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左右,陳國大軍返回軍營,在這場對胡的大戰中,陳軍死亡了八千餘人,劉慶老先生帶領着衆軍醫不斷在各個傷員中間忙碌着。
文志禎回到昌州之後,並沒有急着回府衙,而是隨同鄧維毅和王銀振二人來到大營之中看望受傷的將士們,有時甚至親自動手替那些受了傷的戰士包紮。
兩個時辰的之後,文志禎已累得直不起腰來,他笑着對劉老先生道:“沒想到光這簡簡單單的包紮傷口也有這麼多的講究,還如此累人,先生一把年紀,實在是辛苦了。”
劉老先生一邊忙着給身邊受傷的戰士消毒,一邊道:“王爺,您是做大事的人,像包紮傷口這樣的小事,讓微臣來便是。何況王爺帶着將士們在前面衝鋒陷陣,微臣這點又能辛苦到哪兒呢,這實在是太微不足道啦。”(劉慶現在軍營中,是爲軍醫,在文清王這位大陳王爺面前自然自稱微臣。)
文志禎直起腰來,看着這滿營受傷的將士,白色的繃帶如天邊的雲一般,連綿不絕,只是那白雲上方卻極不和諧的點着一抹抹血,他內心的振動無比驚駭,心中暗暗想到若是這天下沒有戰爭該多好!
只要還有分裂,只要還存在的掠奪,戰爭就不可能沒有。
天下一統,自古至今是多少帝王將相的夢想,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幾許?
除了這死傷的八千餘人,再加之前幾次大戰的傷亡,當初帶來的十萬大軍現已剩下八萬不到,用兩萬左右的傷亡換來了對胡的全面勝利,這不得不說是陳國史上一次偉大的勝利,就是當初先祖們打下這片江山的時候,也極少有這樣的大勝之戰。
先帝文崇南卓越的軍事才能毫無保留地遺傳給了文志禎,而文志禎憑着自己無雙的智謀統籌大局,運籌帷幄,更是將勝利一次又一次推向更高的高度。
傍晚之際,夕陽映紅了半邊天,陳國大營裡此刻已經沸騰,所有人都在歡呼,在雀躍,在慶祝這對胡的大勝之戰。
文志禎盤腿與將士位坐在一起,一手拿着一個羊腿,另一手端着滿滿的酒,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便是如此,他的臉上洋溢着笑,那樣的笑,在皇宮之中,那時他還是陳帝之時,從未有過。
無數的將士過來向他敬酒,他竟毫不推辭,滿上滿滿一杯酒之後,一仰天,一伸脖子便吞了下去。
幾乎所有的人都在講述着這一個多月以來的每一場大戰,那種大快人心,那種將敵人斬殺於自己胯下的豪情,那種酒熱血的激情,讓他們忍不住大喊“痛快!痛快啊!”
直到子時過,這場熱鬧的慶功大宴才漸漸停息。
軍營中,除了值守的戰士,所有人都喝得大醉沉沉睡去。
文志禎手中拿着一壺酒,站起身,來到軍帳外面,望着滿天的繁星,徵徵出神。
王銀振來到文志禎身邊笑道:“王爺真當是好酒量,沒想到喝了這麼多酒,仍未醉。”
文志禎微微一笑道:“酒能醉人,人卻不能自醉!身體雖醉,腦子卻無比清醒。”
王銀振隨着文志禎的視線亦望向滿天的繁星問道:“王爺,您想什麼呢?”
文志禎道:“對胡的每一次戰爭,我們一次比一次勝得痛快,可這天下的戰爭究竟什麼時候才能結束?戰爭的勝利,獲利的永遠是君王,是將帥,但要承受戰爭帶來痛苦的卻是一個個普通的戰士,是每一個天下的百姓。戰爭雖是我們大陳勝利了,可於天下而言,死了那麼多人,終究還是敗得多啊!”
王銀振舉起手中的酒猛地灌了一口道:“以前聽祁老將軍也說起過這樣的話,但他說戰爭最終的目的是爲了和平,若要天下大一統便要經歷大大小小數千場戰爭,慢慢蔓延也許要幾十年,幾百年,可幾百年之後,天下一統之際,便不會再有戰亂了。所以,王爺,咱們的作戰,不是爲了死人,而是爲了不再死人,不再有戰爭。”
文志禎轉頭看着王銀振,半晌後終於低低笑出聲,“還是王將軍領悟得更加深遠,我卻沒有想到,打杖就是爲了和平!”
王銀振一笑道:“末將哪懂得這些啊,是王爺您胸懷天下的胸襟在哀緬於人命在戰場上的脆弱罷了,所以纔會對戰爭帶來這大批的死亡感到痛心。下午聽鄧將軍講起王爺您的志向來,末將也和鄧將軍一樣,爲了這天下蒼生,爲了天下終有一統,甘願付出自己的一切!”
文志禎拿起酒壺與王銀振的酒壺重重一碰,仰頭將酒灌入喉間,這所有的一切均無需太多言語來表達!
