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屋子裡立刻亂了起來。
“都別謊!快去請大夫來!”任太師當即大喊了一聲。
“別去!一個賤婢罷了,還值得去請大夫?”就在這時,任老夫人冷冷的說了一句。
任太師立刻就明白過來,這府裡要是死了人,隱瞞都還來不及。誰還請個大夫來將事情給鬧大?他立刻擺擺手,將已經奔出去的吳剛喊了回來。
在這慌亂裡,任佳穎的聲音忽然響起:“玉湘死了。”
任太師夫婦聞言齊齊轉過頭來,卻見任佳穎正彎腰蹲在玉湘身邊,一隻手放在她的端。任老夫人面色複雜的問道:“當真?”
“當真!”任佳穎收回手站起身來,道:“已經沒氣了。”
任老夫人低頭瞧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玉湘,涌出來的黑血已經將她的整張臉都給塗滿了。她厭惡的轉過頭,面無表情的對着底下人吩咐道:“來人!將她拉下去!扔到亂葬崗裡去!”
“是!夫人!”立刻有兩個身強力壯的婆子奔進門來,將躺在地上的玉湘給拉了出去。有丫鬟進門,將地上的血跡清除乾淨。
任太師在一旁瞧着,沒有開口說話。
“死了真是便宜她了!”任老夫人淡淡說了一句,擡眸望了任佳穎一眼,道:“玉湘死了,你那屋子裡就空出一個缺來,這一次。祖母不再賞給你丫頭了,那個人選,你自己來決定吧!”
任佳穎聽了這話,面上立刻出現一絲狂喜來,她連忙道:“多謝祖母!”
任老夫人瞧了一眼她的笑臉,終於是沒有多說什麼。
玉湘死了,但是她身上的疑團並沒有解開,關於她到底是被誰給收買了的問題,一直都是任太師夫婦心裡面的一個疙瘩。從這一天起。任老夫人便瘋狂的在任府裡徹查起來,因此而撤職喪命的奴才不在少數。
一時之間,任家人心惶惶。
任佳穎沒有理會這一切,她從任老夫人的院子裡出來。直接便去了哥哥那裡。
但是在路上,她遇見了住在東面的那一位。
“二哥,你今兒個怎麼有空來這裡?”任佳穎面色一沉,卻是彎腰給任善雲請了個安。
任善雲,任家二少爺,庶出,與他的母親張氏住在任府東面的院子裡,平日裡甚少過來正房這邊,沒想到今日竟然是來了。
這一對母子,自然是任夫人的一塊心病。
“我來給祖父請安。順道看看大哥。”任善選微微一笑,瞧了任佳穎一眼,問道:“你也是來看望大哥的?”
“是!”任佳穎當即點點頭,古月華送的輪椅,她進府之時便已經命人送到大哥房裡了。現在趕過去,是準備教大哥如何使用。
“那就一起吧!”任善雲笑道。
任佳穎聞言,卻是不由的遲疑了一下。
任善雲察言觀色,看出了任佳穎面上的不情願,他善解人意道:“要不小妹你先去吧!等我從祖父那裡回來,再去看望大哥不遲。”
“算了,那就一起去吧!”任佳穎其實看出來任善雲是想要去看望大哥的,祖父不過是個藉口罷了。
“那就多謝小妹了。”任善雲微微一笑,道。
別看任佳穎是任家的大小姐,可是她的排行卻是第三。
任佳穎點點頭,與任善雲一起往大哥的院子走去。
剛一進門,二人便聽到院子裡傳來一陣嘈雜聲,有不少的人在那裡驚喜不已的叫道:“大少爺,這椅子真的是太神奇了!”
任善雲眉毛一挑,不由問道:“這麼冷的天,怎麼大哥卻在院子裡?”
