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左右夾擊
翌日，黎璃照常送壯壯去上學。
沒想到到了學校門口，樑韋琛居然跟個守門員似的站在那，目光在那麼多的小朋友間流轉，好像具有雷達探視功能似的，當她和壯壯一出現，他的目光就定在了他們身上。
“早，樑叔叔~”壯壯十分高興地撲到樑韋琛身邊，對於昨天晚上在樑叔叔家睡着的事感到十分不好意思，所以就顯得對他格外親熱。
黎璃無語地走上前，看着樑韋琛，跟在兒子後面懶懶地打了個招呼，樑韋琛擡眼看她，好似沒看出她的驚訝和一絲不滿，關切的問：“昨晚睡的不好？還是早上沒吃早餐？”
黎璃被他問的一噎，目光一閃，挪開，故意不看他鉭。
“壯壯，你快要遲到了，趕緊進去吧。”黎璃催着壯壯，瞧了瞧校門口站着兩位檢查儀容繫着紅領巾的小朋友，突然臉色一僵。
“壯壯——”黎璃拉長了語調喊着已經跑到門邊的壯壯，壯壯莫名所以地回頭，黎璃看過去，果然發現他沒有系紅領巾。
壯壯是個聰明的娃，看出了黎璃的視線，忙低頭瞄了一眼，小臉一皺，有些可憐兮兮地看着自己的媽媽抉。
黎璃嘆了口氣，壯壯之前上的是幼兒園，壓根不需要紅領巾，現在的這所學校，對儀表特別的重視，哪天忘記帶紅領巾來上學都進不來校門。
黎璃走近幾步，摸了摸壯壯的頭，“你先進去，我回家拿紅領巾給你。”
樑韋琛早看出了壯壯脖子間相比於別的同學缺少了一根紅領巾，他目光閃了閃，剛好看到一位女老師穿着窄裙蹬着高跟鞋朝着這邊走了過來，黎璃看到她，忙上前打招呼，言辭間得知原來這位就是壯壯的班主任。
是個三十左右的年輕女人。
同時，她也注意到了樑韋琛，那視線，一經落在他臉上，便再也挪不開了。
黎璃順着壯壯班主任的視線看過去，樑韋琛氣宇軒昂高大矜貴，別提有多英俊迷人，班主任的眼睛只差冒出紅心了。
“請問您是黎宸凡小朋友的班主任嗎？”樑韋琛上前，以一種渾厚低沉的嗓音客氣地詢問，班主任遂高興地點了點頭，這聲音，是她聽過的最爲磁性動聽的，宛如天籟。
“是這樣的，我們家宸凡早上出門時有點急，忘了帶紅領巾，您看——”樑韋琛面露爲難，看向壯壯時是一種心疼，看向黎璃是也是一種心疼，可又稍稍不同，前者是父對子的那種溺愛，後者是男人對女人的那種寵愛，或者是丈夫對妻子。
壯壯班主任慢半拍地反應過來，“啊——你是說壯壯是你的兒子？”老師眨巴眨巴眼，眼裡先前的那種愛慕癡迷瞬間清醒了些，見樑韋琛點頭承認，再看向黎璃，眼裡立刻換上了欣羨。
“可以嗎？老師？”樑韋琛適時再問，語調跌宕起伏的像是能勾人魂魄，老師徹底反應過來，高高地哦了一聲，對着他們‘夫妻’擺了擺手，“沒關係沒關係，我又備用的，讓壯壯戴一天就是了。”
說着，她自包裡拿出一條紅領巾，親自走到壯壯身邊爲他繫上，再牽着壯壯的手，笑着同他們揮了揮手，在上課鈴聲響起之前走進了校門。
黎璃看着他們的身影遠去，隱進教室，直到看不見纔回過頭看着剛剛大耍男性英俊魅力的樑韋琛，嘴角撇了撇，挑着眉高聲說：“你真是英俊不凡，威武睿智。”
只動動嘴皮子就俘虜了壯壯的班主任，要換成是她，一定是要回家拿的，此前就有過一次，那女老師，可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
怎麼換成了樑韋琛，就成了乖巧和善的貓咪？
“你是在吃醋嗎？”樑韋琛劍眉一挑，眉目間蘊着一抹灼人的風采，輕問黎璃。
黎璃臉色一紅，沒好氣地瞪他一眼，轉過身上車就走。
後視鏡裡，樑韋琛依舊站在原地，巍然不動，彷彿入了定。
