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彭中軒、呂良轅兩人,直睡至次日凌晨,日上三杆。彭中軒首先醒來,見呂良轅文生巾已脫落,滿頭青絲,髮香撲鼻,整個頭靠在自己腳上,不由低頭輕吻着那烏黑的秀髮。只一碰,呂良轅就醒了,用手揉了操雙眼,才緩緩睜開,見彭宇軒兩眼瞧着自己,不由羞得將頭躲在彭中軒懷裡,身子扭了扭,榮嬌道:“軒哥哥,你壞,我不來了。”
彭中軒哈哈一笑道:“看看天,什麼時候了。”
呂良轅兩眼望着窗外,見太陽已升得老高,不由也笑道:“軒哥哥,你把鞋子先給我,再叫夥計給打洗臉水來,你就不準進來,等我叫你再來。”彭中軒也想到女孩子的需要,遂將藏在牀頂的鞋子取下,出房囑咐店夥計,也到隔壁房中自梳洗。
總等了有一個時辰之久,呂良轅纔出聲呼喚,彭中軒已然不耐,一聽叫喚,推門進入,轅妹人影已音,卻見一非常俊美白面書生。盡衝着自己羞笑,不由一呆。“軒哥哥,只一會就不認識我了?”
彭中軒再注目一看,確是呂良轅的面貌和聲音,只是面色雪樣自潔,衣飾大不相同,自己一時怎敢辨認。呂良轅見他還是癡呆地站着,忙走上前去,揚臉對着彭中軒,叫了聲:“軒哥哥。你真的不理我了?”
彭上軒此時再也無法懷疑了,伸手就摟她入懷,親了親說:“轅妹!你真美!神通也夠廣大!昨天是棕臉,今天變了白臉,明天該不會變黑臉吧!”
呂良轅心裡可真高興,她本來就想使彭中軒驚奇的,如今已如所願,女孩子誰不喜歡人家贊她美,尤其心上人的讚美,就更使呂良轅高興萬分了。遂抱着中軒,告知自己本來用了易容藥,今天洗掉了,又拖着彭中軒來到牀前,用手指着牀上道:“軒哥哥,我也給你備了套衣服,你先換了,我們也好吃飯趕路。”呂良轅知道彭中軒的事情後,對彭中軒的事就事事關注,剛纔梳洗時,取了些銀子吩咐店夥計去購置二人衣物,告知色調及身材大小。俗話說錢能通神.店夥計貪圖些小利,只一會工夫就給買來了,呂良轅先洗換妥,才把彭中軒叫進來。
彭中轉看看那寶藍色的長衫,那潔白的內衣,心中雖說喜愛,卻不願將自己身上的舊衣換下,左右爲難的時候一時答不上話。呂良轅經這一夜後,似已換了個人,變得溫柔體貼,但這會卻又犯了性了,說道:“怎麼啦!你是不喜歡就明說,到外面另買,可也得說呀!”
彭中軒忙道:“不是不喜歡。轅妹,我看着也愛這顏色,可是要我換下身上這套,我還真有點捨不得,此爲恩師親手所制,現恩師已仙去,但遺留給我的卻僅僅只有這麼一點紀念品,我要永生永世保留着它。”
呂良轅內心不覺暗叫慚愧,憑這一點即知心上人並非見新忘舊之人,遂又說道:“軒哥哥,我並沒叫你丟了它呀!換下來一樣可以包紮好,留在身邊。你總不能一輩子就穿這麼套衣服。再說,整天穿着,也易破損,屆時你想留個紀念恐怕都沒有了。”
軒中軒-聽也有道理,見呂良轅講完話已走出了,遂匆忙將衣服換上,在鏡中照照,也不免高興。
呂良轅直等了好一會才推門進來,見彭中軒換過衣服後,較前更見英俊、瀟灑,如玉樹臨風,如瑤池仙童,不由也高興地呼道:“軒哥哥,你才真漂亮啊!”