“進去看看就知道了。”任佳穎淡淡道。
說話間。二人穿過院門口的影壁,穿過連廊,這纔看見了院子裡的情景。
只見,一大羣奴僕圍攏在一個坐在輪椅上的人,那玉面紅脣,不是人家的大少爺任善軒,又是誰?以往他都是一副萎靡不振的神情,可是今日,那張蒼白消瘦的面容上,竟然有一絲絲的笑容。陽光下,刺眼的很。
任善雲看到這一幕,目光登時閃了一閃,當下便好奇的問道:“這是什麼椅子?竟然還能轉動,果然是很神奇。”
任佳穎沒有答話,她微微一笑,便走上了前去:“大哥!”
任善軒聽到她的呼喚,當即擡起頭來,一眼就看見了自家妹子,當即滿臉興奮道:”小妹,你快來!這位古家的二小姐果然是心思奇妙,竟然能想出這樣的東西來!“
他話音剛落,任佳穎便已經奔了過去。
“古家的二小姐?”任善雲喃喃重複了一句,目光閃了閃,卻是慢慢的也走了過去,對着那興奮不已的兄妹倆請了個安:“大哥,小妹。”
“二弟,你來了?”任善軒其實剛剛就已經看見了他,只不過他太高興,只顧得上與自家妹子說話,倒是冷落了這個同父異母的兄弟。
“是的,我來看看大哥。”任善雲說着,便站起身來,一邊打量那個兄長所坐的椅子,一邊讚道:“有了這個椅子,大哥以後就可以出來轉轉,再也不用躺在牀上了,真是可喜可賀。”
“是啊!這要多謝古家二小姐了。”任善軒微微一笑,道。
任善雲聽了這話,目光閃了閃,道:“這椅子,是古家的二小姐專門爲大哥打造的?她一介女流之輩,竟然能有如此奇思妙想,果然聰慧!”說着,他垂眸瞧了任善雲一眼,意味深長道:“這位古家小姐,對大哥不錯啊!”
“你胡說什麼?”任佳穎聽了這話,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這椅子是古家二小姐聽聞我說大哥一直臥病在牀,所以爲了我才做的!”
“哦?原來是這樣啊?”任善雲聞言當即微微一笑,自責道:“是我想岔了,還以爲這位古家小姐,是大哥的紅顏知己呢!”
“若是有機會,我倒是想見見這位古家二小姐。”就在這時,坐在輪椅上的任善選忽然開口道。他臉上有着很令人舒服的笑容,很明豔。
任善雲瞧着這抹笑容,目光閃了閃,笑道:“也是,她送了大哥如此的好東西,的確是應該親自去謝謝人家。”
”這事兒以後再說。“任善軒微微一笑,轉頭瞧了任佳穎一眼,問道:“小妹,祖母叫你過去做什麼?”這件事情他實在是擔心。
“沒什麼,只不過是玉湘說了些謊話,被杖斃了而已。”任佳穎微微一笑,道。
有任善雲在這裡,她並沒將玉湘是服毒自盡的事情說出來。
“玉湘被杖斃了?”任善軒聽了這話,立刻大大的吃了一驚,忙上下打量自家妹子幾眼,見她全身完好無損這才放下心來,不由的問道:“祖母沒有責罵你吧?”
任佳穎轉過頭來瞧了任善雲一眼,後者也是一臉的擔憂之色,只是目光閃爍。
她微微一笑,道:“責罰麼,當然是有,只不過我已經習慣了。”
“哎!”任善軒聞言,立刻深深的嘆息一口氣,道:“你以後千萬不要在祖母面前頂嘴了,知道麼?‘
“知道了,我的好大哥!”任佳穎微微一笑,彎下腰來伸手在側邊的扶手上轉動一下,輪椅便往前走去,她這才解釋道:“倘若大哥不想讓人幫忙,自己也可以轉動椅子,你想去哪裡都可以。”
“真的麼?”任善軒眼睛一亮,這又是另一個意外之喜。
任佳穎立刻點點頭。
他們兄妹在那裡說的熱鬧,任善雲便被晾在了一邊,不過他並未生氣,而是若有所思的盯在那個輪椅上頭,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
錦安候府裡,古瀟安不顧自己臉上有傷,愣是叫手下人偷偷弄進來好幾罈子酒,自個兒窩在屋子裡醉生夢死。
屋子裡到處都是酒氣,酒罈子七零八落的散落了一地,除了桌子前那一片地方,屋子裡已經沒有下腳的地方了。
所有勸他的奴僕全都被攆了出去,唯有一個命叫趙赫的奴僕機靈乖巧,被古瀟安給留了下來。
不過這個趙赫,卻是最近新進府的。
芷蘅院裡面,古月華正在低頭看書,等聽見腳步聲之後,她頭也不擡的問道:“人送進去了?”
