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鄧建國書記即將來到城關鎮,這是一條重要信息。王橋不敢馬虎,回到城關鎮以後,與宋鴻禮通話後,立刻就返回到城關鎮辦公室。
回到城關鎮辦公室接近下班時間,宋鴻禮辦公室門口站了好幾個等着彙報工作的人。他們看到王橋走進辦公室,便知趣地與王橋過了招呼,離開辦公室,準備明天再行彙報。
王橋在桌前坐定,道:“宋書記,中午沒有宴請,有些不禮貌啊。”
宋鴻禮正言道:“城關鎮是大鎮,得應付各種局面,三教九流都得接觸,很多時候個人喜好得讓位於集體利益。”
王橋不想解釋與牛清德接下的矛盾,道:“牛清德這些年挖礦找了大錢,突然跑到小館子請我們吃飯,肯定有什麼想法。”
宋鴻禮道:“正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他想要買下鎮屬企業大鵬鉛鋅礦。”
王橋皺着眉毛,手指輕輕地桌上敲動,“這事有點問題啊,大鵬鉛鋅礦是小礦,資源所剩不多,效益也一般,前次辦公會,杜鎮還專門提起過,準備按照省裡關停並轉的要求,把這個礦關掉。”
“他出的是市場價,還算是公平。”宋鴻禮聽說過牛清德發財之後財色賭俱全的劣跡,並不想與他過於親近。他原本想讓王橋頂在最前面與牛清德虛與委蛇,沒有料想王橋壓根就不想與牛清德打交道,自己也只得頂上去了。
王橋太瞭解牛清德,聽到價格還算公平,疑心更重,道:“這種沒有利用價值的小礦,牛清德買起來做什麼?”
宋鴻禮道:“大鵬鉛鋅礦往上走。就是陽和鎮了,牛清德在陽和鎮有一個礦。”
陽和垃圾場就位於陽和鎮,是王橋非常熟悉的地方。王橋參加工作後被分到了城管委。擔行分管環衛的副主任,在城管委工作的一段時間裡。倒有一大半精力耗在陽和垃圾場。正因爲此,他對陽和鎮地形地貌非常熟悉,腦中浮現起一幅畫面,沿着大鵬鉛鋅礦有一條機耕道,沿着機耕道往上,就是牛清德經營的最大銻礦,名爲清德銻礦。
王橋道:“宋書記是什麼想法?”
宋鴻禮沒有輕易表態,道:“我正想聽聽你的想法。”
王橋道:“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我準備抽時間到大鵬鉛鋅礦去看一看,再回來和書記商量。”
宋鴻禮道:“在八十年代,鄉鎮企業發展得很紅火,大鵬鉛鋅礦就是當時效益最好的鎮屬企業,也有我的一份功勞在裡面。後來鎮屬的企業大部分都不行了,包括私人的鄉鎮企業都慢慢做不動了,剩下的就是這種資源型企業。我的想法就是把所有鎮屬企業全部處理掉,城關鎮該做的事情很多,沒有必要陷在企業經營裡,這不是我們應該做的事情。而且。這也是符合產業政策的,抓大放小,大鵬鉛鋅礦就是那種小的。應該放掉的。”
王橋道:“那書記的意思是還得處理大鵬鉛鋅礦。”
宋鴻禮點了點頭,道:“肯定要處理,留在手裡沒有什麼益處,至於處理的方法,你認真調查研究以後,再拿出來商量,把程序走好,做好記錄。”
王橋原本還以爲宋鴻禮會傾向於牛清德,但是聽到兩句話。便明白了宋鴻禮其實也不傾向於牛清德。宋鴻禮是用非常含蓄的語言講了處理方式:王橋提方案,集體研究。做好記錄備查。
這種談話方式讓王橋很舒服,又聊了幾句閒事。兩人才把討論焦點集中在村民議事規則之上。
宋鴻禮道:“你擬定的幾條我認真看過,很樸實,也有新意,有高度,我本人是贊同的。”
村民議事規則表現很尋常,是將以前工作方法進行了簡單歸納,但是王橋卻知道村民議事規則另有玄機,更傾向於利於羣衆本身的力量。他有點擔心工作經驗豐富的宋鴻禮會固守成規,提出反對意見。聽到宋鴻禮明確表態贊成,也就放下心來。
宋鴻禮繼續道:“這些年我也進行過思考,當前基層的狀況不容樂觀,我這種年齡大的幹部就是圖個完成任務,你這種年齡輕的幹部就想出政績。”
王橋見宋鴻禮說得這麼直接,也跟着笑了起來,道:“宋書記倒也直接。”
宋鴻禮道:“我們兩人在一起,都是聰明人,何必說那些虛的。剛纔說了主要領導,至於副職以及其他幹部,大部分精力就是想辦法催交各種稅費罰款,這些事情都不是羣衆真正想做的事情,幹部和羣衆想的不一致,不出矛盾纔怪。”
這些話都是大實話,宋鴻禮到了這個年齡反而有了一些返璞歸真的感覺,在私下場合壓根不想說官話和套話。