隨後店夥計送上飯菜,並有壺酒,彭中軒可真喜歡喝酒,在島上,因與猴子相交之故,從小就喝着猴兒酒,師父東海老人卻滴酒不沾,雖沒禁止彭中軒喝酒,卻也說過這麼句話:“酒可亂性敗德,亦活血通氣,適可而止最佳。”於是,彭中軒可就每天都有得喝啦!這些猴兒酒,都是猴子孝敬的。因彭中軒曾經從一條巨蛇口中,救下了一隻小猴,而與猴子成了好朋友,只要他一去到,準有猴子送酒他喝,後來愈喝愈多,量亦愈來愈大,可從未敢喝醉過-次。
現見店夥送上一壺酒,還配有七八道精美的菜,雞鴨魚肉,海蔘魚翅樣樣俱全,這些都是他從未有嘗過的,忙笑道:“轅妹,這些都是你給叫的?”呂良轅一見他歡喜,心裡也高興,點了點頭,就給他倒了杯酒。
彭中軒問道:“這酒可是很名貴?”呂良轅見他不喝酒、不動筷,反說出這麼句話來,一時不知其所指,就只得拿眼望着他,彭中軒又道:“轅妹,我問你這酒可是很名貴,你瞧菜這麼多,而酒卻只有一壺,所謂物稀者爲貴,大概這種酒相當名貴哩!”呂良轅見他說出這麼句不明世故的話來,不由笑得前俯後仰:“傻子,你什麼都聰明,怎麼對這個卻一點不懂,我是不會喝酒,我也以爲你也一定不會喝,想你在瓊因島上,島荒地僻,哪來酒喝?原來你酒量還真不小,竟是嫌一壺少了。”說畢,回頭叫來夥計,搬了一大壇酒來。這樣弄得我們這位美少年下不了臺。最後還是呂良轅硬迫着他吃喝,才又恢復了自然。
酒喝了總有半壇,菜可全部一掃而光。呂良轅只陪着吃了一點點,看着心上人吃得津津有味,心裡不免歡喜。
飯後,談到行止問題,呂良轅不再隱瞞,將此行目的告之,惟聞者禪師告有三山五嶽的頂尖兒高手,奔聚東海邊,屆時定有一番激烈爭奪,並說明自己亦想遇緣而奪,就請彭中軒協助,又言及父親先已東來數日,父親江湖朋友甚多,若待遇着父親,由父親或能探得他仇人下落亦未可知,何不與自己同行。若取得寶劍,又得知仇人下落,豈不變成兩全其美,屆時自己也陪伴同行,報仇雪恨。
彭中軒聽呂良轅說的亦是道理,有武林前輩打聽,豈不強勝自己毫無目的地奔走尋找,尤其自己確實喜歡、愛着呂良轅,不會分離,遂點頭應好。
二人付清店飯錢。錢在彭中軒是一文不明、分文無有。在呂良轅是多之又多,身上帶的不是珠寶,即是金票。二人出得鎮來,日已過午,見四下無人,遂施展開輕功往前直奔,穿山過蛉,所經之處具都荒無人煙,還算呂良轅想得周到,帶了足夠數目的乾糧,還怕彭中軒食量過人,特意多備了些。
呂良轅一施展開輕功,即感到與往日有所差別。往常一躍,最多三丈出頭點,今天每一步均都出去五丈有餘,知道繫心上人用本身真氣爲自己打通了周身穴道,這比常人苦練十年功力還要強得多得多,不由用感激的眼光,瞟了彭中軒一眼,見彭中軒也正注視着自己微笑,臉上不覺一紅。使足功力,盡力往前趕,但彭中軒隨你多疾多快,都是緊緊地靠在身邊,一分也不差,一絲也不離。你快他快,你慢他慢,你跑他跑,你停他亦停。呂良轅最後只有停下,索性將整個身子投到彭中軒中撒嬌不依。
陡然,海水拍岸之聲傳來,呂良轅倏地站直身子,翻身一躍,起在空中五六丈高下,儘快住前射出,三五個起落,已來到一座山腳下,看崇山峻嶺,峭壁峻巖,滿山盡是密叢叢的樹木。樹身雖不高,也有十數丈,估量自己沒這功力上去,彭中軒在旁邊已發話道:“轅妹,烏金幫既已發動全幫人馬東來,勢在必得,這一帶海岸,必也是明關暗卡,待我助你一臂之力,躲過他們的哨位,免與他們相爭,偷偷的將寶劍取去,豈不省卻無謂的拼鬥。”