……
黎璃覺得今天一定是犯太歲，或者早上她出門忘了燒高香，否則怎麼會在校門口遇到樑韋琛，到公司又遇到陸少寒呢。
一走進大堂，前臺就臉帶紅色地跑到黎璃面前說有人找她，並指了指休息區，順着前臺緋紅色的目光看過去，黎璃看到了身穿白色上衣米色長褲的陸少寒，陸少寒看到了她，敘敘站了起來，連起身的動作都那麼瀟灑迷人。
“總監，那位先生是誰呀？”前臺紅着臉小聲詢問。
黎璃微微抿脣，幸好討人嫌的段長清沒來，他要是來了，她的心情會更糟。
“小璃——”愣神時，陸少寒已經走至了黎璃面前。
黎璃深吸一口氣，狀似驚訝的問：“少寒哥，你怎麼來了？”
語氣雖然還算親切，可話語卻透着疏離，擺明了與他拉開距離。
“嗯，我來是有些話想和你單獨說。”陸少寒雙目熾熱地盯着黎璃，她似乎是擺脫了以前的陰霾，整個人煥發着一種陽光璀璨的光彩，清純中透着尚還稚氣的嫵媚，嬌嬌俏俏的，像一朵水靈靈的花兒。
以前，都是他抑制了她的靈性，內疚和傷心一股腦在胸腔裡衝撞，讓他更加迫切地想要和她開誠佈公地談一談。
黎璃剛想說話，黎俊卻領着一羣人朝着這邊走了過來，看樣子是要出去談公事，可突然看到了陸少寒居然找到了公司，臉色當即有些難看起來。
“陸少，我們黎氏只談公事，不談私事，請問你找我女兒有什麼公事要談？”黎俊的語氣幾乎尖刻，立場非常堅定地想要保護黎璃不受傷害。
這麼一問，讓陸少寒有那麼一瞬間的束手無策，但他畢竟也是商場老手，很快反應過來，十分認真莊重且在商言商地開口：“我們公司新開發了一個高端樓盤，廣告方面想要全權讓黎氏代理。”
“s市的樓盤讓處在b市的我們代理？是不是有點捨近求遠了？”黎俊挑眉，與陸少寒針鋒相對起來。
陸少寒目光閃了閃，沉穩應對：“據我所知，黎氏早在十幾年前在s市就有分公司了，怎麼會捨近求遠？只是這麼大的企劃，想要和你們總部的負責人親自洽談纔好。”
“對不起，我們黎氏——”黎俊臉色已經開始下沉，這陸少寒顯然是調查過黎家，做到了沉穩以對，如此看來，愈加能看出他對自己的女兒還沒有死心。
“爸爸——”黎璃忽然插話，上前似撒嬌地握住了黎俊的胳膊，左右爲難地說：“少寒哥在我小的時候照顧過我，您就不要說那麼多了。”
要說黎俊最近對什麼最沒有抵抗力，大概就是重新找回的女兒對他撒嬌賣癡了，因爲一直不知道她的存在，讓她在外面受了很多苦，所以聽她這麼一說，自然就心裡軟了下來。
黎俊拍了拍黎璃的肩膀，看了一眼陸少寒就帶着身後的一衆人走了。
陸少寒吃驚地看着黎璃，這麼多年，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黎璃在長輩面前撒嬌，像個長不大的小女孩兒，可愛、純真、惹人憐惜。
在應家，自然是不可能撒嬌的，有的只是壓抑和漠視。
在他面前，也曾買猛撒嬌，可後來，和應月糾纏在一起之後，又有了蘇雅然，他從未給過她好臉色。
想到此，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小璃，你父親很疼你——”陸少寒不緊不慢地開口，發自肺腑的話沉甸甸的，也帶着幾分喜悅，是爲黎璃。
“當然了，他不疼我疼誰。”黎璃笑嘻嘻的，目光一轉，“少寒哥，你先回去吧，我還有很多工作要做，你也不能放着陸氏不管呀。”
說着，黎璃轉身就要走，陸少寒沒想到自己這是被拒絕了，黎璃根本不想跟他談，一急，當即說：“剛剛說的合作的事，是真的。”
黎璃不得不回頭，看着陸少寒眨了眨眼，“這樣啊，那你先和項目部的經理聯繫一下，他會安排的。”然後就直接走了。
