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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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易冬拽着白戟的衣襬,有些不安地四處張望。吹在身上的風,感覺到的不止森森的寒冷,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厭惡感,壓在心頭,叫人喘不過氣來。

沈易冬目光落離他們不過十餘步路的幼兒園大門,爲富人子女開放的私立幼兒園大門,有着不同於普通幼兒園大門的花哨稚氣,而是一種標新立異的典雅華麗。今日是週末,這道大門緊閉着,只有側門開着。側門邊上是警衛室,透過警衛室的窗戶,隱約能夠看到一個人趴在窗口邊的桌子上,從他們站在這幼稚園大門口開始,就沒見他動過,似乎睡得相當沉。

沈易冬盯着警衛室的窗口,瞳孔無意識地顫動了一下,隨後感官彷彿陷入一種粘稠的錯覺,似乎時間的流動陡然變得滯緩。行道樹的落葉浮在空中,遲遲沒有落地:冷風的嗚嗚聲被拉長,形成一種綿長而怪異的音調;身後唐家人急促靠近的腳步聲,驟然變得遲緩。

有什麼東西要過來了……

沈易冬並不清楚將會有什麼東西出現在他們面前,就是那麼一個念頭突然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他拽着白戟衣襬的手下意識地收緊。

一切都是發生在眨眼之間。

一陣狂風呼嘯而來,灰色的霧氣憑空出現在沈易冬眼前,隨後那團霧氣中一隻腦袋奇大的野獸,像雄獅,但更加猙獰可怕,張着血盆大口,直衝他來。

沈易冬並不膽小,但這突然出現,並且超出常識的猙獰巨獸腦袋,不可避免地讓他渾身寒毛瞬間豎了起來。

沈易冬下意識想要後退,但在他僵硬的身體做出反應前,白戟先他一步將他擋了在身後。白戟橫在沈易冬和那巨獸之間,沈易冬仰頭只能看到白戟的背,前面的視野被近乎完全地擋住了,他只看到白戟擡起一隻手,似乎是空中比劃了兩下,那伴隨着巨獸而來的,充滿攻擊力的狂風驟然變緩。沈易冬只聽到一聲淒厲的獸吼,那些變緩的風就在他和白戟周圍四散而去。

看到白戟放下手臂,沈易冬才探出腦袋,那突然出現在空中的巨獸,已經徹底消失,彷彿那夾帶着灰霧而來的巨獸根本不曾出現。

但那巨獸是確實出現過的,沈易冬還不至於被嚇得去懷疑自己親眼所見是錯覺的地步。那巨獸出現了,然後被白戟用什麼手法,三下五除二地解決了。沈易冬仰頭看向白戟,這人哪是男神這詞足以概論的,這簡直是天神好麼!

許是沈易冬看白戟的目光過於灼熱了,白戟低頭看向挨着自己小孩。

“那、那怪獸是什麼東西?”沈易冬回過神來,有些磕巴地問道。

白戟垂眸看着沈易冬,啓脣答道:“那是妖。”

沈易冬嘴角一抽,妖怪……這玩意原來是真的存在的麼?不過他自己都靈魂出竅了,妖怪的存在也沒什麼好難以接受的,只是世界觀再次受到了衝擊……不過一回生,二回熟,相信接下去再出現什麼奇怪的東西,他絕對能夠做到眼都不眨一下的淡定了。

沈易冬還想說什麼,唐家人已經一股腦地圍了上來。

唐家人對白戟的能力並不信任,因爲他的模樣看着實在太年輕,而且他們也從未聽說過白戟這號人。只是因爲他是曾苓介紹來的人,而曾苓的祖輩父輩在鬼神領域算是聲名在外,加之唐家老爺子曾經陷入這方面麻煩時,是曾苓父親出手才得以平安,因此,儘管不信任,他們還是將信將疑地讓白戟出手一試。

但是,白戟帶着沈易冬在幼兒園門口,一站便是一刻鐘,卻什麼都沒做,這讓唐家人失去了耐心,決定打發白戟,再去找曾苓試試看。然而,就在他們朝着白戟走去的途中,突然出現了一陣邪風戾氣,他們看不到出現在白戟和沈易冬面前的妖怪,可是腦子都是好使的,哪有不明白那陣風是絕對的邪門。而那陣邪風,就在白戟一個擡手間,霎時平息。隨後,他們看白戟的眼神就變了,在這空曠的校門口,任何作假的東西都無法隱藏——這人是真有本事的。

唐家人圍到白戟面前,跟先前的態度有了截然不同的改變,之前是客氣是門面工作,而現在語氣間的客氣,卻是帶了真正的敬重。

那天之後,白戟留在了唐家,被唐家正式僱傭來解決唐翊身上的問題。他被安排在唐翊隔壁的房間,爲了在唐翊有什麼情況的時候,方便他及時出手。

是夜,將近午夜12點,沈易冬睜着眼睛躺在牀上,沒有一點睡意。他不是一個敏感纖細的人,前兩天他莫名地成了唐家小少爺,在這陌生的房間裡,他照舊能夠睡得安穩,但是今晚他卻沒有一點睡意——想到隔壁房間睡着他的男神,他就亢奮地睡不着覺。

男神睡着的模樣是怎麼樣的呢?男神會用怎樣的姿勢躺在牀上?男神睡着的表情又會是怎樣的呢?

