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巾包頭的人,真是飛天王龍彭中軒嗎?一點不錯。可是他爲什麼不願與他的妻友相會呢?他爲什麼用黑巾將頭手腳全部包住呢?這其中當然有原因,請諸位讀者慢慢往下看去,自然分曉。
原來,彭中軒與烏金幫幫主夫人金霓裳率領的八神仙所擺的盤龍陣所困,正在感到難以突困之際,正巧蒙面少女來了,豪面少女鞭嘯一響,立即也使彭中軒記起懷中的玉龍鞭及金邊血劍。
不想,就在他抽出玉龍鞭及金蓮血劍的當兒,即聞天震地裂一聲暴響,濃煙立即化成陣陣火焰,將彭中軒與在場衆人,也就是濃煙所署的人都燒了。
這是什麼理由呢?是烏金幫幫主夫人盤龍陣原有的威力嗎?非也!乃是金蓮血劍所造的孽。
盤龍陣中濃煙。蘊藏巨毒,其毒性至烈無比,也至爲乾燥,金蓮血劍所發血芒,正好與這劇毒濃煙互相沖克,一旦相逢,立即爆燃成火,非旦彭中軒被火灼成重傷,就是那幫主夫人,與那八名黑衣大漢均被這陣毒火燒得體無完膚,面目全非。
總算彭中軒體質異人,在求生的欲之下,本能地奮力一縱,鑽出這毒陣烈火,落在數十丈外的雪地上。
彭中軒手臉早巳被毒火灼傷,身上衣物也被燒得像個火球,彭中軒落地時。巧得他神智末昏,一陣翻滾將火焰熄滅,可是人也隨之昏死過去了。
彭中軒從悠悠中醒來時,發覺周身劇痛不堪,雙眼亦無法睜開,手足略動,即感痛入骨髓,不覺膽碎魂飛。
忽然,彭中軒感到臉上一陣清涼,隨着一點點的遍身都清涼無比,似乎在受人施捨般的。突地,彭中軒發覺被人翻了過來,他這才發覺是睡在一牀棉被之上,可是,這一番轉過來反而疼痛難堪。
彭中軒強忍着沒叫出來,他回想着他被濃煙毒陣所困之事,他萬料不及,只八個人就將自己困住了,小小一個陣式,就使自己傷成這個樣子。
其實,他哪裡知道,這八神仙的功力,在幫中與烏雲成相仲伯,非遇幫中重大之事,絕不出面,盤龍陣更是厲害非凡,絕毒無比,黑白道聞風喪膽,沒人敢輕易嘗試。
隨後,他想自己的妻子呂良轅,她的瘋症怎麼辦?如今他們怎麼樣了?最後,他想到自己的傷。眼睛沒法睜開這該是他最傷腦筋的事,他怕眼睛因此瞎了。沒有眼睛,縱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枉然。
這一點,他倒並沒擔心多久,因爲只三天工夫,他的眼睛就睜開了。
彭中軒,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是尋找那救他的人,可是眼中見到的,是一個暗黑的房子,像個客店。然而,客店也不至於如此簡單,可又不像民家,民家沒有這樣寬敞的房子。
睜開眼睛後,他似乎纔想到用耳,不對,他早就想到用嘴和耳了,可是三天來,除了有人喂他進食外,根本就沒人來看過他。
進食時,他也會用嘴問過話,然而得到的回答是寂靜與沉默。
如今,彭中軒用耳細聽之下,發覺街上正打着三更,他這才恍然悟到,這沉寂的理由。
只三日沒睜開眼,這一睜開眼,他才真正體會到失去眼睛時的痛苦,這眼睛的價值與寶貴,他貪婪地東瞧西看,彷彿樣樣都新奇。
最後,他雙眼落在自己身上,身上蓋着一牀軟厚的棉被,他又從棉被底下伸出了雙手,雙手均被一層黑布包紮着,這一切,他在甦醒被人用藥療治時,早巳體察到了,如今不過是證實一下罷了!並且他還知道,他的臉,他的身子,他的腿腳,都被用布包裹着。
直到天亮了,彭中軒雙眼眨也沒眨一下,他在期待着那個救他的大恩人,他奇怪那人恩人,何以三天來都沒和他說一句話:
門“呀”的一聲開了,從門外吹進一股刺骨的寒風,彭中軒雙眼睜得大大的,盯着房門口瞧。
然而,出現在他眼前的,是個矮小乾癟、駝背而陌生的老太婆,這真是大大的出乎彭中軒的意料之外。
飛天玉龍彭中軒正待招呼,道謝相救之恩,忽見老婆婆並沒朝自己牀前走來,而是走到桌子上取東西似的,心中不覺納悶,遂開口叫道:“這位老婆婆,你早!”
