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了?果真失憶了嗎?”南宮烯愣了愣,回頭去看清染,“怎、怎會失憶了?”
“大師兄的死,對她打擊太大......在當時的情況下,洗去所有的記憶,她也才能活過來。”
“你說什麼?公子他......他死了?”
“當日大師兄手持着自祈國偷來的軍中機密前往皇宮與衛垣交易,讓他對臭丫頭放手,他便將衛垣千方百計想要得到的機密交給他。幾番思量之下,爲了得到大師兄手上的東西,衛垣終於答應不再去糾纏臭丫頭。卻不想,那機密早已被墨曦掉了包......衛垣勃然大怒,當即便下令將大師兄打入死牢,並並命人趕去莊園攔住臭丫頭......”
不得不承認,祁靳真是那等做任何事都會爲自己留一條後路之人。在進宮之前,他事先已經做好準備,在莊園裡設了一條密道,當時旭照兵將整個莊園層層包圍,估計蒼蠅都難得以逃出生天,可是瞿洛秋卻揹着菩淚輕輕鬆鬆自那條密道中逃了出去。
沒多久,祁靳亦在已經買通的獄卒的相助下從死牢之中逃了出來,並趕去和菩淚二人匯合。
卻不曾想,他們的行蹤最終還是被衛垣的追兵趕上,一路的亡命,最終瞿洛秋和祁靳菩淚在混亂之中被拆分了開來,沒一會兒便不見了他們的蹤影。
當再一次找到他們時,祁靳將菩淚緊緊抱在懷裡,壓在她的身上,背部,扎滿了冷箭,潔白乾淨的白袍,全部被染成了觸目驚心的紅......
菩淚躺在祁靳的身下,嘴裡不斷地吐着血,一張素白的臉到處都是妖豔殷紅的血,已經奄奄一息。
瞿洛秋給她爲了一顆保氣丹,護住她最後的一口氣,然後帶着她一路拼命趕到祈國,徑直奔入祈宮向墨曦求助。他委實想不出來,這個世上能救她的,除了墨曦還能有誰。早在她十二歲被那些村民砍了十七刀的時候,她的生命就已經耗盡,如若沒有被巫靈島的聖女植入情蠱,靠着汲取祁靳身上的精氣維持,早就
香消玉殞了。
如今祁靳的生命已經耗盡,那麼,她的生命,也即將油盡燈枯。因此,要救她,當務之急便是先將她身上的情蠱解掉。
墨曦抱着菩淚去向祭空求助,懇求她解掉她身上的情蠱,再然後帶着她北上勻木山,爬上靈山寺,在寺門前跪了整整一天一夜,濟逝大師這才願出手相救,將世上罕有的一顆豆蔻續命丹喂進了她的體內,延續了她的生命。
但是,豆蔻續命丹所能維持的壽命,僅有一年。如若在服用了它的一年之內沒有找到第二顆豆蔻續命丹,那麼病者體內的精氣就會像流水般漸漸流完,再然後,便是生命的枯竭。
這也是,菩淚半年來身子爲何會變得越來越脆弱,越來越犯困的原因。
“大師兄這輩子唯一的心願,便是希望臭丫頭能活得好好的。但記着大師兄,記着他的死,她根本不可能會願意繼續活下去。沒有辦法之下,墨曦只好求濟逝大師將她的記憶洗去。”瞿洛秋眸光微微複雜地盯着臉色陡然間變得一片死白的南宮烯,“所以,就當是爲了大師兄,你就放過她吧。”
“我、我......”南宮烯不斷地後退着,腳步踉蹌,淚水已然縱橫,悲痛不已,“公子死了......公子他,他那樣像神一般存在的人,怎會如此輕易地便死了呢?”
怎會......怎會如此呢?
“臭丫頭——”驟然發覺蹲在地上的女子的不對勁,瞿洛秋臉色丕變,連忙衝上前扶住她往地上倒去的嬌軀,卻驚痛地發覺,她渾身冰冷,嘴裡,不斷地嘔着血......
“臭丫頭!臭丫頭!”臉上的冰面具瞬間被擊碎,瞿洛秋惶恐地抱着她,一臉無措。記憶不是已經被清洗乾淨了麼?不是什麼也不記得了麼?怎會......是他低估了她對大師兄的感情了麼?
“臭丫頭,你怎麼了?臭丫頭——”發現懷中女子已經暈厥過去,直覺一顆心被緊緊懸着,瞿洛秋慌張地拍着她的臉,“臭丫頭,臭丫頭,你醒
醒,你醒醒——”
可是,那緊閉着的雙眸,那蒼白了的臉頰,那蜿蜒了血的嘴角......沒有一絲要醒過來的痕跡,一絲也沒有。
......
“靳哥哥......”被他小心翼翼護在身下,菩淚擡眸凝着他,淚水無息地往下流淌着,“靳哥哥,疼麼?”
“有點......”強扯開蒼白的笑,祁靳口中嘔出一口殷紅的血,滴落在她的雪頸之上,紅得格外的冶紅,“淚兒怎麼辦?靳哥哥好累,靳哥哥恐怕要食言了,好像......再也不能好好守護我的淚兒了。”
“沒關係,以往都是靳哥哥守護淚兒,這回兒,就讓淚兒守護靳哥哥吧。”
“好......那淚兒可要好好守住靳哥哥哦。”強笑着,祁靳輕撫着菩淚的面頰,脣角的血不斷地蔓延墜落,有些艱難地撐開沉重的眼皮,嘴裡輕聲呢噥着,“真的好累,靳哥哥堅持不下去了,無法讓淚兒繼續好好活着......”
“沒有關係的,真的,靳哥哥,沒有關係的。”菩淚伸手,一次又一次小心翼翼地將他脣邊的血擦拭掉,伸手攬着他的頸,淚水在她綻放的笑靨之中無息地流淌,“淚兒說過,靳哥哥活着,淚兒便活着。靳哥哥死了,淚兒再也不要活了。以往都是靳哥哥守護淚兒,現在就讓淚兒最後守護靳哥哥一次吧。靳哥哥,累了的話就睡吧,淚兒會一直一直在靳哥哥身邊的。”
“淚兒......”祁靳揚開脣,低下頭,輕輕地吻着她的脣,最後的一口氣息,吐納在她的口中。
毫不在乎身上的男子所有的重量頃刻間壓在她的身上,菩淚張開臂,將他的脖頸環抱着,輕輕地撫摸着他光滑的青絲,脣角,揚開迤邐靡麗的笑,恍若黃泉路上最冶豔的彼岸花。
血,緩緩自脣角涌出,順着頰,流至白皙的頸項上,將他與她的血匯聚在一塊兒。
他們是一體的,永遠不離不棄,雖死,不休。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