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洞庭湖翡翠港翡翠寨,聚義堂上一時殺氣騰騰,在彭中軒與天山一魔奮戰之下,掌風呼呼,激烈異常。
天山一魔丁炳臺,自被彭中軒神功震退之後,對彭中軒立收輕視狂傲之態,施展開苗山十數年辛勤所學,招招緩慢謹慎,但仍是毒辣無比,每一出手,均奔彭中軒致命之處去來。
彭中軒所展開的,卻是東海絕學“乾元一雷掌”,威勢也甚驚人。
瞬息後,二人已鬥了六七個回合,仍是半斤八兩,天山一魔的苗山絕學,既毒辣又謹慎,虛實互補,攻出一招無效,立封門戶,任你彭中軒“乾元一雷掌”威勢再強,一時之間,確也難奈其何!
彭中軒此刻已然不耐,一聲龍吟長嘯,聲震屋瓦,“乾元一雷掌’上驟加十成真力,每發一掌,僅都如雷般地發出轟轟暴響,一股股權強勁風,排空涌出,威勢之強,無法相抗。
只兩三招,天山一魔丁炳臺即被逼得退了一丈五六,心頭雖感驚恐,但卻仍然鎮
靜如常,反手連攻三招,“嗖”地跳出圈外,半空裡抽出肩頭寶劍,落地後懷中一掏,嘩啦啦一聲,又撤出丈餘長一條橫鋼鐵練。練端繫着個薄扇般大的五指鐵掌。
嘿嘿一聲冷笑,說道:“小娃兒,我們在兵刃上過兩招吧!”
話音剛落,也不等彭中軒答話,立時劍出如風,左手一抖,精鋼鐵掌斜空飛起,這是天山一魔丁炳臺於苗山中十數年所學的最爲凌厲的十二絕招之一,劍走“春雲乍現”,鐵掌驟使“笑指天南”,只要對方避劍一躲,無論退往何方,鐵掌立即跟蹤迎間罩下,確實狠辣無比,使人防不勝防。
彭中軒一見天山一魔丁炳煙臺撤出兵刃,話未說完,已搶先攻到,面前銀虹閃動,朵朵雪蓮,漫空飛臨,將自己上中下三路全給罩住。
心中不覺一陣暗笑,這一式不是“金蓮血劍”十二絕招之“春雷乍現”“萬蜂出巢”嗎?自己不但會,且熟之又熟,這接着來的第三把該是“江河倒瀉”,因這三招一工確實詭異至極,自己玉龍劍尚未撤出,難以招架,遂原身不動,暴退八尺。
不想彭中軒腳方沾地,天山一魔丁炳臺左手鐵掌已臨頭罩已彭中軒心中亦爲之一簇,上身仍然不動,只足尖點地,又復斜退了五尺,一聲龍吟響過,玉龍鞭到已同時撤出。
突聽“吧”的一聲,凌空鐵掌五指暴出五根金針,緊迫着彭中軒身後襲到,針頭綠芒芒的顯見染有巨毒。
彭中軒一聲冷笑,神回氣聚,運起“畢元神動”,將金針震飛出老遠,立時施展“不老神仙洞府’中所學天地八罡,連綿搶攻。
這先人絕學,確非凡俗可比,尤其鞭劍相交,長短互濟,威勢更是驚人,玉龍白虹,波雲詭異,狠辣異常,只一霎那間,即將天山一魔丁炳臺全身裹住。
驀聽一聲淒厲慘嚎,剎時血雨紛飛,“吧嗒”一聲,天山一魔丁炳臺已被彭中軒玉龍劍攔腰橫斬,一分爲二,接着又是“撲,嘩啦啦”的一聲亂響。
原來天山一魔的下半身,雙腳被彭中軒玉龍鞭捲住,順手一摔,恰好拋在十丈外烏金幫手下四子神等的一桌之上。因來勢過於兇猛迅捷,而且血雨先至,故圍坐衆人一見,恰都縱身避開,故有“撲,嘩啦啦……”之聲。