駝背老婆婆似乎是個聾子,沒聽以彭中軒的叫喚,在桌子上逕自取了一塊黑紗,出屋去了。
見了這塊黑紗,彭中軒想起蒙面少女,心中不覺自語道。“對了!準是她!但是爲什麼會想不起呢?”
隨又自怨自責自語道:“唉!我爲什麼會如此疏忽,把她給忘了呢?”
“你忘了誰?”一個銀鈴似的聲音,在門口響起,隨着聲音,門口出較了蒙面少女,不是她還有誰。
彭中軒被這突如其來的話,問得怔住了,直到蒙面少女來至身前,他還沒答上話來。
蒙面少女那一雙大眼睛,在黑紗後轉動着,道:“飛天玉龍,你發的什麼癡,你的傷可以說好了,現在爲你鬆開綁帶,你就可以行動了。”
這蒙面少女似乎比玄衣俠要顯得天真些,彭中軒怔怔地聽着,良久始道:“姑娘,你貴姓?你救了我一命,我不知如何報答你!”
蒙面少上突然將蒙面黑紗揭起,但見她雙眉激揚,臉上顯出一派純真嬌愁的咳態,撅了撅嘴說道:“飛天玉龍,你好沒來由,你明知道我姓薛,你還叫過多少聲薛姐姐,怎麼突然問起我的姓來了。再說,我救你,只是巧合,實屬一種江湖的道義罷了!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呀!”
彭中軒也十分刁鑽的。可是一年來,所見所遇的事都把他刁鑽的脾性給磨掉了,逼使他流露出原有潛在高貴的氣質。
如今,一但遇上個略爲刁鑽的人,反使他窮於應付了。但聽他道:“薛姐姐,我絕想不到會有如此巧合,你也是姓薛,我以前稱呼的是玄衣女俠……”
“啊!你原來是叫錯了,你並沒有心叫我姐姐的……”
蒙面少女還說沒說完,彭中軒即插嘴搶着說道:“不!不!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當初我把你誤認了。既然,你要我叫姐姐,我還有不高興的麼?在這人世間,了無親人,能有一位姐姐來照顧我,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哪還有不願意的!”
接着彭中軒又道:“可是,姐姐!我總不能對姐姐的身世毫不知情呀!”