王橋道:“農林特產稅被取消了,據我判斷,取消農業稅也是不久的事,更別說其他收費。”
“皇糧國稅收了兩千年,哪有這麼容易就取消。”宋鴻禮並不同意王橋的判斷,又道:“希望如此吧,真要取消,我們的工作壓力就少了一半。言歸正傳,我再來說你的議事規則,對外宣傳時,必須要戴高帽子,這個高帽子如何取,我也有了點想法,村民議事規則太空泛,應該改成諸如青橋村民六步議事規則,明確一個村,讓視線聚焦,就更有示範效應。”
王橋道:“書記高明,我同意這一點。”
論工作經驗和對歷史的認識,宋鴻禮是遠遠強於王橋,改這個名字看似簡單,實則是人生經驗和政治經驗長期積累的經果。
宋鴻禮道:“青橋村民六步議事規則的核心是一套實踐基層民主、提高執政能力的制度,民主決策,讓羣衆自己決定自己的事情;民主管理,讓羣衆自己管理自己的事情;民主監督,讓羣衆自己監督自己的事情。”
說到這裡,王橋再次豎起了大拇指,道:“我不是拍馬屁啊,書記確實是高屋建瓴。”
宋鴻禮擺了擺手,道:“我是即將退出舞臺的人了,很多事情想得到,但是僅僅想一想,已經沒有銳氣和衝勁去實踐了。你的想法儘管不是太完善,但是敢於闖敢於試,等到經驗豐富以後,總會做出成績的,這就是我和你最大的區別。我走過了最好的年齡,差不多就是夕陽了,你還正是十點鐘的太陽,如日中升。說實話,我很羨慕你現在的年齡。如果我是你這個年齡,也會拼命闖一番事業出來。”
與書記達成了基本共識,這讓王橋很是欣慰。談完了事,王橋主動道:“宋書記,晚上喝一杯?中午讓你爲難,賠個禮。”宋鴻禮笑道:“我們兩人真不必來這些虛的,我回家,喝老婆煮的清稀飯,比什麼酒席都舒服。”
在回家路上,王橋暗自感嘆自己運氣好,參加工作以後屢次都遇到了好上級。走過縣電視臺時,他不由得想起了在市委宣傳部辦公室工作的李寧詠。他搖了搖頭,將腦中在浴室裡的身影拋在腦後。
以前想起李寧詠時總會想起邱寧剛攤牌,今天想起李寧詠卻想起了往日的旖旎情景,王橋作了一個自我總結:很久沒有性生活,菏爾蒙已經在身體聚集得太多了。有一個好身體對於單身男子也是一件麻煩事,總會引導你想些男女之事。
爲了消耗菏爾蒙,他準備回去以後就去打籃球,痛快地跑一個小時,應該能消耗體內能量。
接近電力家屬院時,遠遠地看見一個光頭站在家屬院門口,背了一個雙肩包,低關頭,嘴裡唸唸有詞,來回走動着,正是大學同學趙波。
王橋加快腳步,喊道:“青皮,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打個電話。”
趙波氣色明顯比上一次見面要好得多,臉上有肉,眼睛有神。他被王橋打了一拳,連忙退了兩步,道:“蠻子,你不要這麼野蠻,好不好?”
王橋道:“你怎麼不打個電話?”
“我原本是想坐車回陽州的,又覺得回陽州沒有意思,準備到你這裡暫住一段時間,好好複習,準備參加九月的司法考試。”趙波又道:“我住在你這裡,沒有什麼不方便吧,我是指女人方面。”
王橋道:“我就是一個單身漢,能有什麼不方便?”
趙波道:“你和那個主持人分手這麼久,還沒有新的目標?”
王橋道:“每天忙得連軸轉,哪裡有時間去尋找新的目標。走,你還沒有吃飯吧,晚上我們哥倆好好地喝兩杯。”
趙波臉色突變,道:“別在這裡囉嗦,我要上廁所,漲慌了。昌東的公共廁所都到哪裡去了,我找了半天沒有找到。”
兩人急急忙忙上樓,剛開門,趙波就衝進了廁所,痛快地放水。
王橋拿出手機,正準備給辦公室附近館子打電話,讓準備點臘排骨和土雞湯。電話響了起來,打進來是久未聯繫的呂一帆。
呂一帆道:“我在出租車上,馬上就要到昌東了。”
呂一帆一直在與艾敏保持聯繫,當得知王橋談戀愛以後,便沒有再到昌東。由於王橋已經與女友分手,重新變回了單身漢,這一次呂一帆到山南把事情忙完後,神差鬼使地就前往昌東。
在廁所裡,傳來趙波的歌聲:“我是一隻小小小鳥,想要飛啊飛得高。。。。。。”
這個歌聲讓王橋一陣牙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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