事情實在太出意料之外。小神龍方正斌一心只倚靠天山一魔丁炳臺,爲自己爭光出氣,誰會想到一上陣即被誅戮,怎不令其等瞠目結舌。
且見彭中軒將天山一魔腰斬後,仍如山巒般矗立廳上,兩眼紅如噴火,知道今日不及早收場,後果更形不堪設想。
小俠彭中軒,出道雖僅半月,但擊戰已有數次之多,均因心地仁慈,從未親手誅
殺一人。今日一劍出手,雖說血海深仇,仍感心神驚震,一時癡呆呆的站立場中,驀聽一聲“軒哥哥……”
彭中軒心頭一怔,一條身影,猛向自己懷中撲來,彭中軒在未明何人之前,本欲出劍相攔,但那句嬌甜悅耳的“軒哥哥”,竟使他不自覺地棄掉左手鞭,趁勢一拖。
燈火照耀之下,見懷中果然是日夕思念的轅妹妹,一身白衣白裙已是污濁不堪,滿頭零亂散發,嫩臉上亦是黑一塊白一塊的,顯出多日未經洗滌。心中一疼,輕聲說道:“轅妹妹,可苦了你了!”
沒想呂良轅立時將頭連搖,笑聲說道:“不!不!軒哥哥,雖然我被他們一直綁着,但我沒感覺到苦,且連哼都沒哼一聲,因我心中有一個信念,你一定會來救我的,軒哥哥!你說不是嗎?所以我一直都在期待盼望着,一天天的,我信念堅定,也沒有一點灰心,所以我也一直沒感覺到苦。”
話說完,嫩臉秀目中,情愛橫溢,顯得是如此高貴純潔,彭中軒心頭不沉暗自慚愧,這受的魔力是如何的偉大啊,遂說道:“好,真不愧是我的好妹妹,我當然必定會來救你的,而且現在不是來了嗎?”
突然她用力地掙脫了彭中軒的懷抱,嬌軀一旋,即聽到“臭味”的一聲笑道:“啊!好髒!”說了又不覺含羞盈盈。
此刻堂中數十人俱都看彭中軒二人,就在呂良轅奮力掙脫之時,彭中軒已然覺察。衆目之下,實屬難堪。正在此時,小神龍方正斌正從後堂走出,雙手平託“金蓮血劍”。口中說道:“彭小俠,現人劍均已送還,餘場可以不必再比,我們認敗服輸就是。只是有一點,彭小俠不知是否肯答應老方無情的要求?”說完將劍奉過。
突然,“嘭!嘭!嘭!”的三聲巨響巨震,煙雲飛快地迷漫全廳,彭中軒神目中見三條人影,兩白一黑;在煙霧中穿動,迅速至極,趕忙伸手擡起玉龍鞭,就勢將呂良轅再次攬入懷中,運起“畢元神功”以防不測。
驀聽小神龍方正斌一聲驚叫,接着又是一聲怒喝,似氣極憤極,但隨着怒喝聲之後,煙霧已漸消散。彭中軒看小神龍,那銀髮下青白的臉上,一種愧疚不安的神情,兩手下垂,空空無物,心中也是一震,這些煙霧,當是爲奪劍面發,小神龍一時不慎,竟被奪去,當是羞愧難當。
遂趨前兩步,對小神龍抱拳說道:“方老寨主也不必自責過甚,這種江湖盜竊伎倆,確使人防不勝防。”
此語一出,烏金幫所有人衆,俱都面紅耳赤,低頭不語,彭中軒語此略頓,即是一語雙關,意欲叫烏金幫等人稍加註意,往後不要再做這種難見天日,被武林恥笑之事。隨又接着說道:“但歸終結底,仍難得事事如願。‘金蓮寶劍’據傳滿沾污血,罪孽深重,得者若無絕天幅緣,難免招禍。‘金蓮血劍’由我取之東海,當也應由我負責收回將其投入功嶺黑嶺湖,只是彭不知,江湖中有何幫會或門戶派別,擅長此種炸藥武器,方老寨主如有所知,即請告知一二,彭某離此後,即往登門討取,定欲將‘金蓮血劍’取回,能上功嶺,投入黑嶺湖。”
