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這是兩個過渡章節,缺了故事就不完整。
曹勇話音剛落,立刻就有幾個婦女站了出來,她們站成一排,一齊吸氣,準備再吐向曹勇。這些婦女長年勞作,身體強壯,作風剽悍,別說吐痰,就算和男人打架都不怕。
程嶺躍副鎮長了解當地村民的性格,見勢不對,拉着曹勇道:“曹主任,我們到那邊商量一下。”
曹勇朱立福和程嶺躍朝遠處走去,圍在一起商量對策。
婦女們朝着曹勇背影不停吐痰,發出“呸呸”聲,滿臉鄙視。
曹勇漲紅臉,咬牙切齒地道:“我當了二十年兵,從老。山槍林彈雨裡爬出來的,從來沒有受過這種侮辱。把派出所趙勁喊過來,我們今天必須進去,不能把這些人慣出毛病。”
程嶺躍得到過蔣大兵書記的叮囑,道:“鎮裡的幹部主要作勸解工作,我們如果強制進場,以後不好開展工作。做農村工作得有人唱白臉,還得有人唱紅臉。”
曹勇火氣升起便壓不下來,也不管程嶺躍態度消極,道:“程鎮長繼續做好勸解工作。劉主任組織隊員,把堵路的人全部拖出去。”
朱立福見山上陸續還有村民過來,心裡發虛,建議道:“曹主任,是不是給縣裡報告,派點警察過來,看這個架式肯定要打起來。”
曹勇最不喜歡朱立福遇事繞道走的習慣。道:朱主任,男人該硬的時候就得硬,不能下軟蛋。遇到困難絕對不能繞道走。我們不管怎麼繞,困難都還在。”
在一把手堅持和擠兌之下,朱立福將城管委工作人員召集在一起。城管委來了三十多名工作人員,以監察大隊隊員爲主。等人聚攏以後,朱立福道:“我們把堵路的拉開,注意不要動手打人。”
一個蹲在地上的高個子中年村民慢慢站起來,道:“事情沒有談攏。你們最好不要進去,出了事情大家都不好說。”
朱立福問:“你是誰?”
瘦高個村民道:“我是五樹社社長。楊宗明。”
朱立福升起一絲希望,道:“你是社長,能不能把村民招呼一下,有什麼事情好好談。不要動輒堵路。”
楊宗明眼睛往上看,道:“我們反映了很多次,給鎮上反映,給建委反映,給縣政府反映過,沒有人理睬。”
朱立福道:“怎麼沒有人理睬,我就給你們回覆過。”
楊宗明道:“光是回覆有個屁用,得解決實際問題。”
曹勇見朱立福跟一個村民說個不停,不耐煩地對執法人員道:“你們愣着做什麼。把堵路的人拉開。”
執法人員圍了過去,將村民朝外面拖拉。拉拉扯扯中,雙方身體不可避免地開始接觸。又演變成推搡。一個婦女鼻子被弄出血,罵罵咧咧地朝家裡跑。
楊宗明沒有動手,也不再說話,抱着手,站在一邊冷眼旁觀。
程嶺躍知道這樣下去局面肯定失控,跳着雙腿在旁邊罵娘。
撕打之時。陽和鎮的十來位機關幹部站在一旁,喊住相熟的村民勸解。村民火氣越燒越旺。鎮幹部根本勸不了。山坡上居住的村民居高臨下將情況看得清楚,不斷有村民向垃圾場跑過來,程嶺躍急急忙忙朝垃圾場管理房跑,準備給村支書楊宗奎打電話。
一個年輕的圓臉機關幹部來到楊宗明身邊,道:“楊社長,你招呼一下,別打起來。”楊宗明哼了一聲,道:“邱主任,大家的火氣都上來了,我招呼不住,誰有本事誰來招呼。”
邱主任叫邱洪,畢業於山南財經大學,是96年的選調生。他懷着雄心壯志來到最基層,三年多時間下來,滿腔熱血被澆滅一半。他現在是陽和鎮政府黨政辦副主任,實際是萬精油角色,什麼事都做,什麼事都不能負責。他擡頭看着越來越多的村民從山坡往下跑,無可奈何地搖起頭。
曹勇原本以爲工作人員進場後,村民自然會被嚇退,沒有料到會真的打起來。眼見着一場混戰開始,他畢竟是打過仗的人,最先冷靜下來,在一旁高呼:“城管委的人,全部退出來,在車邊集合。”
城管委工作人員紛紛朝公路邊的長安車退去。
機關幹部聚在長安車邊,有的人衣服被撕爛了,有的人臉上有血。曹勇看着越來越多的村民,急得滿臉是汗水,道:“我們先撤退。”
長安車正在發動,有人喊道:“朱主任沒有過來。”又有人驚呼:“朱主任在地上,被圍着打。”
曹勇看見自己的副手倒在地上,被一羣村民拳打腳踢,怒火沖天地從車上跳下來,挽起衣袖罵道:“他媽的,我這主任不當了,給我搶人。”一把手帶頭衝在前面,年輕機關幹部血氣上涌,向村民們衝去。
邱洪見城管委朱立福副主任被打倒在地上,拉着社長楊宗明就朝裡面人羣中擠。
楊宗明不想將事情鬧得不可收拾,用力將幾個粗漢子推開,道:“不準打了,都給我滾,快滾,快點滾。”
楊宗明在五樹社威信頗高,幾個粗漢子痛打了“當官的”,又聽到“快滾”的罵聲,明白楊宗明的意思,於是在混亂中作鳥獸散,沿着小道迅速消失在山坡上。
邱洪扶起躺在地上的朱立福,道:“朱主任,聽得到我說話嗎?”朱立福滿臉是血,雙眼緊閉。邱洪想起在農村裡學到的急救措施,猛按朱立福的人中。不一會,朱立福緩緩睜開眼,道:“不行了,頭昏得很。”
曹勇擠進人羣,蹲下來看了看情況,回頭吼道:“來兩個人,扶朱主任上車,趕緊把朱主任送到醫院。”
分管副縣長宮方平接到電話以後,立刻向縣長彭克報告。縣府辦通知縣公安局縣城管委縣衛生局陽和鎮縣政府辦等部門領導參加緊急會議。
半個小時後,從垃圾場回來的曹勇走進縣政府會議室。
長了一張國字臉的宮方平端坐在桌前,臉板得象塊冰,問道:“朱立福傷勢怎麼樣?”
