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完生理方面問題的凌年昔在秦以洛的攙扶下回到牀上躺好,牀頭上面吊着的點滴瓶內的透明液體將近空了,不待秦以洛按下呼叫鈴,房門就被敲響了。
護士推着推車進到房間,在換點滴的期間撇到插在凌年昔手背上的針頭歪了些方位。凌年昔的血管本就細,先前下針時戳了好幾次才找到合適的位置。
經過護士的唸叨,秦以洛這才注意到了凌年昔右手背上青紫的痕跡一小塊一小塊的,想起剛纔他執意將凌年昔抱回牀上,針管應該就是那時歪的,頓時愧疚感上來了。
護士處理好針管的問題,禮貌的向秦以洛笑了笑,然後推着推車離開了房間。
秦以洛拉過一把椅子,擺在牀邊坐下,他先是看了眼凌年昔憔悴的容貌,視線有飄到了她的手背上,咬着脣說道:“痛嗎?”
凌年昔以爲秦以洛說打針,便搖了搖頭:“不痛。”
——這個孩子從小起就是這樣。
秦以洛回想起與凌年昔初見時的一幕,不是她因爲被人追趕來投靠他的那天。而是在幾年前,他瞞着公司偷偷跑到沈玫在明街新書售賣會,路上車子拋錨,他改坐計程車。因爲售賣會人爆滿,計程車師傅沒法開上去,他只好下車步行。
沈玫退圈多年,還是有不少記者去往了那次的會場。
那一次,也是秦以洛第一次被記者追着滿地跑。他踩着夕陽的光在小巷中亂串,體力將近枯竭的他最後被一個頂着一頭捲毛,穿着大紅色旗袍的女人牽回了家。
現在想來也覺得鬱悶,他那時幹嘛要跑呢,被認出來就認出來唄……
他還記得,他進到張凌翠花家中,一個身高只到他腰部的小女孩墊着小板凳,拿着鏟子吃力的炒着鍋中菜。
秦以洛當時想,這女人太虐待自己的女兒了,才幾歲的丫頭片子就讓她幹這種活。後來張凌翠花告訴秦以洛,凌年昔已經十一歲了,因爲是早產兒的緣故,身體長尋常人慢上許多。
那一夜,他住在張凌翠花家。因爲只有兩個臥室的緣故,凌年昔去和張凌翠花睡一張牀。至於他,則是睡在凌年昔的房內。
兔子被單,小熊睡衣,滿是少女粉嫩的愛好擺設遍佈房間,秦
以洛看着自己身上蓋着的兔子被單,笑着睡了過去。
原本的計劃是在張凌翠花家借住一晚,誰知他那不爭氣的身體居然發燒了,他只好在待上幾天等燒退了再離開。
當他昏昏沉沉醒來,夕陽落山前光線濃稠的滲進房內,小女孩蹲在地上吃力的扭着毛巾,纖細的手臂破了幾道口子,仔細一看,還有許多已成痂的痕跡。
後來,他的燒退了,下牀活動看見張凌翠花插着腰,怒罵着住在隔壁的一戶人家。小小的凌年昔站在張凌翠花的身上,渾身髒兮兮的,拉着女人的衣袖,淺笑着張臉,讓她回家別吵了。
離開的前一夜,秦以洛和張凌翠花喝着小酒聊天,無意間問到凌年昔的情況。張凌翠花喝着老燒酒,語氣極其怒意的全部說了出來。
沒有父母的野孩子——
遭受挫折打罵從不還口,一直笑着。
究竟是善良還是愚蠢呢……
秦以洛至今也沒想明白。幾年的時光忙碌讓他遺忘了那個總是笑着的孩子,直到凌年昔再次出現在他面前,發燒迷糊了在他懷中哭泣。
不是善良也不是愚蠢,凌年昔只是不希望讓沒有父母的自己看上去更可悲一些。所以才一直笑着,笑着去面對一切……
相似的待遇,同樣沒有父母,那年的記憶勾起了秦以洛童年的悲慘回憶。不知不覺溼潤了眼眶。
“對不起,那些照片……”
凌年昔不知道秦以洛在想些什麼,她垂着眼角,愧疚的說道:“我聽沈大哥說了,因爲那家報社的資金鍊斷了,欠缺一大筆錢,纔會想到拿照片威脅你們。我知道杜大哥已經贖回了那些照片,你不會因爲我的緣故被媒體糾纏煩惱。”
“真的很對不起。雖然這並不是我的本意,但是自從我來到你的身邊好像一直在給你添麻煩,所以我想,請你向大衆說明,我不再是你的養女,我和你再也沒有任何的關係。”
就讓凌年昔這個名字,與秦以洛劃上一個終結吧……
“你說完了嗎?”
“嗯……”
“那該輪到我了。”
秦以洛緊緊的鎖定着凌年昔,少女低着腦袋,沒有束髮的她側臉被烏黑的長髮遮住
,陽光從窗口曬進來,將她的睫羽暈染成金邊,蒼白的雙脣緊抿成一條線。
時隔多年,恍如夢般將七年前他即將要離開前,小女孩低頭抿着脣的場景相交疊爲一起。秦以洛伸出手,扣住凌年昔將她扳向他這邊,用着從未有過的嚴肅語氣說道:“七年前,我來到你的家中,你記得我離開時的那一天對你說了什麼嗎?”
“說了……”
——如果遇到困難了,別害怕,來找我。
“如果遇到困難了,別害怕,來找我。”
鼻頭突然酸了,七年前,他給出的允諾在今日再次說出。暗淡的雙眸內浮現出一層霧氣,凌年昔咬緊下脣,強硬不讓情緒翻涌。
“我說過,會幫助你。無論你遇到了多大的困難,我都會想盡辦法幫你解決。你還記得嗎,你聽完後哭着抱着我,說一定會來找我。你還記得嗎,年昔?”
秦以洛扣着她的雙肩,一字一句說着:“其實我根本沒有大衆說的那麼完美,我是個孤兒,從小在孤兒院中被人欺負着長大。遇上杜學,因爲他的幫助有了如今的地位。當我回想起曾經對你承諾,當你堅信陳黎否定我的話,當你拉着行李要離開,我難過了憤怒了。”
就像是一個孩子,好不容易擁有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可她卻要離開。
“我很抱歉這些天來對你做的事。照片的事沒關係,你想搬去跟……陳黎住也沒關係,只要能偶然回來看看我就夠了。”
“我是搬到學校提供的宿舍住。”
被感動到的凌年昔不忘提醒秦以洛這件事。
“你不是搬去跟陳黎同居?”
“校長說我是你的養女,特意提供我宿舍不收錢。雖然沈大哥說你別的都沒有就錢多,可我還是覺得能省則省比較好。”
什麼叫別的都沒有!你個該死的阿沈!
秦以洛在內心狠狠地咒罵了句。
“你要是搬去宿舍了,以後我的起居伙食該怎麼辦?”
“額……”
凌年昔猶豫了,她怎麼忘了這茬。當初想着免費兩字,卻忘了秦以洛是個生活殘廢,沈大哥好不容易找到的保姆被她一攪和後來出了國,她搬走了,秦以洛會不會餓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