彭小軒語畢,小神龍微微頷首說道:“小俠所說,誠然非虛,‘金蓮血劍’若無絕大福緣,難據已有,如有此心必招橫禍,翡翠寨即是極好例子,老朽闖蕩工湖半世,雖非俠義之流,亦無大惡之罪。不想爲此‘金蓮血劍”非但將老朽一世英名,付之流水且兒孫連
遭傷殘,如今蒙小俠大度寬待,老朽自知差其甚遠,無論內外,掌劍輕巧均非其敵,而且二十四筒面毒梅花直,其互無比,聲勢更是駭人。
“梅花老婆子如今若仍然在世,恐亦越九旬高齡,‘金連血劍’如確係梅花一劍派人竊去,還望小俠善自斟酌,好自爲之。”
話一說完,即欲翻身退人內堂。
彭中軒趕忙叫道:“方老寨主。還請留步,聽彭某一言,剛纔老寨主託劍出時,曾說有一事欲叫彭某應允,不知究系何事。請當面說明,彭某今日一別,老寨主又欲遠離洞庭,相見何日,城屬遙遙無期。”
小神龍一聽青臉上立泛一陣紅暈,尷尬異常地說道:“此事非老朽本願,乃老伴一力主張,本欲要求請少俠面見。但因‘金蓮血劍’於老朽聚義堂被奪,老朽實無顏面再提此等無理要求,而且觀小俠目前情景,亦無應允可能,故此不說也罷!”說完低頭邊聲唱嘆。
彭中軒見小神龍這般欲言又止的情景,突然想了夜梟神鷹裴素蘭在東海所說的一句話:“我要你跟我回洞庭,給我做孫女婿……”心中驀一涼,趕忙接着說道:“方老寨主既然不說,彭某也不便勉強,但彭某能在此得以誅殺天山一魔丁炳臺,得報父母血海深仇,亦感激非淺,無以爲謝,此處有丹丸一顆,名爲‘九轉大環丹’,乃松鶴老前輩所賜。今轉贈方老寨主,以醫治二寨主之內傷,將丸吞服後,只需一個時辰,不管內傷如何嚴重,保證立能痊癒。”
說完從懷中摸出綠玉小瓶,傾出一顆,湊前遞過。
小神龍一聽是松鶴老人的“九轉大環丹”,心中大喜接過,暗忖,松鶴老人半仙之體,自己雖與之齊名,卻從未得見,“九轉大環丹”更爲人間罕見、稀世之珍,人間一粒難求,不想彭中軒竟懷帶整瓶,此等福緣真中說“可遇而不可求了”。
爲此一粒“九轉大環丹”,小神龍親自將其等送出寨外,但就在此時。彭中軒突
然想到,乍的半日來,沒見玄衣女俠人影,探首四處察看。驀聽醉乞一聲“哈哈”!
“人早走了,你現在看點什麼?”
彭中軒心頭一怔,這該又是從何說起。
遂想到,玄衣女俠雖與自己不辭而別,但卻無危險,一身武藝已登峰造極,內力輕功,高人一籌,只是兩日來的相依相偎,情愫已生,一旦分別,怎不聚生離別愁緒之感。
驀聽:“軒哥哥,你在想什麼?你看,靈弟和他師父都走遠了。”說完,雙臂一展,向彭中軒懷中撲來。
彭中軒微微一頓,說道:“沒什麼,只是有一個朋友,他幫了你不少忙,只是你
一出來,他就走了,也沒和我打聲招呼,我感到實在對不起他,連謝都沒謝他一聲。”
呂良轅聽說,立時嬌嗔道:“都是你不好,爲什麼我出來時不對我說,使別人說我不懂禮貌,生我的氣走了。不過,我們去追他好不好?”