蒙面少女又習慣地撅了撅嘴道:“我也對你飛天玉龍莫名其妙呀!能做你飛天玉龍的姐姐,我可真是沾光不少。”說完,她就爬上了上炕,盤腿在炕上坐下了。
彭中軒首先將自己的身世,簡略地說了,隨後才問蒙面少女。
蒙面少女,姓薛名蓮英,她只知道她在死海矮島長大,自小與海爲伍,她沒有姐妹兄弟,卻有着許多叔伯與師兄弟,爹愛她如掌上明珠,娘愛她比明珠更寶貴,可是有一點,卻是父母雙親大大反對的事。
薛蓮英姑娘,她自小喜歡黑色,而她父母卻最厭惡黑色,因爲黑色顯示悲哀,更加上處地名爲死海,更顯示不祥。
薛家貴爲一島之主,雖然矮島人數只千餘衆,因爲矮島男女全都會武,故此能掌握該島主權達數百年之久,亦非易事。
但是恨就恨在薛家數代單傳,最不幸在薛蓮英這一代,竟斷了煙火,矮島島主海龍王薛俠遜自己無能,就在薛蓮英身上動腦筋,他與薛蓮英談過數次,要薛蓮英在他師兄弟中選一個爲夫,並要那人入贅薛家,他就將祖傳基業盡數傳他,要他將來待奉百年之後,接掌島主之位。
偏偏薛蓮英在師兄弟中,沒一箇中意的,而海龍王薛俠遜又急不能待般的,逼得薛蓮英終日悶悶不樂。
正在這時,神州突傳來金蓮血劍出世之談,這消息傳到了薛蓮英的耳中,遂啓動了薛蓮某一遊神州之意。
在海龍王夫婦阻無效之下,終於讓她單獨到神州中原一遊。不過,條件是,一年之後,薛蓮英必須準時回矮島,這條件,薛蓮英是答應了。
爲了薛蓮英的安全起見,海龍王曾派出兩個師弟,給薛蓮英暗中做保縹,這一着薛蓮英直到如今,還被矇在鼓裡不知情。因爲她一直就沒遇到一件危難,或重大而解決不了的事。
薛蓮英一離開矮島,立即換了黑色衣服,一種先天的偏愛,再加上慾望的不能達到,逼使她連內衣都換穿了黑色的。
蒙面黑紗,卻是在到了神州數月後始蒙上的。其原因與玄衣女俠同一理由,因爲她太美了,時常遭到一些困擾,雖沒吃虧上當,可也使她腦筋傷透,自從蒙上黑紗後,確實減少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說到這,薛蓮英姑娘停了停,又道:“當我聽說中原新近出了個採花淫賊,外號飛天玉龍,其武功之高,無與倫比.竟沒人將他制住,這不覺勾引起我的胸中氣憤,我想採花淫賊若真無人能制,將不知要害了多少年輕女子,毀了多少人貞節,逐連忙到處去探查,追蹤而來。”
薛蓮英姑娘日前攔着彭中軒罵採花淫別,是咬牙切齒,如今每說到這句話,卻禁不住臉泛桃花,隨又聽她說道:“誰想,飛天玉龍人是被我追到了,可是,我非但沒殺他,反而巧巧地救了他,你能說這不是緣份嗎?萬里追着你來……唉……
“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薛蓮英姑娘終於停了話.緩緩地低下頭。
彭中軒聽到最後兩句文選古詩,心中不覺倏然一震,問道:“姐姐在禮蘭屯,你既然已弄明白了誤會,何以還要追着我們下來呢?關外嚴寒,你不是自找罪受嗎?”
彭中軒他不曉得是明知故向呢?還是根本糊塗。
但見薛蓮英恨恨地白了他一眼,嘆了口氣道:“我也莫名其妙,照理說,該是我返矮島的時候了。可是,我在糊里糊塗之下,仍然追了下來,大概是這兩句姐姐叫得太甜的緣故吧!”
這句話,說得多麼的露骨,說完話,薛蓮英姑娘連忙放下了蒙面黑紗,然而,彭中軒的神目有多久凌厲,他早已看到了薛蓮英臉上的紅潮。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彭中軒的臉被裡在黑布裡。如若不然,他的臉可能較薛蓮英姑娘的更紅。
一點麻癢,從臉上開始,接着傳遍了全身.彭中軒根本無法搔起,因爲癢處太多了,雙手十指又何曾不癢。
薛蓮英姑娘扯下了矇頭紗巾,慢慢地替彭中軒鬆解着包紮的黑綁帶,從頭上開始,一圈圈地解着,當第一根貼臉肉的綁帶松下時,薛蓮英雙眼發直地怔住了,這神情彭中軒立即預感到怎麼回事,忙用那雙包紮如桶的手自行鬆解。
薛蓮英突然一聲尖呼驚叫,跳下土炕,背過險去。這神情逼使彭中軒更急地鬆解,他要了解到底是怎麼回事、
終於,彭中軒從身上自己眼睛所及的地方,看到了那被火灼傷後痊癒的皮膚,已失去了原有的膚色,顯露出一塊塊凹凸不平的肉皮,那紅如鮮肉的皮膚,是這樣的刺眼,從身上的膚色,使彭中軒聯想到臉上的膚色?
