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皇帝走遠,紫香過來輕輕握了握着婉嬪的手:“小姐,您的手抖得厲害!”
婉嬪一把抓住紫香的手道:“紫香,你知道嗎,我剛纔好怕!我怕他不信我,如果他真的不信,那我該怎麼辦?”
紫香安慰道:“別怕,小姐,您做得很好,真的,已經過去了,都過去了。”
婉嬪輕聲道:“還好你機靈。”
紫香道:“小姐,您不會怪奴婢擅作主張吧,奴婢也是憂心您,看您爲了早日向皇上表露心跡,每日愁眉苦臉的,奴婢實在是於心不忍。”
婉嬪扶着紫香的手坐下道:“我身上的這些仇恨皇上他感同身受,他會信我的!”
紫香哽咽道:“小姐,辛苦您了,這樣的血肉一層層剝開來呈於他人面前,血跡斑斑,奴婢知道您心裡苦。”
婉嬪輕輕拭去滿臉淚水道:“這樣的血肉剝離,必要讓他百倍千倍的奉還!皇上他對於晉麒的把控朝政早有不滿,他非池中之魚,又怎會甘願永遠寄於他人之下。所以,也唯有我與他聯繫,纔會將勝算更多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紫香點頭道:“嗯,皇上待小姐情深,他會理解你的。”
婉嬪此時的臉彷彿要比這外面的冷風更寒上幾分,“晉侯爺他不是要想讓自己的女兒生下龍子,要立其爲太子嗎?呵呵,只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如果他想要做些什麼,那麼這後宮,也必會是他第一個想到的地方,竟然這樣,我又有何懼。”
肖公公靜靜地跟在陳帝身後,自平樂宮裡出來後,只見皇上心思重重,走得極慢。天上繁星點點,素白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只覺得極爲孤單,原來他們已在平樂宮裡呆了整整一個下行。
就算平樂宮已經準備好了晚膳,但他已無心坐下安靜地吃口飯,今天的這些事對他的衝擊實是太大了。
陳帝邊走邊問身後的肖公公道:“肖玦,上次朕讓你去查婉嬪的父母以及她身邊的那個宮女紫香的情況,如何了?”
肖公公應道:“目前只有些許的眉目,大概再過十多天應該會有確切的消息了。”
陳帝轉身向回走道:“嗯,這件事情務必要抓緊了。走,去皇后的坤寧宮!”
肖公公跟在身後諾諾說道:“是!皇上,現在時辰這麼晚了,只怕皇后娘娘已經歇下了!”
陳帝輕笑道:“無防,反倒是黑夜,最是極好!”
果然坤寧宮裡只餘半數的燭燈,想必皇后已經歇下了。
“皇上,是否要老奴去通知皇后來接駕?”
“不用了,朕自己進去便好。”
只是還未進得皇后的寢殿裡面,卻已聽到皇后與身邊宮女瑤欣的對話。
“瑤欣,你說,晉慧她手中的那隻碗,她會處理掉嗎?還有我那爹爹,如今這朝中大臣我看大半都是他的人了,日後不管是晉慧生下龍子也吧,或是我還有可能生下龍子也好,這大陳國的天下,終是我們晉家的了!”
是瑤欣的聲音:“娘娘,婉嬪娘娘是個聰明人,前兩日芙蓉姐姐不是已經提點過那個紫香了嗎?應該不用再過幾日,那個碗她終要處理掉的吧!”
皇后輕笑道:“但願如此吧,希望她能如你瑤欣一般聰明便好!”
“娘娘,夜深了,奴婢服侍您休息吧!”
“好!聽說今天下午皇上一直在婉嬪宮中?”
瑤欣道:“是,據說婉嬪這幾日總是噩夢連連,依奴婢看,她不過是耍點小心思,讓皇上多到她那走走罷了。”
皇后冷笑一聲道:“只希望她那聰明不要用錯了地方就好!”
瑤欣又道:“想必婉嬪娘娘還沒那樣的膽量吧!皇后娘娘,奴婢當時可真是替您當心得不行呢,若那刺客的刀再沒入半分,娘娘您可是會當場就沒命的呀!”
皇后輕笑道:“那刀就那麼點長度,我又沒把自己的心臟遞到那個刺客的刀下讓他刺,頂多也就受點傷,留點血罷了。咱們這位皇帝最見不得有人替他賣命了,否則這皇后的寶座哪就那麼容易就到手了呢!”
瑤欣道:“有首輔晉侯爺在,這皇后之位不是遲早是娘娘的嗎,娘娘又何須冒這麼大風險呢!”
只聽得皇后又說道:“爹爹固然終有一日爲讓我當上這皇后,可那樣得來的皇后之位,皇上他心裡不會有本宮。他雖時時在我這,對我看似也是恩寵有加,但那隻不過是應付爹爹罷了,可曾有過半分真心呢!但是,如今不一樣了,他已經打消了對本宮的一切懷疑。那樣,日後爹爹要想知道些什麼,或是做些什麼,不就更容易了嗎?”