說罷,昂首凝注彭中軒,目光中似滿含懇求神情。
彭中軒伸手輕攬轅妹妹纖腰,微搖頭說:“他的本領很高,輕功又好,要追是追
不上了,日後有緣相遇,我再和你介紹,那時你再謝他不是一樣嗎?”
呂曲轅道:“這樣也好,只是太對不起他了,啊!軒哥哥,快追上吧!他們跑出
老遠了。”說着又要掙扎。但這次可沒掙脫,彭中軒雙手一緊,足尖一點,已自騰身躍起,施展開絕頂輕巧“松鶴躍飛”絕技扭虧爲盈,認定方向,銜展追去。
真如一陣風一般,只一刻工夫,即已將前行諸人追及,彭中軒見前行諸人,除小靈乞師徒、賽鐵塔外,又增加了丐幫幫主樑大哥及瘋、殘二位長老,知道轅妹妹只賽鐵塔一人不識外,餘均已見過。隨又將這-路,爲追救呂良轅所發生之事詳盡說了一遍,其中只玄衣女俠一人,彭中軒始終說明是男是女。
此刻天已大亮,洞庭湖裡帆影點點,衆人恐怕駭世驚人,懼都未展輕功,路上談談說說地向賽鐵塔家中走去。
忽見眼前一顆千斤石橫路,這巨石來得好怪,衆人俱都同時“咦”了一聲,這巨石雖說千斤,事實上可無法阻礙衆人去路。只是這平坦的湖濱大道上,何來此棱角峻峭的奇形的怪石?
衆人正感事態異常,沉思猜疑間,小靈乞已聳身石上,四處察看,忽的“吧”一聲,一顆小石,從道旁林中發出,石不打人,卻打在小靈乞落足外一盡遠近,石碰石,立時碎石暴飛紛射,小靈乞一時大意,被那碎石將小腿打了幾點,雖未受傷,但已顯出自己吃虧了。
小靈乞勃然大怒,自己雖說年少,但這打鬥可見得多了,自己可就從未吃過這種虧,一時氣得英眉倒揚,暴聲喝道:“林中藏的可是沒頭王八見不了人,再要不露你的尊相,小要飯我可要乾了!
這種人,生就了挨相,活王八脾氣,你不出來,我非叫你露露臉不可!”說完正要往上起縱時。
忽聽彭中軒道:“靈弟,人藏在左邊第三株樹上,和右邊那矮矮的荊棘叢後面,別盡在罵,用手一指,他準出來。”聲音似蚊聲細,但仍字字清明。
小靈乞一聽,心知系彭哥暗中指點,果真裝模作樣的,用手左右一指,口中說道:“怎麼樣?還要我猜啊!那可就不像話了,我窮叫化沒別的,有的就是趕狗頭腦趕狗嘴,趕狗手來趕狗腿……”
小靈乞話沒說完,就在他指的第三株樹上和那荊棘叢後面,果真就跳出一男一女兩個小孩,一般高矮,一樣大小,俱都十一二歲年紀。所不同的是男的臉如鍋底,身穿緊身白色衣褲,這黑白相映就顯得臉黑如黑炭;而女的恰相反,臉白賽雪欺霜,偏偏又穿了一身玄衣,反映出那小小的臉蛋,更顯白嫩可愛。
兩小這一現身,除彭、呂二人外,餘均怦然心動,驚駭萬分,因這是近兩年現身江湖的一對小魔星,不知其姓名來歷及出身派系,遇事聰明機智,頑劣刁鑽,不管何事,只要讓他倆纏上,即與你不完不休。
二人武功詭異,輕功更爲絕妙,快如閃電,疾苦飄風,男的胸前吊着一塊金牌,自稱金童又名黑孩兒;女的項下亦附着一塊純白方玉,自稱玉女,又叫白姑娘。
今天突然在這湖濱現身,又被小靈乞發酸地臭罵了一頓,這事依他倆以往的心性,又怎肯善罷甘休。
小靈乞一見二人出現,心中即感一慄,自己這不找上了嗎?雖說自己未必真怕他倆,但此二小是出了名難惹難纏……
“小要飯的,今天你真是找對了!丐幫勢力雄所大江南北,但我倆卻沒準備着再