呂良轅點了點頭,彭中軒再不答話,伸手扶起呂良轅,就想往上聳,呂良轅忙道:“軒哥哥,我不要挾,怪難受的;我要你抱。”彭中軒也只笑了笑即改換了手搭腰背腿彎姿式,呂良轅也伸手抱住了彭中軒的頭頸。
彭中軒抱着呂良轅在樹梢上奔走,真像涉雲飛渡般決如流星泄空,烏金幫的暗關,根本不可能發覺,就算看見,也不過像一縷青煙。
彭中軒與呂良轅一至峰頂,天已入夜,山風寂寂,海邊汩汩之聲,清晰可聞,將懷中呂良轅放下,輕輕地就着她耳邊說道:“烏金幫在此山設的暗樁有兩道,一在山腰,一在左邊十數丈的大石後,還是不要驚動他們,以免招致麻煩,你在此稍等一會,待我尋找一較爲隱避之處,再來接你,千萬得聽話。”
彭中軒等呂良轅點頭應好後,才一長身,朝海邊懸崖飛落,呂良轅看這懸崖峭壁總有百數十丈高下,自忖若要達此功力,尚不知何年何月何時。見彭中軒像個飛鳥似的盤旋而下,只一眨眼即深數十丈,不見影子,呆呆地站在峰頂,想及心上人此等超人的藝業功力,恐祖師少林掌門智通大師且非其敵呢?且又對自己深情款款,關愛備至,沒想自己初次涉足江湖,即能得遇武林奇人,不由心花怒放,癡呆呆地遐想一陣。
不知過了多久,突覺雙臂一緊,剛想呼叫,嘴已被堵上,跟着被來人抱起飛身轉了數轉,即感到一陣昏暈,隨着似感身子懸空而墜,整個心都向上提起。一瞬間,已停身崖壁一小樹上,呂良轅嚇得冒了一身冷汗,忙一定神,臂部仍被人扶住,只是勁力已鬆,自己只需稍一用勁,定可脫除開來,但眼前情景,上是懸崖,下是絕壁,這一小樹上,不提氣停身,定會將樹枝壓斷下落,跌下去將是粉身碎骨,自己腳下雖也踏有枝葉,可全靠那手臂微力支撐,方能站穩,知來人功力高深,鬥定鬥不過,逃必也逃不了,爲免受辱,只有一死,雖粉身碎骨,亦心頭有願。想至,心頭默唸:“軒哥哥,我對不起你,今生今世難報知遇之恩,待來生吧!爲免受辱,我得先走了……”
突的耳邊傳來:“轅妹,驚了你了。”呂良轅身子一震,一掉頭,立在身後抱着自己的,不是彭中軒還有誰,這下氣可大了,不但有氣,也有恨,更多的是傷心,一轉身,撲進彭中軒懷裡,眼淚就撲籟籟地流了滿臉。
彭中軒不知所以,忙問緣故,並隨着好言安慰,可是全失效用,呂良轅只一味的抽泣痛哭,不睬不理。
呂良轅自小慣養成性,父母鐘愛珍若如命,只有她欺每人的份子,可沒人敢碰她。先是驚,再是怕,最後是傷心、驚喜、氣恨,她總共只有多大,又哪能承受得了,一生還從沒人敢碰她,沒吃過虧,如今卻一再的被調侃,偏又是自己心愛之人,傷心的情份更無處發泄,這一哭總共哭了個半個時辰,還是彭中軒將她緊緊地擁住,也陪着她一同流了半天淚,說了無數的好話,才使她慢慢止住了哭聲。驀地砂一陣巨響,“轟隆隆”一塊千斤巨石,從山頂砸下,彭中軒趕忙抽出右手,運起“畢元神功”擎天一柱推出一掌,將千斤巨石,震出了丈許落下崖去,隨着一聲“轟隆”,巨石已落在崖下海水裡,掀起數丈波浪。
彭中軒不再遲緩,因剛纔已非常僥倖,那千斤巨石從崖頂懸空墜落,經數十丈後那下墜之力何止萬千,幸好彭中軒功力已致化境,及時運起蓋世絕學“畢元神功”將石震斜,若換旁人,不被砸下絕崖變成肉餅纔怪。
然而彭中軒腳下踏的那僅手指粗細的樹枝已微微作響,知道若再有同樣事情發生,自己雖不怕,可也夠麻煩,遂忙將呂良轅抱起,頭前腳後的往樹後塞去。
