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兄!等等我,今天你是怎麼了,也不等我了。”祁老將軍在後面急急地叫着。
可張元如同未聽見一般,疾步向宮外走去,他已經忍耐到了極限,雙手也緊緊地握成了拳頭,自從早朝看到祁老將軍的那一眼起,他心裡的怒火就沒消下去過,以至於大臣們和陳帝今日早朝說了什麼全然未聽進去。但理智告訴他絕不可以在宮裡發作,何況陸陸續續從裡面走出來的百官,還有那時不時偷偷瞄向自己的晉麒,唯有讓自己走得更快些,才能將他這滿腔的怒氣撒出去。
行至宮門口,眼看着張元快要上馬車,祁老將軍終於跑着過來,一把拉住張元到:“張兄,你今日是怎麼了,我都叫你這許久了,何苦不理老夫。”
張元被祁老將軍這一拉,畢竟是文官,不比祁老將軍行軍打仗之人,踉蹌了一下,險些摔倒,祁老將軍忙將他扶穩了,張元一站穩,便用力甩開了拉着他的手道:“我怎麼了,哼!祁大將軍,你可知,茹芸是我心頭的寶。老夫待她如同自己的命,可……可你們呢,又是如何待我女兒的?”
祁老將軍一聽這話,就有些氣短,忙放了手,訕訕道:“張兄,這次確是我們的錯,拙荊此次行事,實是不當,老夫給您賠不是。”祁老將軍向張元彎腰拱手行了一個大禮。
張元忙向旁邊讓了讓,同時扶了扶祁老將軍道:“祁兄啊,不是我說,可……可你們家祁步君此次做事確實過分了些。首次回門就是她一個人回來,茹芸她……她怎能如此不堪!哪有嫁出去的女兒,像回門這樣的大事,是女子一人回孃家的。我家茹芸嫁到你祁家,是個什麼境況你不是不知,可茹芸從未在我面前說過半句,這麼長時間以來,她爲何不回孃家,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祁老將軍被張元這說,難免有些尷尬:“張兄,是我們的不是。犬子我定會好好處罰他,讓他今後好好照顧茹芸。”
張元仍有些氣不過,哼聲道:“我們家茹芸心心念念爲你們着想,嫁到祁家的這麼長時間以來,茹芸從未在我面前提過他一個字不是,可你們呢,唉!早知你們這樣待她,當初老夫就是抗旨不遵也絕不答應皇上把茹芸嫁到你家去!”說罷,張元別過臉去。
晉麒與其子晉衝在宮門轉角的角落裡,負手而立,看向張元氣急敗壞以及祁老將軍不斷作揖賠不是的樣子,冷冷而笑。
只是令晉麒他們不知道的是,在他們的身後,同樣冷眼瞧着他的卻是章俊銘。
祁老將軍不斷賠不是道:“是是是,是犬子的錯,是老夫有失管教,張兄,你實在氣不過,打我幾拳也成。只是如今茹芸已回了你府,你看何時讓她回來?”
張元白了一眼祁老將軍道:“回去!哼!祁兄,老夫和你說,要不讓祁步君給我女兒一個說法,此次我斷不會讓她回你府上。你可知她……她身上全是淤青,這般行事……讓……讓老夫的臉都沒處擱。”
一聽這話,祁老將軍半百的人了,臉也紅了紅道:“這……怎麼會這樣,這事我確實不知。好了好了,張兄,你消消氣,消消氣,待犬子回府後,我定會好好問問他究竟是何事,你放心,一定會給茹芸,給張兄你一個交代。”
張元並不看向祁老將軍,微怒道:“這段時間,茹芸就在家住了,什麼時候祁步君想明白了再接回去也不遲。”張元雖嘴上硬,但女兒畢竟已是嫁了出去,見祁老將軍又是作揖又是賠禮的,心裡的氣也消了大半。
“喲,二位大人,今日怎麼還不回去?”晉衝其實遠遠的早就看到在這裡拉扯的二人,卻站在一邊看好戲似地看了許久,到這時方走了過來。
“是晉大公子啊!”張元見是晉麒之子晉衝,這個時候過來無端過來打招呼自然也沒安什麼好心。
晉衝笑看着張元道:“張大人,小侄聽說令愛回府了?怎麼,是出什麼事了嗎?我剛看到二位大人好像有些不愉快啊!”
張元微微一笑道:“哪裡,晉公子說笑了,只不過是老母親想念孫女兒,讓她回來暫住幾天而已。至於我與祁將軍們,你看我們哪裡有不愉快啊,對吧,祁兄!”
祁老將軍笑道:“對對對,老夫與張兄乃是親家,怎麼可能會有什麼不愉快呢。小夫妻二人成婚也才這麼點時間,能有什麼事呢,不知晉大公子是從何處聽來的消息啊!”
晉衝畢竟年輕了些,根本沒有其父晉麒這般的手腕與城府,被久經官場與沙場的祁將軍與張大人這麼一個回擊,自然知道是自己有些無趣,忙尷尬笑道:“哦……沒有……沒有,我昨日在街上正好巧遇張小姐的馬車,無意中看到張小姐似乎面色憔悴啊。”
章俊銘眼看着晉衝那種想方設法的離間,心裡不免有些好笑,他亦走到三人之前笑笑道:“晉大公子,看來你昨天偶遇的人不少啊!”
晉衝尷尬笑了笑,祁雲山卻問道:“昨天你還偶遇誰了?”
章俊銘拱手一禮道:“護國大將軍,晉大公子昨天在街上還偶遇了下官,與下官可是好好喝了一會兒酒呢!晉大公主,怎麼樣,那酒館的酒味道如何啊?”