回去了,別看你們今天老叫化、窮要飯的這麼一大堆,我們還得鬥鬥你,看到底誰是沒頭烏龜活王八!”這是黑孩兒說的,話音剛落,也沒見他怎麼起步,人已穿上山石,對着小靈
乞撲去。
小靈乞雖說心中發毛,但事已至此,說不得不算,且黑孩兒的身影一躍,電光火石般,已然欺近身來,趕忙閃身下石,橫出一丈五六,凝神注目,蓄勢以待。
黑孩子兒見這小乞丐,竟能輕易避出自己的襲擊,心頭也自一震,轉眼將小乞上下打量半天,然後說:“小要飯的,你再接接這個。”
說着右手駢指如前,直往小靈乞分心點到。
小靈乞剛纔匆忙間,竟使出了連日來勤加苦練、松鶴老人無意中所授的絕世輕功“松鶴躍飛”,這一閃避,真可說恰到好處,不但黑孩子兒感到驚奇,且連師父及丐幫衆人懼都一愣。小靈乞哪學的這種罕世的輕功,追隨袁中軒也不過半月光景,難道說彭中軒在這沿途緊趕,心情惡劣之際所授嗎?
此刻,小靈乞見黑孩兒又撲身點到,也不再畏俱,施展師父醉老大之飛雲掌搭着“鬆躍鶴飛”絕項輕功,和黑孩兒鬥在一起。
瞬息,三五十招過去,雙方均未能將對方制住。黑孩兒不由得心頭火起,猛地大
喝一聲,右臂一振怪招百出,忽而點戮,忽而劈刺,力透指尖,施展開來,宛如一把利劍,也真夠凌厲。
小靈藝之飛雲掌,本就詭異尋常,自從遇見彭中軒後,見了他那冠絕環宇的精奧武學,不由激起了小小心靈,發奮上進,日夕無事,暗地勤如練習,後得彭中軒送兩粒松鶴老人的“九轉大環丹”,內力方面,又自增加一層,故此刻施展開飛雲掌,與前真是大不相同。
今見黑孩兒一改掌力,駢指作劍,連連搶攻,隨電一改招式,使出丐幫鎮幫達摩
十八式,虛實互用,攻守俱全。
又鬥了數十回合,仍然八兩半斤,不分上下。
驀地一聲龍吟長嘯,煞風過處,將二小硬生生的拆開,分別後退七八尺。
黑孩兒注目一看,見來的是彭中軒,咧嘴一笑,接着又尖起嗓門,學呂良轅的聲
音叫道:“軒哥哥……”叫完立時哈哈大笑。
白姑娘此刻也入場,傍黑孩兒身邊站住,面對着彭中軒開口說道:“喂!我說……今天只爲等你,沒想這小叫化可惡,隔天總得讓他嚐點苦吃,叫他知道厲害。你們不是要找什麼‘金蓮血劍’嗎?那麼就不必往嶺南梅花峰去了,老祖宗他老人家已然駕臨洞庭,一準七日後,夜半三更天岳陽君山候駕,奉老祖宗令,丐幫人衆,謝絕參觀,有那不知好歹的,屆時硬闖君山,別怪老祖宗翻臉無情。”
這白姑娘黃鶯嗚叫般的,把話說出,話音方落,但手牽起黑孩兒,雙雙倒聳身掠,只三五個縱躍,即已去遠。
彭中軒一聽,心中大喜,說道:“樑大哥,‘金蓮血劍’既有着落,我們也可免一番長途跋涉之苦。但不知這黑白一對小孩兒是什麼人之後,倒還天真得緊。”
丐幫幫主樑化雙眉微聳,將這金童玉女之事大概簡略說了,隨又道:“這白姑娘與黑孩兒,因只屬頑皮,鬼計陷人,但卻從未聞殺害人命之事發生,以致亦從未有人真正與
之作對,且又聰明透頂,年齡又小,就只武功精湛,輕功更是鮮絕一時,但剛纔與小靈拼鬥時,所使劍招彷彿與傳聞中的梅花劍式相似,若果然如此,則其口中之老祖宗即五十年前之梅花娘娘。”