陸少寒呆呆站在大堂許久，那失落的眼神看的兩位前臺都有些不忍了，原來，這位帥哥是找她們的黎總監啊。
……
黎璃走進電梯才輕呼出一口氣，電梯門緩緩合上之時她看到了陸少寒落寞的身影，心裡一縮，想要收回視線，卻做不到。
整個上午，黎璃的工作狀態都不怎麼好，腦海裡不是閃過樑韋琛深邃惑人的臉，就是出現陸少寒那落寞的眼神。
終於到了午間休息時間，想着出去好好吃一頓，可走到大堂卻發現陸少寒居然沒有走，他仍然坐在休息區，一眼見到她出來，忙高興地迎了過來。
“我們一起出去吃飯吧。”陸少寒率先提出邀請，快的讓黎璃都不好意思找出理由拒絕。
想一想，點頭應允。
……
一家高檔餐廳，幽靜的一角，兩人面對面坐着。
菜上齊，兩人默默吃起來，等到上了餐後水果，服務員下去之後，陸少寒就突然控制不住地握住了黎璃的手，“小璃，我錯了，跟我回去，好嗎？”
黎璃吃了一驚，使勁想要掙脫陸少寒的手，可他卻握的更緊，“以前，我看不清自己的心，直到你走後，我才知道我的心有多痛，有了你的白塘公寓充滿了溫暖和生氣，纔有家的氣息，沒有了你，那就是回憶城，讓我整日整日陷入回憶中，腦海裡是你，心裡是你，哪裡都是你，我這才知道，原來，你對我那麼重要。”
情真意切的話緩緩揚起，字字都是鏗鏘有力，可黎璃面上卻一派平靜，直到他說完了才揚起眸子淡淡看着陸少寒，只簡單的說了一句話：“少寒哥，那些都過去了。”
言簡意賅的一句話，讓陸少寒剎那白了臉色，怔怔地看着神色平靜的黎璃，心裡好似被無數細沙碾壓着，擠的他心臟發疼，有一種無力感泛上心尖，讓他痛苦着，沉淪着。
“小璃，你……是不是已經真的不再愛我了？”他故意忽略到黎璃曾經說過對樑韋琛動情的話，執意地詢問，可問出口又是那麼的害怕。
害怕她會說出讓他絕望的答案，遂，在她還未開口之前迅速地抓住了她的手，微微低下了腦袋，掩藏住滿臉的痛苦之色。
黎璃沒有嘗試着睜開手。
目光看着難受的陸少寒，心有不忍，強迫自己移開，向遠處看去，不期然間，卻驀然對上了一道嚴苛冷淡的視線。
不知何時樑韋琛站在了不遠處，他的身邊還跟着徐臻和一名陌生人，看起來是出來應酬的，卻不料在這裡看見了她和陸少寒在一起。
她心裡一緊，怔怔地看着他，像是忘了呼吸，突然，感覺到指尖傳來古怪的溼熱，陸少寒居然抓着她的手放到了他的脣邊，他親着她的指尖，手，微微的顫抖。
她這才反應過來，倏地抽回手，再去看樑韋琛時，他已經轉身下樓，只看到了一抹挺拔昂然的背影。
說不出的，有一股濃烈的失望襲上心頭。
看到她和陸少寒在一起，他居然毫不在意地走了，連一句話一個招呼都沒有。
陸少寒看到了黎璃的目光望向了別處，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在樓下，他看到了樑韋琛，心裡猛然一抽，樑韋琛，又是樑韋琛。
正在他心裡凌亂不堪時，手機忽地響起，他接通，臉色瞬間一變，慌得都站了起來。
黎璃看着失控的陸少寒，驚訝的問：“怎麼了？”
誰知陸少寒一把抓住了黎璃，用一種懇求的語氣對她說：“我爸因爲知道我和你離婚，壯壯歸你，又被你帶走了，一直找了這麼多天，擔心的心臟病發作，現在正在醫院裡搶救，小璃，就算看在我們年少時的情分上，請你和我回一趟s市好嗎？”
黎璃震了一震，這五年來雖然陸少寒對壯壯不好，可陸父陸母卻真心的當壯壯是他們的孫子，是陸氏下一代的繼承人。
只是……
“你，你沒有告訴他們，壯壯不是……”黎璃緊張的問，陸少寒緊了緊她的手，搖了搖頭。
