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二 吟到真詩喜欲狂(六)

滾滾長江在九江分成了三股。除了主幹仍舊從西向東流淌前行,還有一股向北繞了個半圓纔回到主幹;又有一股支流徑直南下,注入鄱陽湖,由此才分了江東江西、江左江右。

袁繼鹹身爲操江總督,駐節九江,提督長江防務,此刻正身陷左良玉營中。他對左良玉人品還存有希望,不信他會孤注一擲起兵造反。然而左良玉對於自己所領的“衣帶詔”也是深信不疑,堅持說奉旨勤王,恪守忠義大節。

如果換一個不知道左良玉過往的人來看,非但不會覺得左將軍是亂臣賊子,還會對他的忠義無雙佩服得得五體投地。

武昌失守之後,左軍陷入了內部的分裂,有人要提兵奪回武昌,有人堅持東進,打下南京。副將馬士秀既不肯上岸接應,也不肯表態背離楚鎮,只是管住水師橫亙江上。正當此時,左良玉又是舊疾迸發,不能理事。

其子左夢庚手握平賊將軍印,卻毫無領兵之才,即便得到了一些左鎮元老的支持,仍舊陷入進退維谷之中。

這一日,袁繼鹹憑江眺望,幾乎起了投江自盡的念頭。突然之間,一葉扁舟穿過稀薄的江霧,闖入袁繼鹹的視野之中。

船頭有一身穿大紅道袍的道人,似乎也看到了站在岸上的袁繼鹹,遙遙抱拳。

道人以青、紫、玄、黃爲貴,喜歡穿硃色道袍的道人實在不多。袁繼鹹只看這身扮相,就已經忍不住放聲喊道:“青竹!”

“明公!”傅山朗聲迴應。

袁繼鹹一邊朝江邊的小碼頭竟步快走。一邊高聲道:“青竹別來無恙否!”

傅山沒有說話,只是放聲吟嘯。以魏晉風流答覆自己的這位東主,顯然十分快意。

沉悶許久的袁繼鹹終於在灰暗的生活中看到了一抹亮色,對於緊隨其後奉命“保護”的左軍士卒也不覺得太過難熬了。

小舟與岸邊越發近了,只隔開盈盈一水,兩人都已經清楚地看到了對方的鬚眉,以及臉上久違的期盼。傅山真希望能夠像師父那樣,踏水而過,將收羅來的消息交到袁繼鹹手中。

袁繼鹹也覺得那艄公真是慢得讓人撓心抓肺。

終於。船與碼頭不過兩步長短,傅山彎腰從船板上抓起一個包袱,縱身躍過江水,落在碼頭上。常年浸泡在江水中的板材登時發出吱呀哀嚎之聲,好像隨時都會被這清瘦的道士踏斷一般。

袁繼鹹大步上前,托住了就要行禮的傅山,激動問道:“江東可有何消息?”

傅山輕輕提了提手裡包袱。道:“明公,此處非深談之所。”

袁繼鹹到底也是節制方面的大員,當即收攏激動之情:“且隨我來。”

二人徑直往臨時下榻的民居走去。這附近早已經是左軍的領地,到處可以看到明崗暗哨。傅山是左良玉到來之前就渡江北上的,此刻看了不由心驚:這左良玉兵強馬壯,真保不住生出一些別樣心思啊!袁公爲他作保。自己又因對袁公的信任,在皇太子面前把話說得較滿,萬一誤了國事如何是好?

“楚鎮大營就設在此處?”傅山問道。

袁繼鹹點了點頭,道:“楚鎮在九江只有一軍,大約三萬衆。”

傅山是明白人。知道左良玉就算要打江東,也不會拋下所有的地盤。盡起大軍東犯。江南士林動輒喊什麼左良玉有廿萬大軍,嚇得魂不附體,實在是書生之見。換個角度想想,尋常人家裡有一百兩銀子的家底,難道會全數買成米糧麼?就不用買點布匹做幾身衣裳?就不預留一些置備文墨?就不走親訪友應酬交際?

不過轉念一想,光是這土匪一樣的三萬衆恐怕也不好對付,黃得功手中才有多少人馬?

傅山心頭微微下沉,總算因爲手裡的消息而不至於絕望。

袁繼鹹卻是早就近乎絕望了。他以朝廷大義勸左良玉,被左良玉拿“衣帶詔”反加勸說。他想以官職來壓制左良玉,可是在左良玉手裡被坑的督師都好幾個,他一個操江總督算什麼?至於動武……江督標營不過三五百老弱殘兵,左良玉都懶得拿正眼去看。

二人進了宅子,左兵倒是沒有跟進來。只是這座宅子被左兵團團圍住,形同軟禁。等到了書房,袁繼鹹也沒請傅山落座,再無顧忌地問起朝中形勢。

在這個訊息不變的時代,面對奇怪的流言只能依靠個人智商。至今還有人不知道北京已經陷落,更有人說李自成其實沒死,還有人相信崇禎扣着三千七百萬錠每錠五百兩的鎮庫銀不捨得用……唔,這個即便再過四百年仍舊有人相信。

“皇太子絕無操莽之狀。”傅山言之鑿鑿:“江南北上之士子,派遣回鄉爲官,皆有部文,又賜陛辭。宰輔天官,皆是老人,俱掌權柄,一如在北京之時,如何能說皇太子挾持皇帝?”

