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幽冷死寂,寒風呼嘯。
在這如鬼魅般的夜裡,皇宮沒了白天的欣欣繁榮,沉寂在寒冬的冷寂之中,恍若沒有生命的鬼域。
就在這樣的冷夜裡,一個黑影恍若驟閃而過的一片閃電,迅速融入夜的陰森之中。
蘭寧宮宮門口,守宮的宮女手提燈盞,在宮階之上席地而坐,蜷縮在宮門一隅瑟瑟發抖。她頭埋在厚重的絨袍之內,自然沒有察覺到那迅速閃入寢宮之內的黑影。
幽黃燭光下,女子仰躺在厚軟的牀榻上,面色蒼白憔悴,脣瓣乾涸似乾裂的溝壑,完全不見往日的芳菲嫵媚。
站立在榻前的黑衣男子扯下臉上的黑布,露出一張剛健俊逸的臉。他俯身凝視了昏迷之中的蘭淑妃半晌,這才上前扣住她的手腕把起脈來。
察覺到她脈搏的混亂和虛無,他不禁皺眉,冰冷的眼睛之中掠過一絲驚愕。
將她的手放回被褥之內,他從身上取出一顆藥丸放入她口中,稍稍擡了擡她的下顎,迫使那藥丸順着她的咽喉滑入腹中。
沒過多時,躺在牀上前一刻還毫無生氣的人兒忽然動了動,喉間發出幾聲壓抑低沉的輕咳,眼瞼轉了轉,便幽幽睜開了眸。異於往日的清豔流轉,眸中失去了往昔的神采,顯得有些乾枯空洞。
“你醒了。”
蘭淑妃循聲微微轉頭,空洞的眼睛在看到那屹立在牀旁之人倏然一亮,“你、你來了……”沉睡了幾日,她的聲音顯得很是沙啞乾澀。
“是何人給你下的毒?”男子冷冷地問。
“是……”想到那施毒之人,蘭淑妃眸光一寒,放在被褥底下的雙手不禁握緊,“……
是她!是那個惡毒的賤婢!”若不是她手腳快,回寢宮後一察覺到身體的不適,便立即派人出宮去給落釋送信,估計她便會一直躺下去,直至莫名其妙地死在那個女人的手裡吧!
落釋蹙了蹙眉,大概也明白了這是後宮女人在爭寵,只是沒想到她竟也會着了她人的道!過去幾年,死於她手中的妃嬪不計其數,他還曾一度以爲,這個女人的城府深不可測,在後宮之中難以找到對手呢!
可很明顯這次,她遇到棘手的敵人了!果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對於這些女人的爾虞我詐不感興趣,落釋凝眼,淡漠地看着牀上臉色依舊蒼白,眼中卻是恨意盈眸的女子,“你大老遠把我找來,僅是爲了把你救醒?”
“不!”蘭淑妃咬牙,一語一字切切生恨,寒毒徹骨,“我要你,幫我去刺殺一個人!”那個自以爲躍上枝頭便能當鳳凰的賤婢,別以爲李代桃僵便能真正一世繁華!這次,她必須得死!
“對你下毒的人?”
“沒錯!”蘭淑妃冷冷地睇了一眼落釋,“你沒有拒絕的資格,因爲這是你欠我的!”在進宮之前,她曾救過他一命。因不想欠她的人情,他當時便向她允諾自己欠她一命,他日她若有所求,他必定全力以赴。
“你說得對,這是我欠你的,自是要還你一次。”落釋眸中依舊淡然,聲音也是聽不見一絲波瀾,“只是,你確定要殺她?”
“這個賤婢,本宮再也留她不得!”
“那如果我告訴你,你體內的毒素我無法解除,我給你服的藥僅能使你醒過來一個時辰,這樣……你還要這般迫不及待除掉她嗎?”
“你……你說什麼?”蘭淑妃倏然睜眸,臉色煞白,“你的意思是……這世上,僅有她一人能解我身上的毒?”
“這是一種我不曾見過的劇毒。”落釋聳聳肩,“別說是我,即便是教主,恐怕也只能束手無策。”
“你——”蘭淑妃怒極,幾次欲撐身而起,可都無力地摔倒回去,“清染!我不會放過你,不會放過你的!”她緊緊咬着牙,臉部因爲極大的忿然而顯得有些扭曲可怖。
“說吧,是要取解藥,還是要取那女人的性命?”
“都要……都要——”蘭淑妃驀然歇斯嘶吼一聲,將身上的被褥一併掃下牀,全身氣得發顫。
落釋淡淡勾脣,眸中閃過一絲嘲弄,這便是後宮嗎?他只能說,這裡的時間真是無情啊!恍若一把削鐵如泥的寒刀,可以將一個性情純潔率真的女孩,削磨成一個狠戾陰毒的女人。
“建議你將臉上的皮揭下來,否則長久堵塞了你肌膚的呼吸暢通,只會加速你的毒發攻心!而且,鎮日披着一張不屬於自己的臉皮,即便再美,也不屬於你。你真正的喜怒哀樂,我在你的臉上看不出半分,剩下的,唯餘扭曲的猙獰。”落釋臨走前,冷冷地丟下這麼幾句嘲諷之言。
蘭淑妃驀然僵住,放在身側的兩隻手掌不禁顫抖起來。真的……會加速毒發攻心嗎?
鼓起莫大的勇氣,她的手掌略顯顫巍地移至臉側,剛要碰觸到臉上的肌膚,便像被針紮了一般慌亂地放下。
不要!她不要揭開!揭開……他便不會再愛她,不會再理她了!她不要讓他看到她臉上的瑕疵,不要!!現在這張臉纔是她的臉,是她的,只是她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