樹後原來有一小洞,洞口高不滿三尺,寬卻有五尺餘,洞深三丈許,洞裡丈許較前寬大,亦有丈許高,四壁岩石,乾燥整潔。彭中軒剛纔發現樹身小洞後,就翻身飛上,尚未及峰頂,即有所覺,趕忙橫出數丈,繞道而上,見呂良轅癡呆呆地站在崖邊,身後邊已被七八個黑衣大漢,作半月形的包圍,手裡都拿着弩弓,對準呂良轅後心,似乎只要呂良轅稍有移動,即數管齊發。看其等步步進逼,以至呂良轅身後丈許,呂良轅仍未發覺,彭中軒不由心急。雖說有自己在他們絕傷不了呂良轅,可是事必因此被烏金幫知道,此處已被人潛入,自己雖不懼烏金幫勢衆,卻也不願多事殺傷,招惹煩惱,總想很順利地暗中取得寶劍,早日尋訪仇家下落,憑自己的水上功夫,想必非當難事。陡的一個意念起在心頭,見事已至急。再不延慢,一彈身,從空飛下,怒鷹撲兔一把將呂良轅抱起,騰身空中,在半空盤旋了兩圈才墜崖飛下。
烏金幫的八名黑衣大漢,本來卡內只有四人,剛纔正是換班之時,其中一大漢,離崗方便,發現了呂良轅。既能單身闖過數處暗樁飛身崖頂未被發覺,武功定必甚高。八人遂沉着包圍,備好強弩硬弓,一步一步的進逼,及至近交,仍然未被發覺,心裡均都暗喜,認爲奇功一件,忽的半空中一道黑煙射下,卷着少年起在空中,一圈兩圈,即已消失。幫衆具都疑神疑鬼。陡的懸崖下又傳來極微弱的哭泣聲,哀哀欲絕,久久不斷。幫衆本就寒心,那還受得這種悽慘悲泣,不由得具都駭得面目青白,皮起雞粒。其中一頭目往日不信神鬼,今日事態確屬離奇,才被所感,然總算見過世面,突的怒喝一聲,將衆人的寒驚震住,聽泣聲仍然還在,見峰頂正有一千斤巨石,遂激起夥衆,同心協力將巨石推下。確也怪事,巨石推下後,哭聲立止。
且說呂良轅被彭中軒放人洞後,見洞裡甚爲乾燥、整潔,即倒身躺下。頭朝外,腳朝裡,斜身面壁,緊閉雙目,不聲不動。待彭中軒爬進洞後,見此情景,知其氣尚未消,可是卻不知因何生自己這樣大氣,於洞外已說盡好話,未見諒解,不由急道:“彭中軒,一個荒島野小子,承蒙轅妹妹看得起,愚兄將永銘心肺,今日不知因何開罪於你,尚清明言是幸,如兄確有過錯,無需轅妹如此生氣,待愚兄將仇報了,定當親自到府,將頭奉上,以謝知己。”
話音一落,熱淚已奪眶而出,想恩師十數年教養,剛返回中土,仇未報,師骨未寒,自己惹下了難割難捨的情孽,真的辜負恩師一番調教,愈想愈覺傷心。
呂良轅雖說閉着眼,面壁躺着,心裡卻在想着該如何埋怨他幾句,消消心頭之氣,一聽彭中軒說出這樣嚴重的話,心頭不免大驚,見彭中軒臉上滿含痛苦哀怨之色,知道自己這會又錯了,遂慢慢爬到彭中軒懷裡,用手帕爲彭小軒擦去臉上的淚,叫了聲:“軒哥哥,你瞧,我不是沒生氣了嗎!”
彭中軒本是抱怨滿胸,經她這一手,氣怨確消了一半。睜目見一張嬌豔如花的臉,眼內儲藏祈求自慚之色,氣怨就消了個乾淨,也用手指擦了擦呂良轅眼角遺留的淚,問道:“轅妹妹,我不是想你,你知道你這一哭,我心頭好痛,問你又不說,你說說着,到底是爲了什麼?”
呂良轅聽了這幾句話,心頭一陣滾熱歡愉,好不開心,知道自己確已獲得了對方的心,不負自己的深情,忙將剛纔在山頭,正想得高興時所受的驚嚇,以及準備墜崖粉身以報等情訴說一遍。彭中軒聽呂良轅說得情愛顯露,情意纏綿,不由將她攬在懷裡,深深地親了親她,才道:“剛纔若非我及時趕到,你恐怕早已是個大刺猥了,還有心情生氣,真可謂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呂良轅聽着摸不着頭腦,忙追問道:“軒哥哥,你別賣關子好不?快點告訴我嗎!……唉!真急死人。”
彭中軒這會可是存心報復,她愈急他偏不說,反而放鬆了手。側身躺下,深深吸了口氣道:“好心沒好報。啊!我好睏啊!”呂良轅一聽更急,知道他存心賣關子,一伸手指在彭中軒腋下一挑,彭中軒的護身神功豈隨意所指,哪怕這個。
呂良轅見他不但不怕,連動也沒動,遂揚起粉拳,喝道:“你到底說不說?”