袁繼鹹一聽這話,一顆心徹底安定下來,道:“我這些時日竟也胡思亂想起來,幸得友生啊!”即便鐵打的人,在長時間的重壓之下也難免動搖、乃至崩潰。袁繼鹹此時真是去了頸中枷鎖,堅定道:“既然絕無衣帶詔之事,那我便是坐死此處,也不能讓左賊犯亂!”

“明公。”傅山輕輕拍了拍案上的包袱:“以此尚可做最後一試,若是左良玉鐵心作亂,學生便護着明公孤身渡江。”

袁繼鹹也不是泥古不化之輩,點頭應允,又看了傅山從南京帶回來的消息。這些消息有些是報紙原文剪下來,有些是毛筆手抄,某些文字上還有用炭筆寫的小字備註,雖然繁雜,卻被傅山整理得條理清晰。

在傅山啓程回九江之前,朝廷已經明旨斬了盧九德和高起潛,罪名就是散播謠言。至於錢謙益那邊卻是真假難分,有人說他已經下了詔獄;有人說他主動投了皇太子,賣了袁樞;還有人說他逃到九江,成了左良玉的軍師……袁繼鹹當然知道這顯然是無稽之談。

“照皇太子所言,江南內應無非就是這些人,而以盧、高二閹爲首要。”傅山道:“左良玉見自己內應俱去,應該有所知覺。”

殺了盧、高二閹並不能證明皇太子就是個忠臣孝子,但從軍事上來說,沒有了如此重要的內應,左良玉就算真的帶着一家一當趕到南京城下,卻也未必能夠攻破南京城門。因爲他每走一步,身後都有人盯着咬他。

從武昌到南京,千里大別山,正是山地師的用武之地。

袁繼鹹看了大受振奮,若是以此尚不足以讓左良玉退兵,那就只有先逃出此地,徐圖反攻了。好在他的職權包括南直安慶等地,丟了九江也不算擅離信地。

“青竹,你先在此處休養,待我去見過左鎮再說。”

“明公,不可耽擱,若是不成,咱們即刻便走。”

袁繼鹹點了點頭,包好傅山帶來的消息,徑直而出。

左良玉此人與毛文龍相類,都是頗有傳奇色彩。他自幼父母雙亡,由叔父養大,武藝嫺熟,臂力過人,能夠左右開弓,但從未讀過書。早年間在遼東投軍,二十多歲爲遊擊,後由積功爲都司,駐守寧遠衛。

光是這段歷史,看上去就頗有後世小說主角的形象。

後來左良玉在崇禎元年加入了遼東兵變,被撤職待勘,最後等袁崇煥的怒火熄滅之後,才分配到曹文詔麾下任職。

崇禎四年,黃臺吉攻打大淩河,尤世威推薦左良玉前往馳援。戰後,侯恂薦左良玉爲副將,調往中原剿匪,開始了左良玉被稱爲“楚鎮”的輝煌人生。

現在的左良玉,已經不是那個爲侯恂侍酒的小廝了。現如今即便是袁繼鹹這樣的一方大員,要見左良玉也得通報等候。

袁繼鹹在左良玉官署中,等得茶水冰涼,終於見到了左夢庚緩步出來,臉上不由泛起一絲惱怒。

“袁督,家父重病在身,實在難以起身,特命小侄前來聽候調遣。”左夢庚上前作揖行禮,說話間倒是頗爲客氣。

袁繼鹹怒氣稍解,將隨身包袱往前推了推,道:“左帥認定有衣帶詔,可這天下都知道那只是兩個豎閹散播的謠言。如今還得好好想想,如何消弭這場禍事。”

左夢庚將信將疑,讓親兵取了包袱展開閱讀。他也不擅文字,但好歹能讀懂大意。

“這邸報已經通行天下了?”左夢庚問道。

袁繼鹹也分不清《皇明通報》和《邸報》的區別,以爲是一回事,遂點頭稱是。

“勞袁督稍候,小侄去報與家父知道。”左夢庚又行了一禮,告辭而去。

袁繼鹹有了不成功便成仁的信念,倒是不着急了。他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只覺得冰得傷牙,皺着眉頭放下了茶盞。

不多時,突然內宅中傳來一陣騷亂,緊接着便是哭聲大漸!

袁繼鹹心知有變,連忙起身朝裡張望,卻見左夢庚已經大哭着衝了出來,朝他喊道:“我爹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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