回到臥房的時候,已快到天亮之時,此刻的文志禎已喝得酩酊大醉,是曾紹嶺和鄧維毅二人將他扶回了房間。
文志禎未回,靜寧整整一夜未睡,當曾紹嶺和鄧維毅二人將文志禎扶進房的時候,靜寧忙起身去接,曾紹嶺別過臉去,不願搭理她。
將文志禎扶上牀之後,曾紹嶺亦是一句未說,轉身便離去,鄧維毅顯得有些尷尬,吞吞吐吐道:“王……王妃,您別介意,我五弟這人就這麼個性格,可人卻是個實打實的好人。”
靜寧輕輕笑了笑,搖了搖頭。
鄧維毅離開之後,靜寧打來了熱水,用巾布替文志禎一點一點的擦拭,彷彿她手邊捧着的根本不是一個大男人,而是一個纔剛出生不久的嬰孩一般,重了怕傷着他,輕了怕不能擦拭乾淨。
整整半個多時辰,靜寧纔剛剛替喝得大醉的文志禎換好衣服。
薄錦蓋在他的身上,靜寧卻盤腿坐在文志禎的身邊,雙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熟睡中的文志禎。
不知怎地,晶瑩的淚水溢滿了雙眼,終於再裝載不下,滴在了文志禎英俊無比的臉上。
睡夢中的文志禎似是感受到了什麼,整個身子動了動,轉了個身,將手搭在了靜寧的腰間。
看着文志禎如此睡得滿足,靜寧此刻卻溢滿淚水的臉卻突然綻放出一絲笑來,和衣躺下,面對着眼前的這個男人,終於輕輕閉上雙眼。
也許是許久未能如此踏實地睡過一覺,也許是太過疲憊,未能好好休息一番,這天的文志禎與靜寧二人竟睡到晌午時分才醒過來。
文志禎睜開眼,癡癡地看着睡在他懷中的女子,將她往自己身邊緊了緊,睡夢中的靜寧原本緊皺起的雙眉緩緩舒展。
一個男人所能帶給自己女人所有的安全便是來自於連睡夢中亦能如此安然的踏實樣子了。
大勝的捷報於八百里加急的速度迅速向京城飛去,皇宮中的哈賽爾在拿到大勝文書之後,面上的欣喜之下,隱於袖中的雙手卻已拽成了雙拳,青筋也已暴起。
與文書一起送達的還有文志禎提出的重新招收新兵的奏章,因還有突厥及西域兩國幾十萬大軍仍對大陳虎視眈眈,加之對胡之戰損失了兩萬餘名將士,在朝堂之上,仍帶着惠王面具的哈賽爾根本毫無反對的理由。
拽緊的雙拳之下,哈賽爾不得不表現出對文志禎的大加讚賞,心中暗想到將大軍交於文志禎去對戰胡軍,究竟是對還是錯?
爲何整整五十萬的胡軍連一個只帶着十萬大軍的文志禎也殺不了?
更是丟掉了自己的一員大將,號稱從未輸過一次的阿米爾樂被文志禎生擒!
哈賽爾心中的戰慄在一日勝於一日,有了軍隊力量的支持,文志禎將更加所向披靡,若照此下去,自己剛剛得到的皇位是否仍要拱手還給他?
是自己的失策,還是文志禎的太多強大?
短短几個月,他的身邊爲何會吸引來這麼多願意幫助他的人?不僅有擅於排兵佈陣的帶兵奇才王銀振,有會製作精巧弓弩射殺敵人於近距離和擅於收集敵軍情報的曾紹嶺,有戰而不敗卻心思縝密的鄧維毅,更有會振奮人心的沈夢昌!
而幾百裡之外遠在昌州的文志禎卻沒有那麼多時間考慮這些事情,放在他面前的是要將大軍重新整肅。
由於對胡的大戰打出了陳軍的宏偉氣勢,又兼聽聞文清王親自率領的大軍在招兵,昌州及淄州等附近十餘個城池許多男丁紛紛前來報名參軍。
文志禎在昌州、青州、遠州及淄州一帶設下了十多個招兵攤位,只不過短短十天的功夫而已,就收了五萬之衆的壯漢參軍。
報名者還在源源不斷而來,更多的人是奔着文清王而來的,面對數量如此之多的新兵,文志禎不得不立下規矩,凡家中只有一個壯男丁者不招,凡年滿四十五歲或未滿十四歲者不招,身上有哪怕是微小殘疾者不招。
此通告一貼,頓時許多錯過了最佳報名而被刪下來的人無奈搖頭痛惜!
男兒當在馬上取功名,縱馳天下之戰爲大陳!
那些符合條件被招入伍的人如已封得了軍功一般歡呼雀躍!
十天之後,從京城傳來消息,胡國遞交降書,向大陳俯首稱臣。
在接下來的這一個月裡,新招入伍的士兵接受了嚴格的軍事訓練。
在對胡的大戰中,文志禎充分認識到了精銳騎兵部隊的重要性,於是他從五萬新兵中用嚴格的選拔條件親自挑選了兩千餘人補充到騎兵部隊中去,並將這支精銳騎兵部隊取名爲“寧遠之軍”!
“寧遠之軍”接受了比其他軍隊更加嚴苛的訓練,許多時候,都是文志禎親自在帶,昌州城外極大的草坪成了這支精銳騎兵部隊訓練的最佳場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