彭中軒接首道:“謝樑大哥指點。剛纔二小,照這麼一說,確係梅花一劍傳人,且小神龍方老前輩亦說,迷煙炸藥是近年來梅花峰所創,兩相一對更證實無誤,即要我七日後夜半三更無岳陽君山相會,小弟只得候其七日。而梅花老前輩有言對粱大哥不作歡迎,我想就在此謝過樑大哥及諸位仁兄沿途相助之德,待小弟苗山歸來後,再作長日歡敘。”
說完即拖過呂良轅雙雙即欲拜倒。
丐都幫主樑化,立刻搶步相拉說道:“賢弟不必過分客套,如此則得生分了。此次君山之事,本欲隨同呼吶助威,但即然別人不贊同,我等也不好強求。在我係知嶺南海花峰梅花前輩,傳脾性較偏激外,不失爲正派之人,且所有衆徒,於江湖均有好評,梅花前輩對你,也絕無傷害之意,還望賢弟屆時以禮往見爲上。”
這邊談話,那邊小靈乞也在師父面前,向師父拜別,並聽師父臨另之耳訓。
這一耽擱,日已中天,丐幫幫主率幫中四長老,與彭中軒等互道珍重而別。
彭中軒目送丐幫人衆走遠後,始回頭對賽鐵塔說道:“賽鐵塔大哥,家時我們不準備再去了,因轅妹妹關係,我們就在鎮上住一夜,天明後即趕赴岳陽,伯母處請代說一聲,日後若路過此地,定當前往拜見。”
說到這,回頭對呂良轅說:“轅妹妹,你身邊的銀子呢,是否還有?”
呂良轅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包,遞給彭中軒說道:“這是他們臨放我出來時,交給我的,都給你吧!沿途食宿我可再不管了,我要恢復女兒裝,還我自由身,有你在一起,我什麼也不怕。”
彭中軒接過銀包,感覺沉甸甸的,份量可真不輕,打開一看,裡面除了一些零散
碎銀子,其餘盡是一片片的金葉。遂取了三片金葉,遞給賽鐵塔說:“這給伯母買件衣服穿,買些補品吃,病後體弱,可千萬不能再這分勞累。”
賽鐵塔見彭中軒如此,雙眼一瞪,正欲發作。
彭中軒倏的臉色一正,厲聲道:“賽鐵塔大哥,我是尊敬你,而且這是我對伯母的一些敬意,大哥如果有所嫌棄,看不起小弟,小弟日後也不需再來了。”
賽鐵塔一聽,萬分無奈的將金葉接過,但眼中已含熱淚,張嘴欲說什麼,卻又無語。
彭中軒又說道:“賽鐵塔大哥,日後有錢。你再還我就是,何必如此難過。”
說完,緊握賽鐵塔的鐵臂,道聲珍重,隨領着呂良轅及小靈乞,施展輕功,如飛而去。
在鎮上,彭中軒三人找了間客店住下,呂良轅指使着店夥計,要水要茶,買這買那。
而彭中軒與小靈乞卻在另一間房裡,高談闊論,歡呼痛飲。多日來,非但酒末沾脣,且連吃食,都是有一頓沒一頓,更加心情煩苦,悉緒萬端,今轅妹妹安然歸來,雖然“金蓮血劍”得而復失,那已是無關緊要的了。
待呂良轅洗停當,換裝過來,已是掌燈時分,彭中軒二人已有了七分酒意,小靈乞還是靈巧,一見呂良轅進來,趕忙端起面前酒杯,一飲而盡說:“彭哥哥,你陪呂姐姐吃罷,我還有點事得上街一趟。”說完,未等答話,即開門而去。
彭中軒見呂良轅這一換裝,更是天得國色般絕色美人。藉着酒意,在小靈乞退出後,對呂良轅做了鬼臉。
呂良轅一聲嬌嗔,飛燕投林,直往彭中軒懷中投去,彭中軒就桌前斜身一讓,右手一圈一帶,正好將呂良轅撲來勁道全部卸去,輕鬆鬆地攬在懷裡,說道:“轅妹妹,可不
要鬧了,你肚子還沒唱空城計嗎?司馬甏我瞧着早已進關了。”
呂良轅小嘴搬得高高的說道:“軒哥哥,你盡欺侮我!”
