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年尾,按着慣例,每年的年尾需進行祭祀禮,由皇帝親領皇后祭拜,因陳國後宮嬪妃還未封后,歷年來都由晉皇貴妃代爲主理六宮,本就位同副後。因此祭祀一禮便由陳帝與她共同主持,以顯**與隆重。一來感謝上蒼這一年來的風調雨順,可讓百姓安居樂業,二來也是祈福明年能五穀豐登,國家長治久安。
自然這樣的事,是由禮部去辦的,每年年未的那兩個月,禮部都是最忙的,祭天祭地祭神,整個祭祀**而肅穆,流程繁複,迎神、奠玉帛、進組、初獻、亞獻、終獻、撤撰、送神、望瘞等,皇帝帶領文武百官行三拜九叩之禮。每一個細節,每一個步驟,都需要禮部尚書一件一件的斟酌,萬不可出一絲絲的紕漏。
這段時日,禮部的尚書孟陪可謂忙得焦頭爛額,今年新進的後宮嬪妃又多了幾位,再加上多了幾位皇子公主,因此今年的祭祀禮比起往年來便顯得尤爲重要。
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什麼時辰行何禮,這些事情孟陪需一絲不差的牢記在心。
冬至祭祀那天,天氣極好,太陽暖洋洋地傾泄而下,拂在人的身上,除卻了冬日的嚴寒,明媚的陽光,洋洋灑灑地落下來,碧玉彩霞般地鋪展在空中。在這個寒冷的冬日裡,讓人覺得格外的溫暖舒暢。
一早陳帝與晉皇貴妃並乘御轎而出,御轎的兩側是守衛的禁軍及太監宮女,隨後便是隨行的皇子、公主及其他後宮嬪妃,再往後便是按官職排列的文武百官。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自宮門而出,待來到祭臺,便按禮部早已排好的次序一一列位,**而肅穆。
歌舞樂後,皇帝帶領後宮嬪妃及皇子公主以及衆文武百官行叩拜禮。
祭臺兩側自然有宮人服侍。
陳帝攜晉皇貴妃在祭臺上如斯行禮,焚香、叩拜、起身,再叩拜、起身,叩拜、起身等等,如此反覆。
一曰稽首,二曰頓首,三曰空首,四曰振動,五曰吉拜,六曰兇拜,七曰奇拜,八曰褒拜,九曰肅拜。
這一通禮下來,已是過了一個多時辰了,陳帝與晉皇貴妃已十分疲憊,文武大臣有些年邁的連腿肚子都在打顫,但一年一度的年尾大祭祀是一件非常隆重的事情,雖然十分疲憊,可不管是誰都不敢有絲毫的不敬。
就在衆人都疲憊不堪時,忽然一柄明晃晃的匕首自站在陳帝左側的內監手中而出,迅速而直直地向陳帝刺去,眼看着離陳帝只離寸許,那內監雙眼冒着殺氣,似乎對陳帝是抱着一擊必殺的決定!
此時晉皇貴妃正行好禮站起來,顯然她是第一個注意到那人手中的匕首要向皇上刺去,千軍一發之際,晉皇貴妃顧不得呼救,用力推開陳帝,待到皇上反映過來,晉皇貴妃已軟軟地倒了下去。
一把匕首深深地刺入她的腰間,鮮血瞬間將她那身宮廷正裝染紅,刺客一看一擊不中,已是將匕首毫不留情嗖的一聲拔了出來,頓時晉皇貴妃腰部的鮮血沽沽而出。
速度之快,令祭臺下面的衆人都一時未反應過來,甚至就連站在陳帝身下側的禁軍統領都未料到在這幾千禁軍和滿朝文武都在的冬至祭祀禮上會發生刺殺事件!
那刺客手拿匕首,一個轉身立即又向陳帝刺去,此時陳帝早已反應過來,一手扶着皇貴妃,另一手劈起一掌,同時右腳飛起一腳將那刺客踢飛。
但那刺客武藝卻並不弱,雖被陳帝劈了一掌,又捱了一腳,卻早已是反應過來,一個翻躍,雙腳踮起,連帶着手中那把匕首直向祭祀臺上的陳帝飛去。
陳帝懷中抱着晉皇貴妃,而顯然皇貴妃的血已流了許多,臉色漸漸轉至蒼白,他此時所有心思全在娘娘身上,陳帝如何還有餘地顧及已經被他踢飛的剌客。
眼看着那位刺客的匕首離陳帝只有寸餘,突然便見到一抹烏青色一閃,如閃電般的一腳飛向刺客,卻被那刺客一個閃身躲過,看來此人身手的確不凡。
祭臺下,宮中禁軍及章俊銘、祁老將軍等文武百官,尤其是有武功在身的諸人已將此地四面圍得密不透風。
那刺客顯然知道一刀未中,今天要再行刺殺根本不可能了,因而出手便是招招斃命,若不是祁步君功夫了得,窮途末路的刺客一刀接一刀的飛將而來之下招架也會有些困難。
祁步君氣定若懸,手中劍飛舞,將刺客逼得步步後退。
陳帝面色鐵青,大聲喊道:“留下活口!”
這時突然祁步君又是飛起一腳,朝刺客的胸口踢去,那刺客如何能招駕得住,只見到刺客一身黑身的太監服在空中劃過黑色的一道弧線,飛了出去,整個身軀砰地一聲砸在了祭臺的大銅鼎上,頓時嘴中噴出一口鮮血。
顯然,祁步君將力道掌握得適當其分,刺客雖受重傷,卻並沒有斃命,他此時仍想掙扎都會起身,祁步君手中的劍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立即便有幾個禁軍侍衛上來,一把將刺客捆了個紮紮實實。
而此時晉皇貴已經昏厥過去,腰部的血還在不斷往外流。陳帝一把抱起皇貴妃,對那刺客憤怒道:“將刺客立即打入天牢,在朕親審之前,不準讓他死了!”說完立即直奔御轎,邊走邊喊道:“周太醫!周太醫!快,快來救皇貴妃!”