驀然地,一聲悲嘯,嘯聲久久不絕,這其中隱藏着數不盡的辛醉、悲愁。彭中軒嘯罷,連忙用被將自己整個矇住,在被中說道:“薛姐姐,你走吧!我不願驚嚇你……”
倏地,彭中軒感到棉被在扯動,連忙將被角壓緊。隨後薛蓮英姑娘悲聲哭叫道:“飛天玉龍!彭中軒!軒弟弟!請原諒我,我不是有意刺傷你的心,我承認我不該這樣驚呼怪叫,使你心痛,使你難過。可是,事實太出乎我意料之外了。爹爹曾告訴我,這‘海燕丸’除了能治各種內外之傷,其功效最大的還有火傷。但是我從來沒給人治過火傷,缺乏經驗,以致造成今在這局面。軒弟弟,你應該原諒我,你出來,讓我看看,這次我絕不會怪叫了,我沒到這火竟有這般厲害。”
可是,彭中軒仍用被子將自己整個包裹住,緊緊的裹住,說什麼也不放開,薛蓮姑娘說盡了好話,賠了無數個小心,彭中軒依然不爲所動.他翻來覆去只有一句話:“薛姐姐,你走吧!這一生我不想見任何人!”
薛蓮英姑娘,終於在萬般無奈之下,使用了一招苦肉計,她找來一把小刀子,對彭中軒道:“弟弟,你再要這樣自苦,不肯見人,我也只好自毀臉面,陪伴着你過這一生,何況,這次傷還有救,我爹爹他就是江湖聞名的玩火聖手,我相信他絕對能恢復你原有容貌,怎麼樣?我不希望你自苦一輩子。”
彭中軒一聽,薛蓮英也要知毀其容,心中萬分感動。他心想,我已經變成這個樣子,怎麼還要去連累、去害一個這樣美貌的姑娘呢?遂說道:“薛姐姐,請你聽我一句話,並答應我兩件事.我讓你看一次。可以嗎?但是,只准一次,你看過之後,就替我包紮起來,以後就不准你再看,你願意嗎?”
薛蓮英她有她的想法,她非常相信,她爹海龍王能替彭中軒醫好這火傷,恢復池原有的容貌,所以她非常爽快地答道:“這二點,我可以辦到,還要答應作什麼事情?”
“再一件就是,不許你向任何人提起我彭中軒的遭遇,只當飛天玉龍死了,這一點作答應嗎?”
同一個理由,薛蓮英想,只要將你療治好了,這兩點無形中就取消了,所以她也很快地答應了。
彭中軒慢慢地從棉被中探出了頭,可是他沒敢睜眼,因爲他怕見到薛蓮英姑娘臉上的表情,薛蓮英姑娘嘴雖說得硬鐵石,但是,她臉上只要微現驚容,彭中軒他都無法忍受。
薛蓮英姑娘這次非但沒有驚呼怪叫,就連一點驚容也沒有表露出來,因爲她事先在心中已經有了準備,不再像方纔那樣驚叫。但是,她的臉上卻滿含悲容,而且還流下滾滾的痛淚。
一個英挺俊秀的美男子,數日後竟變成了這副嚇人的怪模樣,這怎能不使人見了痛心呢?
薛蓮英姑娘依認了自己的諾言,她見彭中軒沒睜眼,膽子更大了點。她用手在彭中軒嚇人的紅皮膚上一陣憐愛的撫摩,良久良久,始才用黑繃帶,重新爲彭中軒綁紮起來。這一次她扎得非常非常仔細,留出了眼嘴活動的餘地,併爲彭中軒買了衣物穿好,替彭中軒包紮得,真可說是密不透風。
隨後,薛蓮英陪伴着他用膳,因爲薛蓮英包紮得細心與巧妙,彭中軒竟能自行扶筷進食。
這時薛蓮英才告訴他。這裡是一個鎮上的客店,生意清淡的出奇。他們住在這三天了、也沒見過第三個客人。
接着又說道:“弟弟,明天我們就啓程回死海矮島去,請爹爹替你將這火傷治好,恢復體的原有容貌,好嗎?”
