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瀲煙......”
瀲煙努力擡起頭，嘴角蜿蜒開淋漓觸目的殷紅，雙眸努力地撐開，深深凝着清染，聲音顫抖而微弱，“娘娘，這個世上，真的......真的沒有人比皇上更愛您了，他愛您，真的很愛很愛......所以，放下吧......在攻入漣國之前，他還不知道自己會愛上您，不是麼？娘娘......皇上如果知道有這一天，他真的......不會傷害您的臣民，您的父母的......”
“你不要再說了......”清染顫抖地擡起手，小心地擦拭着她嘴角不斷涌出的血，沒有察覺自己的聲音就像緊繃着的弦般，稍稍一用力，便會瞬間分崩離析，“瀲煙，別再說話了，太費力氣了，我們別再說話了，好不好？我這就帶你回宮，帶你去找最好的御醫......”
“娘娘......”瀲煙輕輕地搖頭，無力地低下頭，貼着清染的頰，聲音越來越微弱，越來越飄渺，“娘娘，給皇上一次機會吧......就算是最罪大惡極的人，也都該有一個救贖懺悔的機會不是麼？何況，皇上他......真的真的......好愛您......”
感覺到壓在身上的女子瞬間沒了生氣，清染放在她頰上的手不住地輕顫着，半晌，才慢慢地移至她的發後，輕輕地撫摸着，仰凝着天花板的雙眸空洞而沉寂，嘴裡無意識地呢噥着，“對不起，對不起......”這不是她想要的，事情，本不該如此的。
“娘娘——”這一切的變數太過快，整個廳堂的人皆愣住了，好久，才陸續反應過來，都一臉惶然地跑了過來。
恍恍惚惚之中好像有人將身上的瀲煙移開，恍恍惚惚之中似乎有人將她自地上攙扶起來，恍恍惚惚之中似乎有人在耳畔戰戰兢兢地詢問着她可還好......可是，她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只覺得，渾身所沾染着的血液，是那麼的粘稠
，是那麼的......沉重如山。
事情......爲何會變成這個樣子？
“......娘娘？”上官方琳一臉緊張，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面前一臉迷離恍惚的女子，“娘娘，您沒事兒吧？”皇上寵愛的妃嬪在將軍府遇刺，若非貼身的婢女眼疾手快將那支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冷箭擋了去，那個真正香消玉殞的，怕是眼前這位金貴主子纔對！可想而知，皇上若是得知了此事......將軍府將會面臨着多大的災禍！
此趟邀請這位唯妃娘娘來將軍府，不過是爲了極盡討好，好爲自己以後進宮鋪好平坦大路，可沒有想到，竟會找了恁大的災難！
“娘娘......”見這位主子絲毫沒有反應，衆人更是惶恐不已，上官方琳早將日後的進宮之事拋諸腦後，現在最重要的是，先將這位的情緒安撫好！因此，她不禁伸手拉了拉清染的衣襬，卻不想被她猝然甩開。
清染揮開上官方琳伸過來的手，仿若恍然回過神來般，有些懵然地看了看她，再低頭掃了掃地上觸目妖異的血紅，臉色蒼白得嚇人。
“娘娘——”清染忽然邁步，徑直朝着門口直奔而去，可將一衆兢兢以待的上官氏嚇壞了。
對於身後惶急的呼喊置若罔聞，清染髮了瘋般跑出將軍府，卻不想纔剛剛踏出門檻，雙腳一軟，就重重地摔撲在了地上。雙膝還有手肘，霎時間傳來一陣隱隱的陣痛。
“娘娘——”守在門口的一衆宮女太監皆臉色丕變，連忙跑上來將她自地上攙扶起來。
“滾開！！”清染將攙扶着自己手臂的一衆人甩開，再將擋在面前的人推開，徑直跨上方纔乘坐過來的車鸞，扯動馬車的繮繩，就這樣拐彎朝着大大的官道奔馳而去。
“娘娘——”所有人都嚇傻了，待反應過來，皆在身後大聲呼喚，恨不得cha翅追上去將前面那到處橫衝直撞的馬車給攔截下來。
偌大的馬車突然出現在官道上，飛快馳騁，橫衝直撞，只將那些擺攤於街上的百姓嚇得忙往兩邊疾奔而走，堪堪逃過了這洶洶的來勢。
清染拉着繮繩，揚鞭不斷地笞打在馬的屁股上面，不斷地大喊着，臉上的汗珠，淋漓如雨下。
毒辣的陽光熱辣辣地炙烤着，迎面撲打而來的疾風卻颳得兩頰生疼，馬車穿過鬧市，出了城門，直奔郊外。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麼，只知道，心口被不知物深深地堵住，好悶好疼，卻不知該用什麼辦法來傾倒而出。
她想哭，想大喊出聲，想將心中所有的情緒都傾瀉出來。可是，做不到，也正因爲做不到，所以纔會感覺到心痛如撕。
身後似乎沒有了方纔一直在緊緊追隨的兵馬，她所乘的車鸞，最終停在了一片空寂無樹的平地草原上。空蕩無垠的一片，除了蔚藍如洗的天空，火辣如熱湯的陽光，還有空曠無邊的蔥鬱草地，什麼也沒有了。
自車鸞上下來，清染倒躺在地上，輕閉上眼睛......就算是在這片如此清新如此空寂的草地，周圍微風輕撫，她仍是可以嗅覺到，那自身上徐徐傳來的血腥味，怎麼也去不掉，怎麼也無法做到無視。
那是瀲煙的血，因爲她......而流的血。
手指，顫抖地撫向衣衫上那已經乾涸的血跡，那張清秀而靜默的臉，仍然歷歷在目，可爲何，就在方纔那麼短的時間，就沒了呢......
慢慢將手指蜷縮，深深地扣入身下的泥土之中，她可以感覺，自己渾身僵硬不已。現如今，她總算能夠體諒靳哥哥被逼着殺人的時候的感受了，那種沉重如山倒的罪惡感，真的是......永世不得輪迴！
“對不起......”
呢噥聲不斷，不知不覺，她躺在這片平曠的草地上，漸漸地失去了神智，深深地沉睡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