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了……我終於明白了……”說出這句話之後,不單單林森懂了,與他的精神世界保持高度統一的米妮也明白很多事情。
這不是一場災難……起碼在某些人眼中,這是一次革命,一次向着嶄新世界獻禮的信仰。
中心之帷,從創立初就是爲了延續和和平存在的。
它的所有目標和中心思想都是圍繞人類展開的!
只要人類存在,中心之帷就永不落幕……
只是……
只是這個過程呢?延續的方向呢?
這是最難以理解的地方。
就如同我們看到其他生命,當你喜歡的、可愛的食草動物被食肉動物捕殺吃掉時,很多人對食肉動物失去了善念,於是他們忽略了生命本身就是如此,對於食肉動物而言,剝奪生命……也是爲了延續生命!
一如高原上的雪豹,在雌性雪豹爲了後代挑戰犛牛的時候,以人類的角度去觀察,你會否在此刻希望幫雪豹母親一把呢?
其實很多時候,我們對於這些問題的思考都是以人的角度,去高傲的,不可一世的輕蔑,卻從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去尊重過其他生命。
通俗的說,是我們決定了比我們低級的生命的延續。
那些醜陋的、不討喜的,就算滅絕又如何?
那些可愛的、惹人憐惜的,就算早已喪失生存本能又如何?
長期以來,人類都是如此的高傲,以至於……當某一天,人類成了被關進動物園的劣等生命形式時,仍要大義凜然的高談理想與自由。
這是軟弱且可悲的。
一如林森在塞伯魯斯的第一幕中所看到的……
智械生命體Kary能夠平靜的與人類交談已經是把姿態降到最低點了,然而那時候,幾乎沒有人認可Kary這種生命形式,因爲什麼?
因爲害怕!
一個完全自由的,強大的,不可控制,不受律法和人類道德約束的存在出現的時候,我們的第一心理註定是害怕,是警惕,是焦慮,是不安!
也許在理想國中,智械生命可以與人類和平共處,但前提是……相互威懾與相互制約!
就像現在……玫瑞之所以沒有殺死林森,並非因爲她足夠仁慈,而是在她眼中,林森和她是在一個級別的,擁有價值的。
平等,在此刻變得如此重要!
這也是爲什麼,當初那個永生之人會說出:“我開始明白,和那些註定選擇黑暗的人類談判,必須擁有足夠的力量……”
那麼也就意味着,在這場已經開始的變革中,人類要想保留現有的狀態,就必須在其他方面取得超越,和來自玫瑞這樣的存在的尊重才行。
當然……也可以什麼都不做,任由失態發展下去,就像當初發生在塞伯魯斯的數序世界入侵一樣,要麼死、要麼成爲智械生命的一員!
而同樣的……並非每個人都有資格這樣選擇,那些註定在變革中被淘汰的,就只剩下爲生而戰這一條路可走。
明白這些之後,林森的內心如墜冰窟,他駭然發現,以人類目前整體的狀態,似乎根本無力進行反擊,甚至直到現在,林森也還沒完全掌握玫瑞的計劃,也不確定在目前的人類和平之下已經埋好了多大的驚喜。
同樣感悟到這一點的還有米妮,她的震驚已經難以言表,更讓她感到怪異的是,就算獲知瞭如此可怕的真相,她卻恨不起玫瑞這樣的存在來。
就像待宰的豬玀,在人類面前,你生來就是食物。
而人類此刻在玫瑞眼中與豬玀又有多少不同呢?
和一個超越當前層次的生命據理力爭,拿人類的道德去約束它們,這樣的反抗……
……
“我們……註定要被取代了嗎……我們……呵……”米妮雙拳緊握,她自嘲一笑:“我也會變成那棵樹的一部分嗎?”
他答道:“生命的形式是趨同的,人類並非生命的唯一形態,也不會是最終形態,因此……如果看得開,這樣的結局其實也挺好的。”
米妮心底一顫……她怔了好半晌才忽然搖頭道:“不……不對,這樣不對!我纔不要變成一棵樹!就算現在的我不堪一擊,我也不會接受這樣的結局!”
他保持微笑,沒有接話,也不打算干涉米妮的想法。
可是……
米妮忽然又意識到……就算她不希望又如何?這個世界上肯定有許許多多的人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而就算還有更多的人沒有接受,也不打算接受……這場變革開啓的時候,人類又該何去何從?
戰?