沈易冬對白戟沉睡的模樣進行了360度無死角的腦補後,最後徹底沒了睡意。他在牀上翻了個身,卻被站在落地窗邊的人影驚得差點從牀上躥起來。等開了燈,才發現站在那落地窗邊的不是別人,正是剛剛被他腦補了無數種睡姿的白戟。

“白……白戟?”沈易冬覺得自己的聲音都被嚇得變調了,他按着自己的小胸脯,感覺不按着,他那劇烈蹦躂的小心臟就要從胸口跳出來了。

“嗯。”白戟淡淡地應了一聲,隨後邁步走到他牀邊坐下,“既然你沒有睡意,我們來聊聊不方便在唐家人面前說的問題。”

沈易冬感覺自己整個人暈乎乎的,對於白戟的問題半天沒反應,腦子裡充斥着——大半夜的白戟怎麼會出現在他的房間裡?他進房間睡的時候沒見到白戟在他房間裡,之後他的房門也沒被打開過,白戟是怎麼進來的……等等一系列問題。

等到他回過神來,白戟依舊靜靜地看了他很久。

“咳!”沈易冬乾咳了一聲,開口問道,“你是怎麼進來的?我一直醒着,沒聽到房門有打開過啊!”

“有閒暇關心這個問題,你不如多關心一下自身的問題。”

白戟涼涼地掃了他一眼,那清冷淡漠的語調讓沈易冬不自覺地抖了抖。他突然發現,自己竟然是有點怕白戟的,不是恐懼,而是那種小孩子做錯事,被家長教訓時的害怕。

“你是怎麼附身在這個小孩身上的?”白戟問道。

沈易冬很想問白戟是怎麼知道自己靈魂附身的事情的,但是對上對方的視線,他身子不自覺地往被窩裡縮了縮,又擡手抓了抓腦袋,看了一眼白戟,老實回答道:“我也不是很清楚怎麼回事,我就是在醫院走廊上飄的時候——對了,我是靈魂出竅,身體應該還是活着的,就躺在醫院裡,那個時候我的靈魂就在走廊上飄着,無意間對上了這個剛出院的小孩的目光,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再醒來就是現在這個狀態了。”

白戟眉頭微皺,沈易冬所描述的這種情況,他從未聽說過。魂魄附身在活人身上,這是極爲常見的情況,身體虛弱、罡火低的人都是容易被附身的對象,但是——能夠做到附身的必然是死魂,那種肉身死亡的魂魄。而沈易冬他是生魂,生魂不可能附身在活人身上的。

那麼,是有人在沈易冬的生魂上做了什麼手腳,使他變成了死魂的狀態……

“在魂魄離體前,你遇到了什麼?有什麼特別事情發生過麼?”白戟問道。

“就是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去了,要說特別的事……”沈易冬頓了頓道,“我在下樓梯前,聽到類似野獸的咆哮聲,但是我們那個樓不可能野獸,也沒有人養什麼巨型犬。還有……”

“還有什麼?”見沈易冬遲疑,白戟開口追問道。

“那是我摔樓梯後發生的,當時我撞到了腦袋,整個人意識是渙散的,我不確定那是不是錯覺……”沈易冬擡眸看了一眼白戟,繼續道,“當時那一層東面屋子的門開了,有個人出來似乎碰了一下我的額頭,可是那個屋子早就沒人住了,而且我也沒聽說有人搬進去。再有就是我覺得我下樓前聽到的野獸咆哮,似乎也是從那屋子傳出來的……當然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也許從那屋子裡走出人開始就是我的錯覺。”

“我不覺得那是你的錯覺。”

“不是錯覺?那野獸的咆哮……”沈易冬剛問出口,腦海浮現出了今天下午在幼稚園門口見到的巨獸腦袋。不是錯覺的話,那咆哮就多半就是妖怪發出來的了。

“睡吧,我會想辦法讓你回到原來的身體。”白戟起身,沒有回答沈易冬的疑惑,徑直走向他和沈易冬房間相隔的牆,然後身影穿牆而過。

穿、穿牆術?!沈易冬瞪着牀對面的牆壁震驚。

在沈易冬盯着牆壁傻眼加震驚的時候,回到自己房間的白戟面上卻是一片陰沉。沈易冬摔下來的那個樓道他去查看過了,包括沈易冬倒下的那一層住戶他也探查過,並沒有發現任何特別的跡象,包括剛剛沈易冬告訴他的那間沒人住的屋子,那裡沒有留下任何氣息……但是——什麼都沒有留下才是最可疑的反常。

沈易冬摔下樓可能是意外,但是將他由生魂變爲死魂,那就是不可辨駁的計劃傷害了,而且會跟妖混在一起的,動手的多半不會是沒有修爲的凡人——有修真界的人盯上了沈易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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