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多歆重病在臥,胤禛縱然再看重,也無法將她與大清江山的基業相比。所以,他只看了她一夜,早晨就起身離去了。走時只吩咐下人好好照顧,那麼一眼也無法挽留。

多歆雖沒醒來,可這心中確實早已明確和冰涼。誰能夠騙得了她?她看的是最清楚的,她重視的是誰。她忽然不恨了,也只怪起自己的小心眼。胤禛做的,難道不是爲了大清地江山好嗎?只要,只要他能夠保住大清的江山,她還要計較什麼呢?

多歆的雙眼緩緩睜開,眼前便是一片明亮。她想,這是天堂嗎?

重重的嘆息嚇壞她,她沒死,還活着。她也釋然了,無奈所有的人不理解她,她也不去在乎了。琳琅說要稟告胤禛皇后醒了,無奈多歆拉住她的手懇求她說:“爲什麼要這樣做呢?這樣做只會讓我覺得難受。”琳琅只好放棄了念頭,轉而欲言又止。多歆便問:“你苦惱些什麼?不妨說出來給我聽聽。”琳琅便“哇”地一聲放聲哭出來。多歆更無措,琳琅只是搖頭,只是道:“主子命苦,不好好活着,爲何還要如此作踐自己?這世間,對誰公平,卻惟獨對主子不公。”多歆誤解以爲她遇上了什麼大事,便問:“你若有心事和我說,哭出來也就好了。”琳琅看她這笑,越覺得刺眼。明明生命垂危,不僅自己不自知,還笑得如此燦爛。

琳琅知道胤禛的吩咐,又不好發作,終是沒有說出口,只是推究自己難過控制不住情緒。多歆不便再問,只好重新躺下。忽想起一事來問:“那時我肚子疼痛難忍,太醫說是什麼原因?”多歆並不曉得自己流血過,琳琅只好心虛作答:“太醫說,只是吃壞了肚子。”

多歆不想難爲琳琅,說;“聽你的話我好好地養着,還想有這個好身體留到夏天去圓明園呢!”可誰知,自從這個時候起,多歆的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琳琅經常是暗自垂淚,以免讓多歆亂猜些什麼。

月華和弘晝的事情還沒有解決完,一日多歆說要親自去解決,琳琅攔住她,不忍隱瞞了她才說:“皇上已經擅自替您拿了主意。”琳琅說話時心虛,只好低下頭作答。多歆不信,只問:“什麼決定!”“皇上說是要按照原來的計劃施行,把五阿哥軟禁在京城,再把公主嫁去蒙古。而且規定,永遠不允許回京城……”眼前只覺得一陣暈眩,彷彿什麼都看不真切。

茶碗清脆落地,人早已暈倒在地。琳琅慌忙將人伺候好,又稟告了胤禛。胤禛等她醒來,第一句不是安慰,而是質問。

“朕很清楚你的打算是什麼!你會求朕,求朕放了弘晝和月華,隨便讓一個宮女代替月華嫁去蒙古。可是多歆,你爲朕想過嗎?朕說過,朕恨欺騙朕的人,但朕絕不會欺騙任何人。”胤禛句句刺進多歆的心臟,他果然說中了。她如是想,也想如此做,可誰知自己的身子不爭氣,竟在關鍵時刻暈去。沒能幫上忙,沒能撮合這段姻緣,多歆恨透了自己。

“我……我是這樣想過,可是我不是不清楚皇上的原則,所以。我只有狠心將他們交與萬歲爺處置。”

多歆不後悔,後悔又如何,不如與天賭一賭,大不了賠上兩個人的命。有些事情不去嘗試又怎麼可能會曉得結果?