薛蓮英原以爲彭中軒聽了她的話,一定十分高興。因爲無論男女,沒有不愛自己容顏的,那些個年紀略大的,爲了怕自己的容顏老夫,還要裝撈得妖形怪狀,來顯示自己的美麗。
不想,彭中軒忽然停住了吃食,搖着頭道:“不!我不能跟你去,可是我衷心感謝你對我的愛護與救命恩情,因爲我還有個轅妹妹,她現在正患着嚴重的瘋症,身上還有七八個月的身孕,我不能拋去轅妹不顧。雖然我因爲容顏關係,沒法與轅妹及好友們見面,暗地裡,我還是要全力地保護他們的安全,至少要將他們送回中原,把轅妹送到家。其次,我還要爲彭家三代血海深仇,去尋找那狠毒的仇人。容貌!容貌算得到什麼。薛姐姐,我將地辜負了你一片好心美意,這還須請你原諒。”
薛蓮英姑娘聞言,不由急道:“不行,你不能太輕視自己的容貌,沒有容貌,你就永遠見不了人,若要容貌,就不能拖延,一旦拖延,恐將無法醫治,屆時,後悔也將來不及了!”
薛蓮英姑娘,她不相信彭中軒,這十六七的年紀,已然成親,她更不相信那位呂良轅已經有身孕,那夜匆匆一瞥之下,呂良轅又披了大斗逢,她當然無從看見,所以她也就不肯相信。
彭中軒可不管她相和信與否。他堅定地說道:“薛姐姐,我意已決定,希望你不要攔我,在我來解事以前,早巳背上了,但願你不要再使我成爲不仁不義的人!”
這句話,說得太重了,薛蓮英姑娘差一點就翻臉,她何曾受這過種氣話,可是,她終於忍下了,她原諒彭中軒或因傷後,心情惡劣之故,她沒再說別的,與彭中軒默然將飯用畢。
當夜,彭中軒堅持上道,去追趕呂良轅及醉乞他們。因爲他用黑巾包頭的關係,日裡行路不便,只有顛倒着行走,夜裡趕路,白日休息。
這一點,薛蓮英倒沒反對,她也是個屬於怪裝束的人,可是當彭中軒聽說薛蓮英要與他同路時,他又躊躇了,道:“薛姐姐,你該回去啦!一年之期,轉眼就到,你怎麼可以跟我去呢?那邊,除了高山就是雪地,根本沒什麼玩的,有這種時間,大可在中原一遊,中原有的是好地方,再說,你也不能使令雙親空等候你,爲你掛心着急呀!”
這一會,可輪到薛蓮英發嬌喚啦!但聽她道:“這用着你管,你即不聽我的勸告,不接受我的意見,我的事也就用不着你來煩心。馬,我已爲你備好一匹,要走一道走吧!俗語說:‘施恩不望報,’救你一命,那隻能說是巧合,但願你別常掛心頭,我不希望你報答什麼!”
這一些話。說得彭中軒冷汗直流,愧疚萬分,他能說什麼呢?什麼也不能說,只能默默地與薛蓮英出門上馬,揚鞭疾駛。
第一夜,彭中軒就感到溪曉,他倆連夜趕路,怎麼還有同路的,遠遠落在他們後面,聽聲音也是兩匹馬。
第二夜如此,第三夜也如此。他不能保持沉默了,他已證明這是衝着他們來的,彭中軒馬對薛蓮英一說,薛蓮英根本不相信,她靜靜地聽了半晌,也沒聽到一點什麼,彭中軒道:“這事我絕不能騙你,我們只要這等一下,你就明白了,這來人當然不會爲你,但是我的仇人,可多得很哪!”
