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休之不知道,他其實已經中了很深的毒,一種叫做野心的毒,而這種毒也只有一種叫做斷頭的解藥。
事情似乎進展的很順利,司馬休之以探望爲名,成功地將如意給他的毒藥倒入路強的藥中,然後又看着謝無雙將藥餵給昏迷中的路強喝下去。
最後一道障礙已經清除,下一步就是搞定那些不肯聽話的官員了。
說起這件事,司馬休之卻有點惱火,因爲接到他的通知後,各州府的文官倒是來了不少,甚至蜀中王誕、交州韓延之、廣州吳隱之、潯陽顏延之都回來了,可諸統率大軍的武將卻沒有一個回來的。
他們的回覆很簡單,駐兵大將沒有路強的手令,任何人無權調動。
不過司馬休之已經沒有耐心再等下去了,各州府官員到差不多後,立刻在府衙召集這些人議事,同時要周奎率兵關閉城門,封鎖街道。
城門不得不關,因爲趙倫文就率兵駐紮在外,而且有了上次的事後,他根本就不再聽從包括王鎮惡在內任何人的命令。
鄧祥不明所以,正準備去找周奎問個究竟,卻見路強的貼身侍衛丁四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他的房中,留下一封書信後,二話不說就離開了。
鄧祥有些疑惑,不過打開信只看了幾眼,眼睛就豎了起來,將信收好後,出門跨上馬趕往騎兵營。
騎兵營駐紮在城內,不過騎兵營現在還是隻有三千人,秦國送來的一萬匹戰馬還沒裝備到軍隊。
鄧祥剛到軍營,周奎派來的人也到了,周奎派人轉告鄧祥,今日各州府官員會商大事,爲避免宵小nàoshì,江陵暫時戒嚴,請鄧祥給以配合。
鄧祥暗自冷笑,隨即告訴來人,他會約束部屬,不會帶兵出營的,有需要的話,可以隨時來通知他。
就這樣,城內最後一支武裝,也已經站在了一邊。司馬休之可以安心地逼迫官員們擁護他了。
王鎮惡和謝望祖臉色鐵青地看着司馬休之,他們都是被司馬休之的親兵硬請來的。而此時就連陶淵明也覺察出司馬休之的野心來。
司馬休之在全副武裝的親兵護衛下,直接來到大堂正中間,神情冷峻地掃視了衆官員一眼,道:“路大人遺命,由本官接任荊、江刺史一職,望諸公恪盡職守,配合本官早日殺回…”
話音未落,王誕就站起身,冷然道:“司馬將軍,你說有路大人遺命,敢問遺命在那?另外路大人雖昏迷未醒,卻並未亡故,何來遺命之說?”
司馬休之知道會有人反對,也早準備好了說辭,微微一笑道:“諸公怕是還不知道路大人的真實身份吧?”
王鎮惡見司馬休之要把路強真實身份說出來,忙搶着道:“司馬將軍,只要你拿出路大人的手令,我們就擁護你做荊、江刺史,不然即便我們答應,恐怕那些領兵在外的大將們也不會承認”
司馬休之去那弄路強的手令?同時王鎮惡的話也正刺痛了他的短處,不由惱羞成怒。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們做的是我司馬家的官職,現在先皇已去,你們就應該擁護我爲主,只要你們擁我爲主,來日殺回建康,人人都可得享gāoguān”
韓延之聽出司馬休之的語病,插口道:“皇帝陛下還被劉裕軟禁在建康,司馬將軍怎能說陛下已經仙去?”
王鎮惡看了謝望祖一眼,二人不由同時嘆了口氣,都知道想要繼續保守這個秘密,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果然就聽司馬休之冷笑一聲道:“建康那個不過是在替路大人佔地方而已,路大人真實的名字也不叫路強,而是司馬德宗”
“譁!…”
司馬休之的話可謂是一石激起千層浪,衆人原來覺得路強很可能是個皇族,卻沒想到他竟然就是從前那個白癡皇帝。
衆官員到江陵之後,已經去探視過路強,知道路強確實病的不輕,但畢竟還有口氣,所以大多不同意司馬休之接替路強。
甚至也可以說,司馬休之的威望根本不足服衆。不過路強若是皇帝,情況就不一樣了。
驚訝過後,許多人都開始沉思起來。
韓延之卻不買司馬休之的帳,昂然道:“如果路大人真是先帝,那能接替路大人的就只有建康的皇帝陛下,同時司馬將軍又拿不出路大人的手令,所以由司馬將軍接替路大人之說,請恕下官不能從命”
顏延之撇了司馬休之一眼,哼道:“司馬將軍即便把我等扣在這裡又能如何?據下官所知,趙將軍的人馬隨時都會開進城來,你以爲有周奎的支持,就萬事大吉了嗎?”