“好了,你先睡下罷。你的身子……朕知道了,好好休息,朕還要回養心殿批改奏摺。你……”愣是沒了下文,只是嘆了口氣,搖頭甩袖離去了。

多歆的身子雖然不好,但聽聞福惠病了,還是堅持去探望。由琳琅攙扶着,福惠生病地這些日子一直由熹貴妃照看。一進屋,福惠磚頭見多歆來到,就一直合不攏嘴巴子。直招着多歆過去,從熹貴妃身邊而過,可以明顯地感受到她身子微微晃動。“妹妹,這些日子要感謝你照顧福惠了。”熹貴妃惺惺作態道:“這是妹妹該做的,小六十病了,我不照顧誰照顧呢?”語氣不佳,但處處諷刺多歆地身子大不如從前。多歆也不去深究,匆匆瞥了她一眼隨後去看望福惠。“六十啊……哪兒不舒服和皇額娘說。有什麼想吃的,皇額娘讓御膳廚房替你做。”而福惠只是眼巴巴的望着多歆不說話,半晌才吐出一句話來。“皇額娘,孩兒什麼也不想吃,孩兒就是好想您……”輕輕拍拍他的肩膀,“福惠,你可不能哭……男兒有淚不輕彈,不能隨便掉淚。你皇阿碼還指望你做咱們大清最厲害的巴圖魯呢!”福惠甜甜的露出小虎牙。“好!孩兒答應你!孩兒不哭,皇額娘也不哭……孩兒要好起來,孩兒還要去圓明園陪皇額娘嘮嗑。孩兒還要真正的做一回‘圓明園阿哥’!”福惠伸出粉嘟嘟的小手,替多歆有一遍沒一遍地擦着淚水。“不哭不哭……小六十還是小六十!永遠都是愛着皇額孃的小六十……”多歆終於忍不住,又不忍讓福惠看到,忙跑出去讓自己哭完。琳琅遞上帕子,靜靜的站在一旁道:“奴婢不知道主子爲何傷心……八阿哥雖是病了,但總有一天會好的不是嗎?”多歆才仔細的想想,平復了下心情。

“沒事,就是看他太可愛了,所以忍不住哭了。”多歆拉過福惠的小手道:“六十,以後要聽熹娘娘的話,知道嗎?皇額娘最近事情多。沒法兒常來看你,要懂事些。”福惠乖巧的點頭回道:“可是皇額娘,孩兒好想明珠……”多歆安慰道:“我呆會讓明珠過來看你,你好好地睡一會兒……”

多歆問孫慶福的情況,琳琅的話讓多歆不禁打了個寒顫:“回主子的話,孫太醫因爲嵐貴人的事情被罷官免職了,現在賦閒在家。”多歆瞭然於心,心中卻泛起漣漪。“就是不知道秀珠會不會恨我,他父親終究是被我害的。”琳琅想要安慰她,無奈她繼續說:“你去把孫太醫請進宮。”琳琅稍有難處,“這……都不是太醫了,能讓他進來麼?”多歆深思起來,半晌才說:“如今我身子不方便,也不好出去拜訪他老人家。就說,就說他關照了秀珠的情況,也只好到我這兒打探。你只管讓他來……”琳琅聽了吩咐立刻去做,多歆另一面把明珠喊來去看望福惠。“福惠……你也真是的。你哭什麼呀……皇額娘說了,男子漢不能隨便哭的。”明珠口中雖調節着氣氛,可這屋子裡還是壓抑。“好妹妹,你說的啥話?我哪哭了?看!這是什麼?這是我的口水……”躺在牀上的福惠還不忘了打趣一番。“明珠,你也好好的陪着福惠。”多歆聽聞琳琅把人帶來了,顧不上其他,立刻起身去坤寧宮拜訪孫慶福。

孫慶福年紀雖大,但耳朵的靈敏度卻是級好的。聽聞腳步聲,孫慶福毫不猶豫的回頭,然後下跪請安。“草民給皇后娘娘請安……”他略一擡頭,見多歆一臉的焦急望向自己。“快快請起吧……孫大人不必自稱微臣,在本宮眼中,您依然是本朝的太醫。”安排他入座,多歆也明人不說暗話,直接開了話匣子。“孫大人,關於秀珠的事情您想必也瞭解了,這個我就不說了。今日請您來就是和您商量,您願意回來嗎?雖說是萬歲爺罷了你的官,可這太醫院上上下下,可還是您的手下啊!”孫慶福暗自思忖了會兒才道:“皇后娘娘的一番好意,老臣自當心領,可這畢竟是皇上的意思。而且,老臣並不想回去。”

“爲何?”多歆不懂。

“老臣曉得皇后娘娘對待自家小女厚愛,遂不敢奢望有更多的福利。能讓秀珠平安,老臣就心滿意足了。也放了老臣一條賤命吧……老臣願意安享晚年……共享天倫……”

“你口口聲聲自稱‘老臣’,可見你還是留戀高官厚祿,你又如何敢對本宮說出退出的話來!”爲了整個太醫院,關鍵時刻,多歆不得已學胤禛的鐵碗兒政治。不管什麼方法,只要可以逼孫太醫乖乖就範,多歆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老臣……”

“別以爲自己不答應,就可以擺脫一切!你也給本宮記住,您的女兒秀珠的命還在本宮手上!”