彭中軒此時似已睡熟,鼻內已有微微鼾聲傳出,呂良轅揚着拳卻下不了手,對着他臂上就是一拳,打的人沒使勁,被打的人更不當一回事。呂良轅見硬的不行,只得再度用軟的,爬到他身上,臉對着臉,這樣可被她想出花樣來了。說道:“軒哥哥,你再裝睡,我可不客氣了!你可要見識姑娘的法寶。”。彭中軒心想:“你有什麼鬼門道,我今天得全部見識。”陡的鼻孔中一陣爬癢,耳朵裡一陣鑽動像有蟲爬進,這下可不能不管,這些都是武功所練不到的地方,一陣噴嚏,趕忙睜眼,見呂良轅格格的笑得倒在一邊,彭中軒知道是她搗鬼,遂說道:“不錯,你這法寶總會把我弄醒了,然而嘴是我的,我要不說你總沒法,誰叫你狗咬呂洞賓呢!……但要我說卻不難,可得有條件,給我點好聽的,好吃的!我就說。”
呂良轅一想,道:“好聽的,不難,你要我叫就叫,好吃的可沒有,半夜三更天,離城總有二百里地,上哪去要。”
彭中轉說:“不準反悔?”呂良轅道:“決無反悔!”
彭中軒又說:“叫的要從你心裡叫,要我聽得滿意就成。”
呂良轅這一下又難了,知道他是存心折磨自己,但如果其說,那剛纔自己實在是太不對了,爲了彌補剛纔的誤會,只有忍點氣,何況這也是自己願意,這不是男女的情愛嗎?有什麼關係呢?
呂良轅想了一會叫道:“軒哥哥……好哥哥……親哥哥……”不行,彭中軒心裡雖甜,卻無動於衷。洞中本甚暗黑,借月色微光,彭中軒尚能辨物,呂良轅卻不同,除了看月光星光,辨方位定時辰外,夜裡與白晝,了無差別,這時見呂良轅已紅雲飛頰,更顯嬌豔可愛。
驀聽一聲;“我的親……哥哥。”說完掉轉了臉,想必紅暈已染耳根。
彭中軒一聽,也不由得歡喜,忙道:“我的親妹妹。”說完就將呂艮轅拉到自己胸前,把她的頭扶起,只見呂良轅的臉色充血,微閉雙目,知道她害羞,忙道:“叫已叫過了,現在我要吃……轅妹,吃你的香舌。”
呂良轅一聽,頭馬上低下,心想:“你要吃就該自己吃,昨夜還吃過了,今日若再放刁,就……”就怎麼樣,她不敢想,亦不願想,她已不能對他生外心,已不能沒有他了。
彭中軒一看情形,知道不能再逼,女孩子的尊嚴,其貴無價,豈能任意摧毀,遂輕輕地擡起了她的頭,印上了她滾熱的脣,但覺丁香吞吐、幽香款進……兩人愈擁愈緊。總過了好一陣工夫,呂良轅才輕輕的推開,仍偏在彭中軒胸口,嬌喘連連。
彭中軒心情甚爲激動,卻仍然抑壓住,將剛纔經過說出,呂良轅雖已聽明,卻毫無反應,俯在胸上一動不動。驀的一陣雷鳴,立時烏雲飛聚,兩人同時翻身擡頭,見月亮星光早已被烏雲埋沒,春雷連響不停,陡的大雨傾盆而降,海面平靜如常,沒有一絲風意。突的雨中冒起一線紅光,正從洞下海面升起,只躍起十數丈高下,就沉入水中,不再出現,呂良轅一聲歡叫;“軒哥哥,快,快,這就是金蓮血劍!我要我要。”
彭中軒見這般大雷大雨,爲避擾亂,正是時候。遂翻身爬進洞裡將衣服脫下,只穿了條短褲,將軟鞭放下,手提玉龍劍爬出,俯身親了親回良轅道:“轅妹妹!我一定能使你如願,但你得聽從我的話,不管我去多久,你絕對不準出聲呼叫,更不準隨意離洞,你可答應?”