彭中軒一聽,心裡想笑可沒敢笑,知道小姐弄翻了就難侍候,就這一瞬間,忽地瞥見呂良轅秀目淚盈盈,心中一怔,不知如何說好。
一陣淡淡的香風飄過,彭中軒立刻計上心頭,知道這個莫須有的尷尬場面,有法打破,遂緩緩地將頭低下,陡然雙手二緊,嘴脣也同時印在呂良轅的櫻花小口上。這法子可真靈,呂良轅本生氣徽作掙扎,但只一會兒,不但未掙扎,還抽出玉臂,將彭中軒緊緊擁住,越抱越緊,只是熱淚仍隨着流下了粉腮。
不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二人始將頭慢慢地分開,但四隻手臂仍然緊緊環抱住,呂良轅嬌喘連連地就着彭中軒耳邊說道:“彭哥哥,我要你告訴我,喜歡我嗎?”
彭中軒說道:“轅妹,你怎麼如此多心,現在你不是在我懷裡嗎?還要我怎麼說呢?”
呂良轅道:“軒哥哥,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我今天彷彿有個不祥的感覺:你被別人從我身邊搶去了,我愈是迴避着這感覺,它來得就更深,剛纔你做的鬼臉,可真把我嚇得魂顫魄抖,軒哥哥,你說會離開我嗎?”
彭中軒一聽,心頭突然一寒,玄衣女俠面紗後那對水汪的、滿懷深情的大眼睛,立現眼前。驚得彭中軒緊閉雙眼,猛提丹田真氣,牙關一咬,纔算將這幻影逐掉。趕忙對呂良轅說道:“轅妹妹,你不要胡思亂想,我現在告訴你,從今後,我再也不離開你了,你就放心了吧!”
呂良轅聽完,驀然歡叫:“軒哥哥,這是真的,不是你騙我的?”
彭中軒笑笑說:“一點都不相信我,要我起誓嗎?轅妹。”呂良轅趕忙搶叫道:“啊!不要!不要!我相信、相信,一萬個相信!”說完,立刻將頭往彭中軒懷中鑽去,嬌羞得滿臉紅紅地擡不起頭來。
彭中軒見這情形,心頭方爲安定。
良久,呂良轅始從彰中軒懷中立起,隨意地吃了些酒菜,即回房安睡去了。
次日清晨,彭中軒付過店帳,與呂良轅、小靈乞三個,沿湖往岳陽,應梅花娘娘君山之約。因時日尚多,翡翠港離岳陽又只三百里不到的路程,若三人施展輕功緊走,只需要三四個時辰即可趕到,又不緊逼,故此沿途邊走邊測鑑沿途風景,欣賞洞庭湖中帆影水色。
這日,三個來到榮家灣,見天色已過午,就尋了一家酒店,選了間隔簾雅座,正當三人的酒菜送上之際,驀聽外着傳來一陣暴喝:“好兔崽子,狗眼看人低,那臭叫化還能比我強嗎?大爺沒錢,可準有小娘們請客,你就等着瞧吧。你笑!作笑!你要再不把酒菜趕快送上來,我就得要你哭。惹火了我,乾脆一把火給你燒個光,叫你連哭到時也哭不出來。”
此語一出,三個同時一驚,小靈乞驚的是他罵自己,在這大江南北即敢當面乞丐,他也總有兩下。
彭中軒驚的卻又是另一回事,這聲音好像爹爹的好友張瘋子張伯伯。於
是三人不約不同,俱都揭簾伸頭去看。
在東面桌上,坐了個五旬開外的老頭,滿頭披肩亂髮,一身青衣大褂污濁不堪,似乎三年末加洗滌,兩隻破袖又長又大,兩眼精光炯炯,腳上拖了雙沒跟鞋,大