“自然!”琥珀微微一笑,道:“屬下辦事,小姐還用擔心麼?”
“我不是擔心你,我是擔心古瀟安會懷疑。”古月華放下書本擡眸瞧了琥珀一眼,淡淡道:“他這個人狡猾多疑,一般的人都不會選擇相信,你確定送去的人不會被他懷疑?”
“正常的古世子的確是不會懷疑,可是現在他喝醉了。”琥珀輕輕一笑,語帶嘲諷道:“一個整日介醉生夢死的人,你覺得他會懷疑別人嗎?”
“這倒也是。”古月華聞言點點頭,但卻依然道:“這件事情必須要佈置周詳了,知道麼?”
琥珀聞言,卻是垂眸瞧了古月華一眼道:“小姐,你真的,要這麼對世子?他是會被廢的啊!”
“廢了就廢了,反正我爹又不只有他一個兒子。”古月華說的漫不經心。
琥珀瞧了又瞧,見古月華始終都是這幅冷淡的模樣,終於撓撓頭,道:“好吧,屬下會安排好一切的,只等年一過,就開始實施。”
“好!”古月華淡淡道:“錦瑟與茗香的仇,也該報了!”
琥珀聞言,點點頭,卻是道:“小姐,離過年只剩下三天的時間了,您真的,不打算去勸說侯爺將夫人接回來麼?這大過年的,肯定有很多人情往來……”
“接回來容易,再送走,可就難了!”古月華淡淡道。
琥珀登時沉默了。
古月華想了想,道:“也罷,就將計劃提前吧!唯有廢了古瀟安,我才能放心的讓夫人回來。”
自從昨日的事情發生以後,古月華私底下對古瀟安都是直呼其名,連一聲大哥,她都懶的叫了。以狂場圾。
“小姐!世子現在身上可是一身的傷呢!”琥珀聞言,立刻吃驚道。
“那又怎樣?”古月華淡淡道。
琥珀又不說話了。
“再等等,我再去勸說父親,夫人即使是回來,那也讓她初二再回來吧!”古月華想了想,道。
“小姐是準備在大年初一的時候動手?”琥珀立刻眼睛一亮。
古月華點點頭。
“那也行,有這三天的時間,世子好好休養的話,身上的傷是會好的差不多,不過他臉上的淤青可是不容易消掉。”琥珀道。
“只要他體力能行就可以了,誰還管他臉上有沒有疤?”古月華語氣淡漠如水;“不過他的臉要還是腫成豬頭,卻是不行的。”說着,她皺了一下眉頭。
一旁的琥珀連忙道:“小姐!這個您不用擔心!屬下這就讓人送藥過去,世子的臉這兩天一定會恢復!”
“那就好。”古月華說完了這句話,便拿起了書,之後再無話說。
琥珀看了她兩眼,默默轉身退下去了。
當日晚間,古瀟安房裡的酒就全部的消失了。他喝的醉醺醺的,並不知道自己臉上的傷已經被人上了藥,更不知道屋子裡的凌亂已經被人給收拾好了。
等他一覺睡到大天亮,卻看見滿屋子裡掛滿了仕女圖,畫中女子個個美若天仙,屋子裡還到處都飄揚着一股子甜馨的香味。古瀟安一眼就沉浸其中,再也無法自拔。
而與此同時,古月華用過了早膳,去了錦安候的書房。
“華兒,你這麼早過來,是借書呢?還是有事情要說?”錦安候瞧了女兒一眼,笑着問道。
“爹,女兒是過來給您請安的。”古月華微微一笑,道:“順便來提醒一下爹爹,如今年關將至,也該是讓母親回來的了。”
錦安候原本笑呵呵的,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全部都消失了。
“華兒,你爲何會突然提起此事來?”