瑤欣道:“是呢,自從王懈被流放之後,這宮裡已經與以前大不一樣了,宮中太監宮女被換掉了不少不說,現在連禁軍也不怎麼願意替咱們做事了。”
皇后輕笑了一聲道:“好在,現在有本宮在了。好了,你出去吧,我也睏乏了!”
坤寧宮外,黑暗中的陳帝的臉色是如此的冰冷,彷彿雙那九天之外的銀白月亮更要冷上幾分。
他轉身離去。
原來自己的真心終是付錯了地方!
見陳帝如此鬱郁不快,肖公公道:“皇上,聽說祁統領的夫人有了身孕了!”
陳帝聽聞一掃剛聽到那些話的不快道:“哦?看來祁步君與張茹芸總算日久生情了!”
陳帝看了眼天上的月亮道:“這世上總要有那麼幾對兩情相悅的夫妻纔是啊!原本朕還一直在內疚拆散了兩對有情人,只要張茹芸能生下一兒半女,那她在祁府的日子就會越來越好的,祁步君也會待她更好的!”
肖公公笑笑道:“是的呢,老奴聽着也是開心。據說,前段時間兩口子鬧了點矛盾,祁少夫人都回了張府了呢。這沒想到纔回去不過一個多月,就傳出少夫人懷了身孕一事,可把祁老夫人給樂壞了。今兒個,祁統領還親自去張府把少夫人接回了府呢!”
陳帝大笑幾聲道:“好好好!哈哈哈哈,現在什麼時辰了,朕覺得有點餓了!讓御膳房給朕做幾個可口的菜來,再弄上一壺!”
肖公公笑道:“皇上,咱不如去合禧宮可好?您已經有多日未去看靜嬪娘娘了呢,靜嬪娘娘不能說話,指不定正眼巴巴地等着皇上您過去呢!”
陳帝輕笑着指了指肖公公道:“你個老東西,說說看,靜嬪給了你什麼好處啊?要你到朕這裡來替她說話了!”
肖公公低首笑了笑道:“靜嬪娘娘蕙質蘭心,進宮了之後也擇了離冷宮最近的合禧宮來居住,又怎會想到給老奴這個老頭子什麼好處呢!老奴只是想着,皇上,您每次到合禧宮去,總能全身心的放鬆,老奴這眼裡看着,心裡高興呢。”
陳帝哈哈一笑道:“這話你說對了,走,那便去合禧宮!”
肖公公忙急急跟上,有些話他沒說,若是說了,只怕陳帝心裡更加內疚。
此時靜謐的京城街頭,祁步君獨自一人,他本是要去找大夫確定的,他不相信,就那麼一次,就這麼一次,她張茹芸便已經懷上了他的孩子。
此刻的祁步君恨透了自己,恨自己爲什麼當初意志那般脆弱,恨自己爲什麼不能控制住自己,能讓她得償所願。然而他更恨的是她張茹芸,因爲他至始至終認爲那天是張茹芸給他下的藥,而絕不可能是自己的母親,所以她纔會有了身孕,所以她纔會那麼心甘情願地跟他從張府回來,那一個多月的回孃家也只不過是她張茹芸使的計策罷了。
天已漸漸黑了下來,那條路並非主街道,現在更是冷清,祁步君一人慢慢地向前走着,他不願回頭,如果那條路能再長些該有多好?如果此時街上醫館都已經歇業了該是多好。
可不管如何,不管是有多慢,多遠,那條路終究還是要走完了,街面上的幾家醫館終究還是在他的眼前一個接着一個的路過,他反反覆覆地來回走動,面對着那兩三家的醫館,他卻久久未跨進任何一家。
是擔心還是害怕,是想確認她根本沒有懷孕還是不想承認她如果一旦真的身孕,自己該如何面對?如何面對自己,如何面對雲芷,又如何面對那個懷了他骨肉的人?甚至於今後待孩子出生後,他又該如何面對自己的孩子?
難道說是自己的父親與母親一點感情都沒有,是讓自己的母親聯合祖母給父親下了**,才至使自己的母親懷上了他而生下來的嗎?那該是何等的諷刺和悲哀。
眼前的夜景恍恍惚惚,來來往往的人行色匆匆,他們應該是回去和妻兒團聚共進晚餐的吧,祁步君仰天長嘆,突然在擡頭的那一瞬間——遠處那抹紫,在街燈的照耀下嫵媚動人,清瘦的身軀,細小的腰肢,就如同一年前在泛着刺眼的白光與黃光的交織中所見到第一眼那般,影影綽綽。
那一刻祁步君的雙腳似生了根,無法移動半分,原來當自己每日所思近在眼前的時候,自己竟然沒有一絲勇氣跨步過去,更沒有勇氣能做到可以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顧的瀟灑般毫無顧忌地將她攬入懷中,告訴她,只願與你天荒地老,只願與你攜手共白頭,只願與你生兒育女,而不是那一張明黃的薄綿賜給他的那個女人,那個他厭惡到了極點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