信任的一種表現,王鎮惡還朝的日子也不會太遠了。
很快,天鬆的秘密據點也被找到了,隨之找到的還有劉毅手下隱身百濟的證據。
看到這份東西,路強並未做任何表示,在啓程趕往廣陵途中,傳招徐道覆即刻來見。
在路強的記憶中,百濟和‘交’趾那邊的人差不多,都屬於養不熟的白眼狼,是可以時不時地敲打一番的。
這邊路強剛到廣陵,許謙就跟火燎腚似的追了上來。
對於許謙一直駐足揚州不走的事,路強早就知道,他知道許謙一定是在等拓跋珪的進一步指令。現在見許謙跟上來了,就知道是拓跋珪的新命令到了。
這次許謙可謂是滿面‘春’風,看的路強直納悶,這老傢伙揀到寶貝了?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一見面,許謙的拜年嗑就上來了。
“哦!朕的喜從何來啊?”
“呵呵!我家陛下聽聞陛下與明珠公主情投意合,特命外臣來‘玉’成此事,陛下說,這難道不是喜事嗎?”
聽了許謙的話,路強不由愣住了。
“拓跋珪要把拓跋明珠嫁給我?這傢伙爲達目的,可真是夠下血本的”
說實話,路強真的有點動心了,他與王神愛雖然伉儷情深,可他現在已經完全融入這個時代,對身邊多幾個‘女’人也並不排斥,只是一直忙於政務,沒心思想這個。
現在機緣巧合下,讓他結識了拓跋明珠這個可愛的‘女’孩,要說他一點想法沒有,恐怕他就不是男人了。
可問題是娶這個‘女’孩是要付出代價的,而感情一旦‘蒙’上政治‘色’彩,它的味道也就變了。
路強想要一個原滋原味、能給他帶來真正快樂的‘女’人,是不能有任何附加條件的。
沉‘吟’良久,終於狠狠心道:“明珠確實是個很招人喜愛的‘女’孩,不過我不能娶她,還是那句話,回去告訴拓跋珪,想要什麼,都要通過正常渠道,不要再想些歪‘門’邪道,好了,朕有些乏了,你下去吧!”
許謙這回是徹底傻眼了,他原以爲只要自己一開口,晉朝皇帝就會樂顛顛地答應,卻沒想到人家一口就回絕了,有心再勸幾句,卻見晉朝皇帝已經走了。
駐足良久,終於悻悻地離開了。
坐在後堂的路強,手裡拿着奏摺,呆呆地出起神來。
“那個‘女’孩知道我的決定,一定會恨我吧?唉!只能怪我們生不逢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