晉衝此時更是狠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昨天在街上他先是見到了張茹芸家的馬車緩緩向張府駛去,其後又看到章俊銘一人喝着悶酒。
早就聽說章俊銘一直暗戀着張茹芸,卻沒想到皇帝賜婚,讓二人如此分離,他怎會錯過如此可以羞辱章俊銘的時機。
只不過,羞辱不成反被羞辱,晉衝最後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可是,誰又讓晉衝不長記性呢,這昨日方在章俊銘處未討得好,這邊卻又想打兩位老臣的主意。
張元冷笑一聲道:“呵呵!多謝晉公子關心,不過晉公子這次可是真看叉眼了,小女可是好的很啊,回到家也是和她祖母聊得可開心了,怎麼晉公子不信,要不要登門去看看?”
“哦……不必了,不必了。張小姐好,那就好,那就好……那,你們慢慢聊,我先行告退!”晉衝說罷便轉身移開,他早已料到他們不會在他面前承認,但未料的會是祁張二人聯合起來說這番話,看來讓兩家產生間隙並不是十分容易的一件事。
更讓他不可思議的是章俊銘的態度,父親不是說張茹芸的一切都是他章俊銘的七寸嗎?怎麼可能會是這樣,那個丫頭難道未將話帶到?還是在這中間出了什麼問題,究竟還有什麼是他沒有考慮到的。
祁老將軍與張元看着晉沖走開,心裡自己知道,張元經晉衝這麼一鬧,反倒想開了。無聲的嘆口氣道:“祁兄,不是我張元無理,實在是……如果茹芸願意回去,還請你們以後好好待她吧!”
祁老將軍仍拱手道:“一定一定!”
張元和祁雲山二位大人也各自坐車或騎馬而回。
今日的祁步君與以往相比,明顯煩躁了許多,七月份剛調任禁軍統領時他還只是與甲四和何涼三人過來,如今已將自己的另兩個心腹調了過來。
禁軍也非當初他來時,下屬處處針對他般寸步難行,甚至於當初與他一同競爭禁軍統領一職的左風也對他慢慢地改變了態度。在很多地方,若不是有左風在,只怕並沒有那麼順利,爲此祁步君與左風之間的隔閡也在慢慢消減。
晉麒並非沒有注意到,但這種日日蠶食般的改變讓他再怎麼想使力卻如同將拳頭打在棉花上般,用盡了全力,然則打到對方身上卻是軟棉無力。
章俊銘別過祁老將軍與張元后,並沒有回府,而是獨自去找到祁步君。
此時的祁步君有些心不在焉,更是煩躁無比,他將侍衛均打發去巡邏,自己一人在侍衛所裡,雙手撐着額頭,低着頭坐在那邊,雙眼空洞,眼前攤開的那本書,從拿到手那一刻就未曾翻過一頁。
所以祁步君並未注意到從外面怒氣衝衝進來的章俊銘。
章俊銘走來,一把拎起祁步君,用盡力氣,砰的一聲就是一拳結結實實的打在祁步君的臉上,只打得祁步君嘴角滲血,眼冒金星。
由於章俊銘比祁步君高了半個頭,又有一身好武藝在身,祁步君被這突出其來的襲擊有些蒙,連連後退了幾步。
待祁步君看清是章俊銘,反倒不惱,擦了擦嘴角滲出的血後仍在桌子邊坐了下來,甚至拿起放在桌上的酒杯,一仰頭灌了一杯進去。
章俊銘看他這般毫無悔意,又是十分挑釁的樣子,怒火更大,便又是一掌劈將過來。
此時的祁步君早已反應過來,伸手用力一攔,硬生生地將章俊銘的那一掌給劈了回去。兩個男人就這般半句話都不說,在侍衛所裡打了起來,幾十個回合下來,不分勝負,只打得雙方都是筋疲力盡仍不罷休。
何涼本是進來向祁步君報告人員巡邏分配情況的,一看到兩人打得不可開交,身上衣服盡扯,臉上均是血跡斑斑,忙將兩人拉開。
“二位大人,二位大人,消消氣,消消氣啊,這外面就是滿院的侍衛,傳出去可不是就不好聽了嘛,有損二位大人的形象。在說了,這可是在宮裡面,萬一一個不小心傳到皇上的耳朵裡可如何是好!”
二人一人站於一側,均是狠狠地盯着對方。
何涼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有些不知所措,此時甲四也從外面進來,一看到這個情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便看向站於中間的何涼,何涼聳聳肩,表示他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良久後,章俊銘道:“祁步君,我告訴你,不管你和茹芸是夫妻也好,不是夫妻也罷,茹芸你絕不能負她,否則,我就是拼了命,也要好好教訓你不可。”
祁步君冷哼道:“她張茹芸是我祁步君的妻子,和你章俊銘有何干系,你這麼緊張她,怎麼當初就不娶了她呢?怎麼,因爲皇上賜婚你就怕了嗎?你那麼喜歡她,怎麼不去求皇上呢?現在到我這裡來,假惺惺的是算什麼!”
章俊銘氣道:“祁步君!你說什麼呢!你說出這樣的話,還算是個男人嗎!你不也對那回春堂的劉姑娘心心念念嗎?”
祁步君步步緊逼:“我不算個男人,呵呵,可笑!我若不是個男人,她張茹芸怎麼做我的女人!”
章俊銘臉色頓時變得更加冰冷,他立即衝上去,又要一拳揮過去,好在甲四和何涼二人將他們又拉開,這才停息。
章俊銘厭惡得再不看祁步君一眼,轉身離去。
兩個男人,一個如此愛她,一個如此傷她,這終究是天不遂人願,還是造化太弄人。
章俊銘愛上了那片山,總是一人迎風駐立,吹着那首《蝶戀花》,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