彭中軒看她點了點頭,遂縱起身子,飄然而下,離海面尚有二十餘丈遠近,即斜着望海外落去。“撲通”一聲,彭中軒已落入水中,張目四望,水深不見底。彭中軒想到,靠岸近處,本應甚淺,若深則必定沿峭壁而下,遂又迴轉頭,沿壁直下,總有三十餘丈深,時已見底,可是金蓮血劍蹤影全無,這毫無目標的尋找,卻也夠頭痛。
彭中軒先在海底的二十丈餘察看一遍,不見有絲毫跡象,遂又沿壁尋找,總花了近兩個更次,乃無所見。他是個毅力特強的人,即做此事,即必須得到成功。倏的,迎面射來一條丈餘長的劍魚。頭上長着一把長槍似的劍,劍身超越頭部二尺,那閃閃的光亮,真和寶劍無甚差異。
當彭中軒發現時尚在五六丈外,瞬間劍魚已及身,魚頭長劍竟分心刺到,忙一提身,穿起丈餘,回手抽出玉龍劍,玉龍劍一出鞘,寒光閃閃,銀芒在水中,更顯明亮,彭中軒握劍在手,此時魚的長尾,推着水浪又襲到,這水浪比陸上的千斤掌風更具威勢。彭中軒一側身,右手到迎浪刺去,劍魚一見玉龍劍,也似害怕,可是攻擊容易,撤退卻難,尾上已被玉龍劍深深刺人,彭中軒趁劍魚的去勢,已在其尾上添了道尺餘長的口子,只見鮮血所過處,像一道血箭朝前直射。驀地紅光暴閃,穿血而至,彭中軒心頭一喜,忙伸手一撈,果是把紅光閃閃的寶劍,彭中軒絕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金蓮血劍入水數百年,今日雖時出現水面,想必是應劫出世,而此次的突然鑽出,或是數百年未見鮮血之故。
呂良轅在洞中直等了兩個時辰,還沒見彭中軒上來,此時雨早停了,天色已做明,海的盡頭彩霞已升,雖然呂良轅自出生以來,還沒見過這種景緻,可是她現在,哪有心思來欣賞這一生難得見的海面旭日彩霞呢?
巖洞似生在巖壁的腰部,離水面有五十丈高下,呂良轅此時已能清晰地看清海水,見水面微波一起一伏,一進一退之外,就只有汩汩的水聲。不由心頭陣陣的加急狂跳,但這急歸急,自己一點水性也不懂,就算懂,這五十丈外的高下自己又哪能下去。
驀地,暗淡的海面上,突現一圈紅光,紅光冒後,人也跟露出頭來。呂良轅高興非常,張口就叫;“軒……。”只叫一字,就自行將口按住。彭中軒一聽喊聲,知道可能出事,一個鯉魚翻身,就水裡躍到空中十餘丈,箭似的朝崖壁上射去,一靠壁馬上將金蓮血劍插入,待劍葉全部投入石內紅光全斂,才借劍柄之力停身,一動不動。
總等了頓飯工夫,見無所動靜,彭中軒就近用玉龍劍砍來拳大的一節樹幹,纔將劍拍出,插入樹幹內,將紅光全部斂起。
呂良轅見彭中軒已出水面,可是等了好半天,仍未見上來,看剛纔躍出水面之情景,似無傷痛,何以半日尚未上來。正焦急間。陡的人影一閃,呂良轅雖略有戒備,卻不緊張,彭中軒已停身洞前樹上,此時天已大亮,一見彭中軒那裸身露體的樣子,忙將頭俯低。
彭小軒彎身過得洞來,見呂良轅偏頭不理,將劍丟下,轉頭也俯在地上:“轅妹:你看見我上來,怎麼不理我了。”呂良轅急道:“軒哥哥,我怎麼會不理你呢?你將衣服穿起來,我就告訴你原因。”
彭中軒何等聰明,哪能不明所指,但他偏要俏皮。此時他身上水滴已幹,一把就將呂良轅抱在懷裡,見呂良轅緊閉雙目,臉上已羞得櫻紅,隨着道:“寶劍已取得,應該怎麼謝我,快說!”
呂良轅的臉紅又傳染到耳朵上,頸子上了,可就是無法開口,誠然,多少人拼性命欲爭取的金蓮血劍,自己卻輕而易舉的於一日之間獲得,這人情不算不大,可是自己用什麼謝人家呢?這無價之寶,豈是金銀珠定可能相提並論的?
彭中軒見其不開口,也知道這不是容易答覆的事,遂只在她瞼上親了親說:“就用這謝我吧!”
呂良轅直待他衣服穿好,才退着爬了幾步,將地上劍拿起,見劍插在一段樹枝裡,卻欲將其抽出,只聽彭中軒叫道:“轅妹,到裡面去,這紅光太刺眼,恐會射出洞外,被人發現,招來麻煩。”
呂良轅遂退身進得沿裡,已急不可待地抽出了金蓮血劍,只見劍長僅二尺餘,葉菲薄,份量甚輕,劍首射出寸許血紅劍芒,伸縮跳動,順手一刺,一招毒蛇出洞,劍芒暴長二尺,洞壁碎石粉飛,不由高興得跳了起來,此時纔想到彭中軒,可是洞裡哪還有影子,忽的右手一輕,寶劍已脫手飛去,心頭一驚,見彭中軒已手執金蓮血劍立身洞中開口道:“轅妹,假如僅你目前的功力,得到這把寶劍,恐怕不但不是福,很可能會招來殺身之禍呢!”