薛蓮英仍然不信,她不是別的什麼不信,她只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聽覺方面會較彭中軒差。
她出關來的主要原因,是爲追殺飛天玉龍的。那時,飛天玉龍是採花淫濺,她假如沒有制殺採花建賊的能力與自信,那不是白白地送花給飛天玉龍去採嗎?一個黃花閨女,美豔的姑娘,怎能做這種傻事呢?
在死海矮島上,師兄弟姐妹三數十人,沒有能在她手下走過二十招以上,這並非她爹爹偏心,多學了什麼絕藝,而是她資質秉賦,實超人-上等。有些師兄常學了一天半天沒學會的招式,她只要看個一遍兩遍,最多三遍,定能使得得手應心。
死海矮島薛家,有一個怪習、但凡島主,能多學到三種絕藝,這種絕藝,分內、外、輕功三種,一篇內功秘訣,一套六招三十六式的劍法,一種絕妙輕功提縱術,這三種絕藝,在接在島主之前三年開始學習,學前必須先行起下一個毒誓。毒誓的理由是:
“不是爲了下屆島主,不準輕易傳個一招蘭式,一旦決定了島主誰屬,傳了武功就不準隨意保留,一定要盡心盡力,將三種絕藝傳授到底。”
這怪習、怪規矩,有好處也有壞處,利弊各半。總之,他們已相傳數百年,經歷十數代,這規矩仍然奉行中如故。
薛連英在矮島,除一些師兄弟非她敵手外,甚至有些師叔,也曾敗在她的一條軟鞭之下。
這又怎麼不使她驕狂自大呢?並且父親曾說過這麼句話,江湖上除了一些寥寥可數的人物,必須謹慎顧忌外,你大可橫行一番了。
如今,她追殺的對象,在誤會冰釋之後,第一次在她面前顯露如此驚異的事,她又怎能相信得了呢?
薛蓮英爲了證實彭中軒的話,終於同意停下了。可是,沒半晌工夫,彭中軒突然“咦”的一聲,說道:“來的兩人武功不弱,他們竟也停下了,敢請他們也能聽出這遠來,他們知道我們停下,他們也下馬歇息了。”
這句話,沒引來薛蓮英的駭異,反招來薛蓮英的譏笑,道:“彭弟弟,你別故弄玄虛了,我不能相信,我的耳朵突然變聾了。爲什麼一點也聽不到所以然?還是乖乖地走吧!”
彭中軒如今的表情是不易看到了,只聽他說道:“這事不能隨意算了,必須弄他個水落石出,我想去看看,你若不信,亦可同去,只是,馬匹必須留下,讓他們不加註意。”
薛蓮英只道彭葉軒弄鬼,怎能放他一人獨去,可是又不便明顯示弱,心想,我還怕你逃出手去,那纔怪呢!遂讓彭中軒單獨前去,她隨後將兩匹馬繫好,再隨着彭中軒暗中追去。
這再不能使她駭得心顏色變,只她繫馬的眨眼工夫,彭中軒已去得沒了影兒,根本連怎麼走的,她都無法知道,似乎在她一點頭首肯之下,彭中軒就走了。
她還怕彭中軒故意藏身左右,遂在近外一陣搜索,忽地靜夜中,劃空傳來一聲狂嘯,嘯聲淒厲絕倫,薛蓮英這一下無法否認,她承認自己耳朵的聽覺實在比彭中軒差,不止差,而且差得很遠。
再說彭中軒晃身折回,身形決如閃電,疾苦流星,只一瞬眼,他已看到,在一個大岩石上,歇息着兩個人,兩個人年紀均在五旬上下,一個乾癟,一個魁梧,顯得如此的不相稱。可是,彭中軒一見即知兩人均是武林高手。
但是這兩人,彭中軒感到十分面生,不由得懷着一肚皮驚異上前問詢道:“二位前輩請教了,數人來隨着在下等,不知有何指教?”
彭中軒這突如其來的出現,確實將兩人驚了一下,可是當二人發覺他臉上手上全包在黑巾之內時,那乾癟的老頭一聲冷“哼”沒再言語,那魁梧的老頭似乎脾性暴。但聽他恨聲說道:“我們看你來?憑你也配!哼!你也不照照自己的容顏,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我勸你自己還是識相點趁早滾開吧!”