古月華聽了這句問話,當即道:“爹,咱們侯府內部的事情,還是不要讓外人知曉的好,這大過年的,肯定有不少的人來侯府走動,到時候咱們府上連個主母都沒有,是會被別人給笑話的!人們就會紛紛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爲什麼大過年的錦安候夫人卻不在府上?”
“議論倒還是其次了,就怕大家會捕風捉影,這樣會對父親有不好的影響。”古月華淡淡道:“這是客觀的問題,實際上,女兒來跟爹爹求情,卻也是因爲心中放不下母親,她再不好,畢竟是我的母親不是麼?”
錦安候聽着這一番話,定定的瞧了古月華兩眼,嘆息一口氣道:“難爲你將方方面面的問題都考慮到了,也罷,就按着你說的去做!”
“謝謝爹!”古月華微微一笑,道。
“你這孩子,還用說謝麼?”錦安候寵溺的望了古月華一眼,道。
……
告別了錦安候,古月華看日頭正好,她便對着身邊的琥珀道:“時辰還早,我們去徐姨娘那裡坐坐。”
“應該的,畢竟上次她幫了我們不少的忙。”琥珀說着,卻轉過身去對着一旁的雲朵吩咐道:“你快些回去,拿幾盤子點心過來,我與小姐在前面等你。”
雲朵看了古月華一眼,見她並無異議,這才轉身離開。
琥珀笑道:“這丫頭!難道我還能害了小姐不成?”
“你這麼做是對的,畢竟不好空着手過去。”古月華微微一笑,道。
兩個人在路旁的樹蔭下等了片刻,雲朵便提着一個食盒過來了,三人便一起朝着徐姨娘所住的翠雲軒走去。
古月華是第一次來,卻是沒想到這翠竹軒竟然是侯府最偏僻的角落,要不是有云朵與琥珀陪着,她鐵定找不到這裡來。
不過翠雲軒的環境卻是很好,很幽靜,門前相當大的一片竹林,雖然現在是冬天,到處蕭瑟,但古月華能想象得到當春日來臨,這裡會是什麼模樣。
三人剛走進竹林,從裡面便奔出來兩個丫鬟來,對着古月華便是一通請安:“奴婢參見二小姐!”
“不用多禮,都起來吧!”古月華擺擺手,道。
“謝小姐。”兩個人應了一聲,這才起身。
“不知道二小姐到來,是妾身失禮了!”就在這時,徐姨娘帶着兩個僕婦急匆匆的從竹林裡面也走了出來,見了古月華連忙歉然道。
在她的身邊,還站着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郎,身量高挑,面容俊秀,此時正眨着一雙好奇的眸子打量古月華。
徐姨娘見了,連忙對着自家兒子勸道:“承安,快給姐姐請安啊!”
“承安見過二姐。”古承安被母親催促,連忙對着古月華做了個揖,少年清脆的嗓音很是好聽。
這是古月華第二次見到古承安。
上一次見面,還是一年前古瀟安隨着廉親王回京之時,徐姨娘帶着他匆匆露了一面,之後便再無消息。
沒想到這個少年的變化也是挺大的。
古月華想到之前侯府裡發生的事情,不由的感慨萬千,她側頭瞧了古承安一眼,卻正好對上少年清亮的目光。
那目光純淨之極。
古月華不由的感慨起來,也不知道徐姨娘到底是如此教育的,這個兒子竟然如此出色。
“承安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古月華不由得問道。
說話間,衆人已經出了竹林,往翠雲軒內走去。
“前日回來的。”徐姨娘笑笑,卻又問道:“二小姐,夫人快要回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