呂良轅一想,確是道理,面前擺着藝業這麼高的人,自己竟蠢得一點都想不到。彭中軒接着道:“轅妹,這該是你的福份,你瞧這劍上的花紋,想是一套劍術,你先等一會,待我仔細瞧瞧,等完全體會了就把這套劍術教與你!這定是一套精妙絕倫的劍術!”
彭中軒在水中得劍及上岸後,一直沒工夫仔細地看過這把劍,後見呂良轅揮了一招,劍芒暴長,與玉龍劍不相上下,心知確是把好劍。爲了劍與人的安全,不由想到呂良轅的功力,-拭之下,果然太差,要安全保留金蓮血劍,定必另學絕藝才行。
當彭中軒欣賞金蓮血劍時,那隱若的劍紋,均都似小人舞劍跳動。一個念頭起在腦中,神仙洞府中之事,重視眼前,逐關注呂良轅一聲,就盤膝坐地,非常用神的注目劍身,仔細察看體會。
呂良轅見彭中軒坐地後,註定劍身,一眨不眨,兩眼冒出兩道冷電似的光亮,好不怕人。記得年前見過祖師智通大師,眼內雖也精光如電,與之相比,相差甚遠,心知彭中軒吞食過千年靈龜火丹之故,可也沒想到有這等深厚。
呂良轅看日頭已升得老高了,彭中軒仍注目金蓮血劍,一動不動,只得自己也盤膝坐下,因一夜未閤眼,只一會即倒地睡着了。
待一覺醒來,天已近午,彭中軒劍已放一邊,正注目看定自己,不由羞道:“軒哥哥,體會到了嗎?快教我好嗎?”彭中軒道:“很抱歉,我肚子餓得不能動了,懂有什麼用?”
呂良轅忙解開帶來的乾糧遞上,沒想到沒水,陡的見彭中軒身邊有把銅壺,知道他定曾出去過了,這壺水準定是偷來的,也不再說話。
二人就在洞中過了三天,乾糧吃完了纔回至峰頂,仍由彭中軒抱着飛回,呂良轅三日來,不但學了金蓮血創十二絕招,並學了一種“迷蹤迴旋步”。這種步法,專用來與高手對敵,只是按步趨避,任你武功再高,也難耐其何。這是東海老人所創,傳於彭中軒危急時所用,其中變化萬千,精妙離奇,呂良轅學金蓮血寶劍十二絕招,只花了一天時間,而學“迷蹤迴旋步’卻費了整整二日,當知其中之奧妙。
且說二人出得山來,沿途甚爲平靜,遂放緩腳步,邊走邊談。此時的金蓮血劍,已被彭中軒就着那段樹幹,用玉龍劍削成了一隻木劍鞘,劍插其中,紅光全斂,比之通常用劍鞘更爲難看。
二人離海岸已數十里,見路邊有數間茅舍,屋後遍植山竹,看天色已入夜,遂往茅舍惜宿。開門處,乃是位中年婦人,手裡牽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
彭中軒道叨來意,中年婦人見是兩位少年公子,不由驚道:“二位哥兒何故到此,近處時現強人,舍下雖屬偏僻尚有一空房可待客,若不嫌簡便、怠慢,即請住下。”
彭中軒兩人不由奇怪,心想:“此偏僻山區,哪來此文雅人物。”二人心中雖奇,卻忙道謝,進得屋來,看桌椅傢俱,均系竹製,雖甚簡單,卻也微塵不沾。
待二人坐定,中年婦人已從廚內端出了菜飯:“山野無佳宴待客,就請稍進先食,外子歸時再爲另制。”
彭、呂二人實已餓甚,心想明日去時,多留些銀子也就是了。婦人待兩人餐罷,即領兩人至一房中,見房中甚爲寬敞,牀被桌椅懼全,並有文房四寶及甚多書籍,不覺更感驚疑。等婦人去後,二人面面相覷,內心都在叫怪。看中年婦人又不似有武功之人。
彭中軒道:“轅妹,你對此怎麼個想法?”
呂良轅道:“軒哥哥,你又怎麼個想法?”