概剛纔“啪噠啪噠”上樓的就是他。
呂良轅一見,趕忙鑽出,遠遠就叫道:“瘋子伯伯,你怎麼也到這裡來了?”邊說邊往前去。
這被稱瘋子伯伯的一見呂良轅,似乎火就更大了,那破鑼般的嗓子,哇
哇地又叫道:“好哇,你還認得我瘋子,你連家都不要了,找着了個小白臉,誰也不要,可是你得把我帶上,我這一輩子就註定了跟定你了,想把我甩掉那可辦不到。”
呂良轅一聽,這像話嗎?但想到這位瘋子伯伯,有時爹爹都被弄得啼笑
皆非,莫奈其可。遂當沒聽見,接着花道:“瘋子伯伯,我在叫你呢!你敢情瘋子加煩啊!怎沒回答我話呀?”
張瘋子哈哈一笑,說道:“張瘋子這下可找到衣鉢傳人啦,小轅,乾脆跟我回山吧!我把這千年道行傳你,將來你要找十個小白臉都有。”
呂良轅也是稚氣未脫,小姑娘在這大庭廣衆、酒樓衆目之下,毫不害羞地走前兩步,說道:“我說呢!總有一天我得叫你一聲師父,你偏說我塵綠太重,與你無緣,今天是你自己說的,說了可不準不算。”
話聲一停,就要盈盈拜倒。
張瘋子這下可急了,一邁步正好將呂良轅身子阻住,隨喝道:“小轅!別鬧,有了小白臉,你還肯要師父,我可沒這閒工夫,快去吧!酒菜都冷了,你不餓,我可饞得要命,你再不叫我吃喝,我可真甩手就走了。”
呂良轅一聽,趕忙拉住那又長又大的破袖說道:“這臺戲可是你逼着我唱的,丟人現眼的可是你。來來來,我給你見見,別以爲你怎麼樣,將來我倒是看你在他面前瘋不瘋。”
張瘋子一聽又是哈哈大笑,道:“他!他!他!誰是他?他是誰?你不害羞!我可真得替你臉紅!”
呂良轅粉臉飛霞,這下可不能再說了,拉起破袖就往雅間裡拖。
張瘋子又怪聲叫道:“臭丫頭,你真瘋了心啦,這袖子可經得人這麼死命地拉嗎?”
這時布簾揭起,彭中軒與小靈乞雙雙迎出。當然他們也同時看到了這麼一臺好戲。彭中軒知道即是如此天真的風趣人物,當厭煩禮節,遂只略爲拱了拱手,學
了呂良轅叫了他一聲:“瘋子伯伯!”
剛入座,張瘋子即哈哈笑道:“想不到我竟然老運享通,接二連三地交到幾個好朋友。臭丫頭,我這還真是沾你的光呢!”
說完便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小靈乞一邊緊忙倒酒,瘋子伯伯可就連着不斷地喝,小靈乞心中默唸“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七,三十八……四十。”
不多不少,整整喝了四十杯,張瘋子才長長地噓了口氣,說道:“趕了十來天路,今天才算趕上,喝這一頓酒,可不能算冤。”
呂良轅聽了有點莫明其妙,遂說道:“瘋子伯伯,你在說些什麼。人也罵過了,酒也喝了,你別再裝瘋了,快點告訴我吧!”
張瘋子道:“臭丫頭,你也急嗎?”隨着說出一段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