司馬休之想過會有人反對,可現在看來,居然沒有一個人肯支持他,不由惱怒道:“來人,請韓、顏兩位大人下去清醒、清醒”
隨着司馬休之的話音,十幾個他的親兵如狼似虎地撲上來,按住韓延之、顏延之,堵上嘴、捆上之後就拖了出去。
王鎮惡實在看不下去了,怒道:“司馬休之,你好大的膽子,沒有路大人的命令,誰敢處置一州太守?快放了二位大人”
司馬休之陰陰一笑道:“只要他們肯效忠於我,我立刻就放了他們”
衆人明白,司馬休之這是要來硬的了。
這可怎麼辦?他們都是文官,手下無兵無將的,四周又都是司馬休之的武士,抓起來都是輕的,萬一把司馬休之逼急了,這傢伙還不得殺人啊!
可若是就這麼答應了,他們還有何面目在荊州爲官?要知道他們可都是路強提拔起來的。
就在司馬休之與衆官員在府衙僵持的時候,周奎已經巡視到了路強府外。這裡當然不會戒嚴,隨着路強病重,這裡非但沒有冷清,每天卻有百姓從四面八方趕來爲路強祈福,希望他們的路大人快點好起來。
不過今天由於外圍戒嚴,這裡已經看不到往日絡繹不絕的人羣了。
雖說人不爲己,天誅地滅,可想想裡面躺着的路強,周奎心裡還是有一絲愧疚,畢竟沒有路強,他也不會有今天。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在身後響起,正準備調轉馬頭的周奎循聲望去,卻見是自己手下的一個都尉。
“將軍,不好了,有人持着路大人的手令打開了城門,如今趙將軍的大軍已經進城了”
“什麼?”
聽了這話,周奎差點從馬上掉下來,轉頭駭然向刺史府望去,這一刻他突然明白,路強恐怕早就醒了,就等他們發動的這一刻呢!
象是配合周奎的想法般,腳下的大地忽然震動起來,周奎的親兵們轉頭望去,卻見大隊騎兵正向這裡飛奔而來。
與此同時,刺史府的大門也打開了,無數侍衛蜂擁而出,時間不大,就見八名壯漢擡着一個軟榻從裡面走了出來。
臉色還有些不健康的慘白、不過人卻很精神的路強坐在上面。在他身旁是一身戎裝的何無忌。
積威之下,周奎及其手下根本興不起任何反抗之心,直接就跪倒在地。
這時鄧祥的騎兵已經衝到近前,將周奎及其手下團團圍住。
路強的軟榻走過跪在地上的周奎面前時停了一下,他的聲音猶如在天外傳來一般。
“周大哥,路某可有半點虧欠你的地方?”
問完這句話,軟榻就不再停留,直接向府衙方向走去。
聽了路強的話,周奎的眼淚不由流了下來。
看着跪在那的周奎,鄧祥暗暗嘆了口氣,這周將軍敗就敗在沒有那份能力,卻妄圖得到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周將軍,自行了斷吧!不要讓大人爲難,大人答應會照看你的家人”
路強在鐵騎的護衛下,剛走過一個街口就迎面碰上趙倫文的人馬。
趙倫文一馬當先,遠遠看到坐在軟榻上、面容憔悴的路強,心頭忽地一酸,在眼淚沒有流下來之前,滾鞍下馬,單膝跪在路旁,卻沒有說話,他怕自己哽咽的聲音被人聽到笑話。
路強被人擡着走到他身旁,微笑着點頭道:“你很好,起來吧!我們去看看司馬將軍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是”
趙倫文大聲答應道,然後站起身翻身上馬,催馬走在何無忌身旁。
何無忌向他含笑點了點頭,這是自己推薦給路強的,關鍵時刻沒有讓自己失望。
在府衙的院子裡有兩棵大樹,此時韓延之和顏延之就被綁在樹上,官府也被扒掉了,幾個司馬休之的親兵正奮力揮動鞭子在二人身上招呼着。
這二人雖是文官,卻甚有骨氣,除了怒罵司馬休之,竟沒有半聲呼痛。
司馬休之實在忍不住了,雖然他不想殺人,可眼下的局面是他不殺人根本鎮不住路強的這些死黨。
顫抖着手指着王鎮惡等人,怒道:“你們…這是你們逼我的,來人。”
話音未落,府衙大門突然從外面被撞開了,隨即就見無數士兵涌了進來。
府衙外是由周奎負責的,司馬休之爲了震懾這些官員,幾百個親兵全聚集在府衙內,以至於外面發生的事根本不知道。
還沒等驚愕的司馬休之發問,就聽有人高喊道:“路大人駕到”
伴隨着喊聲,路強緩緩被人擡着進了府衙大門。
看着高坐在上的路強,司馬休之驚得張大了嘴,彷彿看到了鬼怪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