只就這麼兩句話,二人又回覆沉默,始終無法猜測,這屋裡只有婦人及小女孩兩人,小女孩在他二人進入後,未曾說過一句話,婦人也沒和小女孩說過話,只由她坐在那裡。說男主人外出未歸,可是,時已入夜,仍未見歸,彭中軒隨囑咐呂良轅需多加小心。
此時兩人同牀入眠,已成習慣,呂良轅經數日來的相親相偎,雖未及亂,正自認這個心身,除彭中軒外已不屬外人,更有何忌。彭中軒可是適可而止,從不過份進逼,二人同處數日,亦從沒涉及遐想。
今日事出疑奇,二人乃合衣並臥,緊壓兵刃,以防不測。
三更過後,呂良轅已沉沉睡去,彭中軒從半睡中驚醒,因他已聽到聲音,似尚在數裡之外。只一頓飯工夭,門上已現剝剝之聲,隨着開關門聲,入屋坐地聲,只聽到:“呂大哥怎麼了,傷得嚴重嗎?”這是婦人聲,另一男人聲音答道:“靜芳,你先拿水來,讓他吃點藥,他是被掌力震傷,看樣子非常嚴重,若不是智通太師及時趕到,我這條命恐也保不住了。”
隨又聽到婦人說:“智通大師人呢?”那男人聲答道:“智通大師已將那賊人引到海邊去了,憑智通大師的絕頂輕功,脫身當無問題。現在就是呂大哥的傷討厭,若賊子再追蹤到此,則更不堪設想。”
彭中軒此時已明白少許,屋主人就是武林之人,因趕赴救人,至今始歸,所救之人,已受重傷。彭中軒乃是俠義之人,怎能見死不救?何況東海老人授醫學時曾言,“學醫治人,不管好壞,知其系壞人,當勸其海改向善,壞人一旦歸正,或能較好人更好之。”見呂良轅睡得甚香,遂不顧一切,翻身爬起,開門來至廳前。廳上只點了小小的兩盞油燈,中年婦人一見彭中軒夜深走出,也不由驚詫。屋主未知內人留客事,以爲敵人已跟蹤而止,遂怒喝道:“好賊子,趕盡殺絕,今天就跟你拼了。”話聲未落,雙掌同時推到。
彭中軒知道已生誤會,也難怪別人誤會,自己悄沒聲地往裡闖,又哪能怪別人誤會呢?見掌已到,不敵反避,一旋身,即脫出了掌風圈,忙恭身行禮道:“在下彭中軒,剛纔聽說有人受傷,在下不才,曾學傷跌之方,故不卑自薦,或解效些微勞,還請勿生誤會是幸。”
婦人一聽此言,忙也近前說明留客原委。
屋主本見這位美少年,即知不似賊人一夥,又聽婦人一說才知誤會,忙恭身行禮道:“老朽宮行民,事前不知舍下,適才冒犯,尚祈海涵,公子即知醫學,請往一觀如何?”宮行民心想,憑你這年紀,還能有什麼真正實學,不過,方纔躲避自己拼力的一掌,確見功夫,反正人已傷重如此,死馬當活馬醫,或真能撞上對子,豈不是件天大的好事,遂將彭中軒引至被稱呂大哥的面前。
彭中軒見一張長榻上,躺着個年若五旬的長鬚老人,身材魁偉,方面大耳,臉色慘白,口角掛着血絲,大概吐過不少血。彭中軒並側身按脈,一瞬間,即將手放下,忙伸手憑空點了老者胸前數處重穴。
這憑空點穴,乃武林中武功至高者,始能使用,江湖雖有傳聞,卻不多見。現時彭中軒使出,卻並非有意賣弄,而是知道,宮行民夫婦對自己未能全加信任,若用普通拍穴,定必遭受阻止,如事先解釋能否取得信任亦未可知。因胸前爲人身重穴,現傷已進入危機,若不及早穩住心臟穴道,一有滴血進人心臟,則大羅神仙也難救治,故此使出此種絕技,一來止住長領老者傷勢惡化,再者也讓宮行民夫婦知道自己非平庸之輩。
確知其然,宮行民夫婦一看彭中軒隔空點穴手法,都驚呆了。知道面前少年,年歲雖輕,卻有高深絕藝,宮行民忙又拱手爲禮道:“公子世外高人,宮某有眼不識,尚祈見諒是幸,呂大哥傷勢,全仗公子成全,若有所需亦清明言。以便備辦。”
彭中軒道:“宮前輩所言正是,呂前輩想系被小天星掌力所傷。五臟六腑均已碎離本位,危險之極,雖經閉穴止血滲心,亦不能超出六個時辰,在下雖然醫得,身旁卻無藥物,但不知此處離城遠否?若於明午前趕返,呂前輩當必有救,若過遠,則晚輩願效徽勞代步前去。”宮行民道:“公子請勿用前輩稱呼,公子世外高人,老朽一介村夫,當之愧甚,此處離城五十餘里,明日午前趕返,宮某自信尚可辦到,即請開方吧!”
剛說至此,呂良轅已醒轉得廳來,一見橫榻上長鬚老者,即撲身上前,宮行民一見橫掌即出,隨聽一聲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