黎璃倏地瞪大眼，陸父現在有心臟病，要是在這種節骨眼上讓他忽然得知壯壯不是陸少寒的兒子，那會是什麼結果？
“不，還是不回去了——”黎璃不想回去，她知道，一旦回去，就要撒謊，到時候只會生出更多的事。
“那你就眼睜睜讓我看着我爸死去？”陸少寒憤怒了，他從未想過會有這麼一天，他都低聲下氣地求着應璃跟他回去了，且還只是帶着壯壯回去看看他的父親，她都不肯。
果真是，愛他的時候，什麼委屈都能承受。一旦不愛了，就絕情的令他痛徹心扉。
黎璃目光閃爍，看着陸少寒滿面痛苦，想着五年裡陸父對壯壯的疼愛，心裡一軟，點了點頭。
陸少寒一喜，拉着她就往外走，“我們現在就去接壯壯，然後直接回s市。”
到樓下時，黎璃沒想到樑韋琛居然還在大廳，且他身邊沒有別人，看起來像在等人，陸少寒也看到了他，但腳步絲毫沒有停頓，拉着黎璃就從他身邊走了出去。
走至外間，黎璃突然甩開了陸少寒的手跑了回去，“你做什麼？”陸少寒在她身後大喊。
黎璃擺了擺手，“你先等我一下。”
衝進大廳，樑韋琛還站在原來的位置，只是渾身散發着一股子冷氣，讓人望而卻步，明明周圍有很多女性覬覦他，可卻沒有一個敢上前搭訕的。
“樑韋琛——”黎璃走到了他的身邊，他轉身，目光落在她臉上，意味不明。
“我有點事要帶壯壯回s市，你願意陪我們過去嗎？”黎璃偷偷吸了一口氣，幾乎是小心地詢問，她也不知道爲什麼會生出這個想法，反正她就這麼做了。
樑韋琛眉目不動，沉沉吐字，“這個時候回s市不明智。”
肯定句，很犀利地指出事實。
黎璃面露爲難，“我知道不明智，可是我非去不可，否則會良心不安，你到底陪不陪我？”
樑韋琛諱莫如深地看着她，就在她以爲他大概不會答應時，他卻忽然說：“陪。”
隨即執起黎璃的手，在前面拉着她走了出去。
陸少寒料不到眨眼之間，黎璃居然和樑韋琛在一起了，黎璃看着臉色難堪的陸少寒解釋：“樑先生說陪我過去。”
陸少寒面色一緊，明顯有着不悅，“樑先生來b市不是爲了公幹嗎？現在離開是不是不好？”
“有徐秘書在，我完全可以放心，這一點請陸少無須擔心。”樑韋琛四兩撥千斤地把陸少寒含着怒氣的話駁了回去。
“小璃，這樣麻煩樑先生會不會不妥？”說不動樑韋琛，陸少寒只好轉向黎璃。
黎璃心裡明白着，可她已經開了口，且樑韋琛已經答應她了，她不能出爾反爾，就算真的麻煩到樑韋琛，她也要他陪着。
“沒關係，他說願意就願意，我們還是快點去接壯壯吧。”黎璃鬆開樑韋琛的手，走向車邊。
樑韋琛先於陸少寒坐到了副駕駛座上，氣得陸少寒臉色陰鬱地坐到後面，一路上都沒好臉色，直到看到了壯壯。
黎璃向壯壯解釋了一下，壯壯很懂事地同意去s市，雖然少寒爸爸偏心，但爺爺奶奶都是一直喜歡他，而不怎麼喜歡嬌氣的念念。
更何況，回到s市，他還可以看到念念，他心裡其實很想念唸了，只是怕媽媽不高興，所以一直沒說。於是，請了假，和他們回s市。
b市離s市走高速是三個小時的路程，這一路上，黎璃先開了一個小時，然後樑韋琛主動換她，讓她休息，剩下的一個小時是陸少寒自己要開的。
當天不到傍晚，他們就回到了s市。
看着熟悉的街景，黎璃只覺恍如隔世，她在這裡生活了二十六年，那麼長的一段歲月，如今想來只有一種塵埃落定之感。
忍不住去看樑韋琛，樑韋琛目光同樣落在外面的街景上，深邃如海，大抵感受到了黎璃的注視，回過頭對上了她的視線，四目交纏，在這熟悉的環境中，有什麼破土而出，清晰地印在心田。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