沒想到孫慶福聽完多歆的話,也只是嗤笑一聲過罷:“娘娘……您說這話是不是覺得自己卑鄙了點兒?老臣是不從,就拿我的閨女開涮,不是正人君子所爲。”多歆愣了下,隨後鎮靜道:“本宮自從當了皇后的那天起,就拋開了正人君子的所作所爲!”孫慶福拍手叫好,多歆更加疑惑。“一句話,你是留,還是不留?爲何,你對秀珠沒有半點情意?”孫太醫沒有正面回答多歆的問題,而是開口問其他的話:“只是娘娘,太醫院上上下下,比老臣博學的人多的是,爲何要讓老臣留下來?”“這……孫慶福,現在是本宮讓你回答,而不是輪到你來訓斥我!”多歆突然大怒,發現自己卻被孫慶福牽着鼻子走。

“娘娘息怒,老臣若是要留下來,也該有理由不是嗎?”孫慶福拱手承歡道。多歆才稍微降下怒火道:“八阿哥的病一直不見好轉,太醫院的其他太醫我不是沒請過。本宮是見你……救了許多人的性命,纔要懇求你留下。況且,就是本宮不說,皇上也早有所聞。”孫慶福冷冷一笑,低頭貌似無意提起:“娘娘就不怕老臣害死了八阿哥?老臣因爲什麼而被革職,娘娘不是不清楚罷……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孫慶福撫了撫鬍子,多歆冷汗一出,背後竟覺得寒冷。“事情已經過去了,還提它做什麼?不錯,是我指示你去做的。可皇上怎麼說?他沒要了本宮的命,本宮現在好好站在你面前和你說話。而且,而且這次,本宮不是讓你害人……是讓你救人!”孫慶福自顧點點頭道:“娘娘的意思,老臣懂了。可這事情都有個萬一,老臣本是要救人的。可萬一要是害死了……”“你給我閉嘴!本宮的意思你既然都清楚了,那就快去做罷……還有,本宮不想再聽到‘萬一’二字!”孫慶福顯然看清了多歆的弱點,做了壞事的人會心虛,而且一輩子都不得安寧。

待孫太醫走後,多歆的心情才完全放鬆下來。虛弱的身體已經負荷不住剛剛的爭吵,便一口吐出鮮血,無力地捂住胸口,眼前暈眩起來。琳琅忙叫人去請太醫,自己把多歆扶到牀上。“主子,這是怎麼了?怎麼會?主子,醒醒,快睜開眼睛,千萬別睡!要保持清醒,主子!主子……太醫……快宣太醫,小順子!快去找皇上……”鮮血順着多歆的嘴角流出,沾染了被子,褥子。雖然多歆閉着雙眼,仍然能夠感受到小腹間墜痛的刺骨感覺。“胤禛……胤禛……我好痛……胤禛……”多歆有一遍沒一遍地叫着胤禛的名字,琳琅不顧聲音大小,朝着門口大喊:“翠雲……快去請皇上……小凳子,人呢?人哪兒去了……”琳琅歇斯底里的叫着,終究是有人來到了……

氣氛無比地壓抑,趙太醫雖然是臣子,可爲皇后看過病情以後,也無奈在胤禛面前發作,卻又忍不住氣火,朝着幾個奴才怒道:“到底是誰讓娘娘氣成這樣子的?”胤禛深呼吸口氣道:“趙太醫莫生氣,且與朕說說是什麼情況。”胤禛的話很安靜,可誰知,話後有着巨大的焦急。“回皇上的話,是什麼病,老臣已經說了。至於這次,病情是加劇了。皇上,老臣勸您,皇后娘娘要靜養,再這樣下去,所剩時日不多啊!”胤禛突然踢倒了桌子,摔了茶碗。“你們是怎麼辦事的?還有!朕不在地時候,皇后到底見過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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