曹勇一臉沮喪,道:“斷了三根肋骨,鼻樑骨也斷了。”
宮方平道:“公安這邊有線索沒有?”
縣公安局劉勝高副局長道:“發生衝突時很混亂,沒有錄相和照相。派出所詢問了村民,他們都不說,鎮裡面的幹部也說不清楚誰動了手。
宮方平道:“曹主任,你是打過越戰的老軍人,戰略戰術應該比較強。這一次城管委進場沒有和村民座談,沒有和公安人員聯繫,沒有安排人錄相和照相,我看朱立福是白捱打了。”
曹勇臉色鐵青,低着頭。
宮方平給曹勇留了一點面子,沒有繼續批評,道:“縣衛生局盡一切力量醫治,調最好的醫生,用最好的藥,一定不要留下殘疾。縣公安局立案偵查,抽調人員進現場。”
劉勝高道:“立案沒有問題。只是這個案子涉及一個社的村民,比較複雜,村民不支持,沒有任何證據,很難。”
宮方平道:“就算破不了案,公安局也要組織力量去查。查案的過程是法制宣傳的過程,就是一種威攝。蔣書記,金鎮長,你不要以爲這是縣政府的事,事情發生在陽和鎮,你們兩人守土有責,脫不了干係。”
蔣大兵彙報道:“縣裡召開上半年農村工作會議,我和金鎮長都在開會,就派分管副鎮長程嶺躍帶隊協助,沒有想到會出現這種事情,如果我或者金鎮長在,或者聽我的建議提前與公安局聯繫,應該不會鬧得這麼大。”
他這一番話把陽和鎮的責任推得一乾二淨,卻又讓人抓不到把柄。
宮方平道:“趁着公安查案的時機,城管委趕緊組織力量,把城裡堆積的垃圾運到垃圾場。”
曹勇道:“朱主任被打傷以後,堵路的村民就散了。委裡己經把所有車輛組織起來,力爭能在明天把所有垃圾運到垃圾場。”
宮方平聽到明天才能將城裡積累的垃圾處理乾淨,不禁火起,道:“爲什麼要等到明天才能處理乾淨,必須在今天之內把城裡垃圾全部拉走,垃圾圍城,傳出去讓人笑掉大牙。”
曹勇解釋道:“城管委垃圾車數量嚴重不足,運力只能保證清運當天產生的新鮮垃圾,老垃圾只能連夜突擊。我們準備今夜不睡覺,也要在明天把垃圾全部運出城。”
宮方平道:“那就沒有其他辦法?”
曹勇道:“我們盡力而爲。”
宮方平道:“不是盡力,是必須。”
曹勇叫苦道:“宮縣長,環衛所確實運力有限。”
曹勇擔任環保局黨組書記時,曾經在一次環保檢查和蔣大兵結了些怨氣。聽到曹勇與宮方平爭執起來,蔣大兵輕描淡寫說了一句話:“環衛所運力有限,可以到外面租貨車裝垃圾,曹主任不要捨不得錢,花點小錢,解決大問題。”
宮方平道:“蔣書記辦法好,曹主任可以採用。不管用什麼方法,明天早上,我希望大街上乾乾淨淨。今天的會就這樣,大家趕緊去忙。”
曹勇以副團長職務從部隊轉業之後當了多年領導,資格老,級別高,他聽到陽和鎮書記蔣大兵夾槍帶棒的話,禁不住怒火中燒,只是城管委捅了蔞子,作爲一把手他必須承擔責任。一股無名火只能死死地憋在肚子裡。他起身時,頭腦一陣昏眩,軟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