周太醫自人羣中而出,緊緊地跟在陳帝身後,眼看着陳帝要讓他上御轎,有些不知所措。
陳帝急切地大聲道:“都什麼時候了,還講這些虛禮,同朕一起上來!”
眼看着皇貴妃已昏迷過去,鮮血仍隨着她的衣裙不斷滴落,這一路過來,地上早已有了一條長長的血印,周太醫知道現在當務之急必須立即止血,否則皇貴妃必將因失血過多而死。故而周太醫沒有推辭,在祁步君的幫助下,一個跨步連同皇帝一起上了御轎。
周太醫進御轎前,轉身看了眼祁步君,祁步君嚴肅着一張臉,朝他靜靜點了點頭,周太醫再不多看一眼,掀起簾子便鑽了進去。
御轎平穩而快速地前進着,因爲未想到會出這樣的事,故周太醫身邊並未帶過多的藥品,不過那套銀針倒也隨身帶着。
雖是嚴冬,可週太醫額頭上卻明明有密密地細汗而出,他邊用銀針刺入皇貴妃穴位爲娘娘止血邊急急道:“皇上,皇貴妃娘娘失血過多,若不能及時止血,恐有性命之憂!”
陳帝緊緊地盯着周太醫手中的動作,只見周太醫忙而不亂的將手中的銀針一根一根的刺入,想亦不想厲聲道:“周太醫,朕命你必須要救活皇貴妃!”
周太醫緊鎖着眉頭,他自然知道皇帝這句話的份量,因此亦堅定道:“好,老臣必當盡全力。老臣要先爲娘娘止血,但御轎必須馬上在半個時辰內進宮。同時,皇上,您要派人通知太醫院,讓太醫院的太醫將止血藥、金瘡藥等刀傷藥拿到娘娘的紫蘿宮候着,否則時間耽擱長了,娘娘必將十分危險。”
陳帝向轎外喊道:“快!再快!另外讓祁步君派人馬上回宮,叫太醫院的人在紫蘿宮候着,將所用用得到的刀傷藥全都拿到紫蘿宮去!”
轎外的祁步君已聽到皇上的吩咐,故而立即命隨同的副將快馬加鞭回宮,刺客可以在衆總目睽睽之下刺殺皇帝,祁步君當然怕刺客會有同黨,因此絕不敢掉以輕心。兩千名禁軍整齊而有序地將御轎緊緊地護在中間,急速向皇宮而去。
祭祀時,祭臺上只有皇帝與晉皇貴妃以及左右各一位內監,誰也沒有想到站在皇帝左側的內監卻是位一心想要刺殺皇帝的刺客。禮部尚書孟陪早就因出了此事而嚇得不輕,祭祀時所有人員的安排尤其是這樣近身伺候在皇帝身邊的人,自然是他禮部尚書一手安排的,雖說事出過急,皇帝還沒有命人將他鎖下,但他知道這次事情一出他此生的官途算是到頭了,如果讓誰給扣上一頂與刺客同謀,意圖刺殺當今聖上的罪名,那可是誅滅九族的大罪,何況傷的又是晉皇貴妃,首輔大臣晉麒的寶貝女兒,無論是皇帝還是晉候爺定是饒不了他了。
因爲突然而來的刺殺,導致整個冬至祭祀不得不停了下來,除了年邁的,其餘人都迅速地跟着御轎回宮,孟陪早已嚇得雙腳發顫,快跑當中連摔了幾跤,臉與胳膊也摔破了多次,有血滴在不斷地流出來,可他已感覺不到痛疼了。
晉麒在經過他的時候,雖未說什麼,但那狠狠地瞪向他的眼神恨不得立即將他生吞活剝了,不要說他骨子裡根本沒想過要陳帝死,只想有個可以讓他操控的皇帝罷了,就是如今女兒爲護駕而生死未卜,他便狠得咬牙切齒。
而晉衝卻不似他老父那般沉穩,被禁軍牢牢鎖住的刺客他早已過去狠狠地踢了幾腳,便使原本就受了重傷的刺客又噴出了幾口鮮血。
章俊銘攔住還要暴打刺客的晉衝,“如果你不想知道他是受誰人指使,如果你想抗旨的話,大可以現在一刀就把他殺了!”
晉衝狠狠地瞪了眼章俊銘和刺客,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只怕此時那名刺客早已暴斃。
心中惡氣未出,晉衝如何能善罷甘休,他又想到這個人本就是禮部安排,而且祭祀臺上近身伺候的人若沒有一把手的點頭,斷斷是不可能的。所以,顯然,那人定是孟陪精逃細選出來的。
此時餘怒未消的晉衝找到戰戰兢兢的臉和手摔破了無數地方的孟陪面前,“啪啪”便是兩耳光,只打得孟陪眼冒金星,嘴角鮮血直流。
孟陪已是四五十歲的年紀,他自擔任禮部尚書以來,二品大臣,朝廷命官,何時受過這般**,當時便有點蒙,可人明明是他選的,如今晉皇貴妃身受重傷,生死未卜,何況那刺客本就是衝着皇帝去的,此時的他如何還敢有半個不字。
晉衝對着他惡狠狠道:“如果皇貴妃有個三長兩短,我會讓你全家陪葬!”
孟陪如何還能反抗,連嘴角被扇出來的血絲都不敢擦,只一個勁地在他作揖賠罪!
晉衝根本不願多聽他廢話,一個翻身跨上馬向御轎飛馳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