彭中軒本不知道二老頭來歷,自怨自哀自討沒趣,胸中氣憤如濤,亦無從發瀉,正待回身之際。驀聽,魁梧老頭一聲怪叫道:“小雜種,我曾告你,心裡放明白點,趁早與她分手,憑你這見不得人的長相,真是癲蛤蟆想吃天鵝肉,做夢!如不聽良言相勸,下次相遇,也就是你的死期到了,還不快滾,真想等死嗎?”
彭中軒心肺爲之氣炸,是可忍孰不可忍。一聲激怒狂嘯,嘯聲震遏止雲,直衝霄漢,久久不絕。道:“老而不尊,枉其老矣!二位如此咄咄逼人,以爲不可一世,若不加以微戒、二位無法明瞭‘天外還有天,人上還有人’這句話。請二位準備了,我可沒閒工夫與二位蘑菇,我要出手了,二位一齊上最好,省去我一番手腳……
“畜生!你找死!可別怨我心狠手辣!”魁梧老頭再也忍不住了,一聲喝叫,從石上猛撲而下,雙掌所引發的嘯聲,刺身已極。
“啪”的一聲,彭中軒躍過一分,這一掌,他沒接,他只在掌風將到來之際,晃身繞步,從老頭身邊擦過,順手給了老頭一個耳光。
這一下,可真大大的出乎二老頭的意料之外了,魁梧老頭“呸”“呸”的連吐數口帶水鮮血!
此時,乾癟的老頭已從石上下來了,他默聲不響地翻腕就抽出了柄寶劍,因爲他看出彭中軒的輕功實在太高妙了,自己以輕功馳名江湖的,都得甘拜下風,望塵莫及,如不用武器,必定吃虧。
彭中軒端站一旁,一點不驚懼,只聽他冷笑道:“我早就說請二位一齊上,我好節省時間,省去一番手腳,同樣是捱打,兩場並做一場,該多有趣。”
他這越說得輕鬆,二老頭越氣得鬚髮怒張,倏地一聲震天價的虎吼,一條軟鞭,劈頭向彭中軒揮來。
彭中軒本待閃躲的,他本意只想反二老頭戲弄一番,讓他們知難而退,不想,乾癟老頭乖巧萬分,倏然一閃身,正好跟住了彭中軒的退路。彭中軒心中向笑道:“好!我就讓你開開眼吧!”
驀然,他右臂一揮,“畢元神功”已隨念發至十成,正好將魁梧老頭狂怒的鞭梢接住,隨着順手一抖一挑。
彭中軒的本意是欲將對方的兵器奪過,揮灑兩招“天地八罡”,讓二老頭見見世面。不料,魁梧老間亦是江湖成名人物,後器被奪,等於是要他腦袋落地,哪裡肯放,死拿地將鞭抓住。
也是魁梧老頭命遭黴星,彭中軒這一抖一挑,時將“畢元神功”隨念發出,魁梧老頭又哪裡承受得住,一下子,就被彭中軒將他隨着軟鞭給挑了起來。
正在這個光兒,彭中軒驀覺冷風受背,連忙一側身,橫邁丈餘,隨手將那魁梧老頭的身子,當作武器般地,朝身後乾癟老頭揮去。
這動作實在太快迅了,乾癟老頭見同伴遇險,哪能不救,而且站的又是彭中軒身後,偷襲正是好機會。誰知,一劍刺出,人影已杳,還沒來得及覺察對方去向,疾動的強風,已然迎頭壓下。
乾瘦老頭本待橫劍相阻,可是在他匆匆一瞥之下,發覺竟是同伴那魁梧的身子,禁不住冷汁直冒,神魂皆顫,連忙“懶驢打滾”,滾了丈來遠去,萬分驚險地避過這一招。
驀地,夜空傳來一聲驚呼:
“飛天玉龍!你好大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