剛產生這個念頭,米妮與林森高度締結的意識就產生了否定。
這場戰鬥是毫無勝算的……因爲現在林森已經清楚了……110年那些突然出現又如同人間蒸發的叛軍只不過是一次實驗……到了今天,只要人類做出反抗,叛軍就會從各個角落冒出來!屆時所有的反抗都會變成措手不及的屠殺……
當然,如果林森現在能夠把消息送回去或許一切還有挽回的餘地,但問題時……它們早就想到了,也清楚唯一能洞察這一切真相的就只有超元介入,而唯一能夠獨自展開第五形態介入的,就只有林森。
優勢過於明顯,針對起來也就相當的明確了。
只是林森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的是……他抓去這個記憶片段居然是別人早就設計好的牢籠……那麼也就意味着……
……
林森笑了,他笑的很大聲,笑着笑着,居然都笑出淚來了。
玫瑞看在眼裡,沒有絲毫的驚奇,反而十分的平靜,她在等,等林森經過這次轉變,然後徹底的淪喪。
不過楊語蓉有些看不透這一切了,她已經換好了衣服,走近一些後問道:“怎麼了?怎麼突然笑了?”
林森聞言,笑聲變得乾硬了許多,他好久才停下來,然後才答道:“沒什麼,只是覺得自己太傻了,自以爲是的走到了這裡,更自以爲憑藉旁觀者的角度可以全身而退,卻怎麼也沒想到,從一開始我就掉進了籠子裡,現在明白了,才發現已經出不去了。”
楊語蓉還是沒懂,不過出於對林森外表的熟悉,她很自然的走到林森身旁,然後看住玫瑞道:“你究竟是誰?我怎麼不記得我的情報樣本被用於製作更多的複製品一事?而且……爲什麼……爲什麼在你的身上我感受到了賽歐什的氣息?那些早就應該被封禁在淨天火之墓中的至暗氣息,爲何會瀰漫在你全身?”
玫瑞聞言冷冷一笑,一聳肩,很乾脆的解釋道:“的確,作爲中心之帷至高之母的你,在獲取永恆之核,也就是蓋亞之心所賜予的Elohim神格之後,成功終結了至暗文明時代,你也和其他幾位中心之帷的重要人員共同接受了永久的沉睡,但你不知道的是,其實在你進入沉睡之下,你的情報樣本資料就被完整的保存,並在此後的數千年中以各種各樣的方式綻放,其後果就像你現在看到的,我出現了。”
在玫瑞說着這些話的時候,她暗中操控着整個地下倉庫,將一個又一個裝有標本的休眠艙取出並展示在楊語蓉和林森面前。
這些樣本中有男有女,有異種。有感染者,還有許許多多,人與植物,人與異種,人與野獸的結合。
“可你還是沒有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麼?快點回答,否則我會就對你不客氣了!”楊語蓉的口氣在轉變,她雖然剛剛醒來,但她所散發出的幽能波形卻是林森從未見識過的強大。
玫瑞嫣然一笑,隨後看住了楊語蓉道:“我說了,我是你的延續,是你的情報數據樣本製造出的複製品,也是即將改變世界,取代人類霸主地位的存在,你可以……成我爲‘霊’!”
對於這樣的回答,很顯然楊語蓉並不滿意,且不說玫瑞說的這一切是真是假,單單她蔑視一切的樣子就讓楊語蓉十分的不舒服。
“不可能,‘霊’的計劃草案早在至暗文明時期就被完全銷燬了,而且,就算你們重新掌握了這種進階的技術樣本,以我的情報創造的複製品也絕無染指至暗之匣的可能,那麼,也就是說你根本不可能成爲‘霊’,所以現在的你,不過是自詡爲‘霊’的異種罷了,這一點我還是看的很清楚的。”楊語蓉完全不給玫瑞面子,她三言兩語就把玫瑞的謊言扒了個乾淨。
而玫瑞卻也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她十分鎮定,且坦然的答道:“你說的對,作爲至高之母,擁有了象徵誕生與孕育神格的你的確不可能染指至暗的死亡,這樣的事莫說神念上說不通,就算是放到技術層面也永無可能!但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楊語蓉覺察到了,眼前這個女人不但危險而且十分的強大,她身上沾染的至暗氣息也絕不是僞裝能做到的。
因此……
“什麼?”
玫瑞笑了:“你忘了,你的力量也是蓋亞之心賦予的,既然它纔是一切萬物的本真所在,我這樣的複製品完成向‘霊’的超越有什麼不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