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三二 旌旗十萬斬閻羅(18)

史可法哭笑不得地送姚康出去,想了想還是先寫了一封湖廣奴變大平的喜慶文字,讓幕僚謄真送發。論說起來,奴變最多也就是搞點亂子出來,只要不豎反旗,短則五七日,長則十餘日,自己就平息了。

更何況皇太子已經發下“自陳脫籍視作凡人”的令旨,等於變相否定了所有身券文契,那些以“討要身券”爲名、打劫報復爲實的亂奴,也就無從聚攏更多的人馬。

之所以不直接廢除蓄奴制度,則是因爲有許多奴僕本身站在反對奴變的立場上,他們忠心耿耿要爲主家世代爲奴,皇太子自然不值得爲此冒更大的政治風險。

史可法一念及此,也不免感嘆:這皇太子還真是個心細如髮的細膩人。

此時此刻,心細如髮的皇太子正漫步在南京行宮之中,身後跟着一羣南京的勳臣貴戚。

這些人不是開國名將子裔,就是靖難功勳之後,諸如朱國弼這樣成化朝“新貴”,只能乖乖走在大隊人馬十分靠後的地方。

他們這些人因爲身份關係,在聲討皇太子的大勢之下保持了緘默,這也是他們如今還有臉走進這座皇城的唯一資本。

外面那些沒有顏面進來的文官,很容易就能讓這些勳戚們幫忙說項——

一旦革除南京,流官就如樹上的猴子和鳥,還可以遷走。而這些貴戚卻是靠大樹養料生存的藤蔓,只能慢慢等着枯萎而死。

“真是難辦啊!”朱慈烺突然仰天道。

忻城伯趙之龍連忙上前道:“殿下,實在是有些小人不知人事,實在無須與他們置氣。”

“我倒不覺得是置氣。如今這局面,我已經做不來了。本想着上報天子,下安黎庶。偏偏引得人嫌鬼憎,這又何苦來着?”朱慈烺對着這些年過五旬的貴戚嘆道。

“殿下,報紙此物最容易混淆是非。之前臣等私下就在說,讓他們這幹筆棍在報上胡言亂語,實在太傷正人君子之心!本想着請殿下禁報,又怕惹來‘防民之口’的非議;想着自己找人寫點文章以正視聽。偏偏人家報上又不肯發;臣等還集資辦報,欲爲殿下鼓吹,這不,都察院的審批倒是下來了,可編校的人手、刻字的工匠……”

“行了,我知道你們的心思。”朱慈烺打斷了忻城伯的自辯。光是從這方面看,南京這些貴戚倒真像是死心塌地忠於天家的。

可惜,皇太子並不是一個二十出頭不通世事的傻小子。

“我說難辦的是,你們都是與國同休的勳戚。天家到底該如何與爾等同甘共苦呢?”朱慈烺在寶座上坐下,絲毫沒有展現出傳說中的禮賢下士,心安理得地看着這些五六十歲的老叟站在春寒之中。

但凡有人在原歷史劇本上留下了忠貞之名,朱慈烺也不會用如此極端一網打盡的法子。

可在朱慈烺前世的歷史書上,正是這些勳戚與南京留守文官集體賣城,沒有半點抵抗,拱手將江南交給了韃虜,助紂爲虐。釀成江南數十起大屠殺。

人不能爲他們尚未做過的事負責,但這些人愚昧和貪婪的原罪並沒有因此而減弱一分。

“如今不正是如此麼?”忻城伯小心翼翼地陪道。擡眼間看到王之心捧着厚厚一堆簿冊走了過來,低眉順眼站在皇太子身後,微微躬身。

“要我說實話麼?”朱慈烺聲音一冷:“天子最困難時,收羅宮中所有金銀器,也才湊了七八萬兩銀子。你們各家家產有少於這個數目的麼?有麼!”

趙之龍身子微微發顫,閉口不言。

第十一代魏國公徐文爵上前道:“殿下。都說江南富庶,其實真的論起家產來,各家也不過七萬兩不到,哪有真的家財萬貫之說?”作爲南京第一勳戚的魏國公出頭,其他諸如靈璧侯等人紛紛附和。

“唔。那看來是我冤枉了你們?”朱慈烺突然笑道:“王之心,給他們準備筆墨,讓他們將家產一一寫出來,果然少於七萬兩的,我便認了這個冤枉勳臣之罪。”

這裡勳戚二三十家,面面相覷,只見太監們紛紛捧着筆墨矮几出來,排成數列,復又退了下去。原本守衛皇太子兩側的近衛親兵,紛紛上前,在皇太子面前組成一道人牆。各個手按刀柄,一臉殺氣。

這態勢有些像是拷問,魏國公正要說話,突然聽到悶雷一般的炮號聲響,隱隱是從城外傳來。

朱慈烺拍了拍手掌,花園之中頓時響起一聲高亢的哨音。

哨音未落,一隊隊身着鐵甲的近衛一師將士從門洞中魚貫而出,各個手持長刀,將花園中的勳戚圍成一團,足足有上百人的規模。

“殿下,這是何意啊?”忻城伯上前,面露哭腔,道:“我等皆是大明開國以來的功勳之家,世代鐵券,又不曾違犯國法……如何以刀兵對我等?”

魏國公見了刀兵,猥瑣一團,不敢再說話,只讓忻城伯上前求情。忻城伯如今領着南京京營,正是這一輪坐莊的勳戚,合該出頭。

“爾等以爲我沒見過世券?”朱慈烺氣得笑了:“誰家世券上寫了免九世死罪的,拿出來讓我開開眼界!”

衆人啞口無言。

一時都說子孫免死,說得久了自己都信了。

從大明開國時起,只免本人非謀反罪二死,其子免一死。所謂免死金牌,到了孫子一輩就已經不存在了。如今這些勳戚,即便得爵再晚,也不可能在免死範疇之內。

“真是不知道你們腦子裡怎麼想的……快寫,等我沒耐性跟你們耗着的時候,你們再哭就來不及了。”朱慈烺指了指了那些案几。

朱國弼看了一眼王之心,後者正朝他點了點頭。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況只是呈報家產!”撫寧侯朱國弼雖然站在隊列之末,但此刻第一個走向矮几,倒是顯得器宇軒昂。

他在入宮的時候已經得了王之心的暗示,讓他一切都順着皇太子的心意。當時朱國弼就有種不好的預感,但是想想這種事難道能逃得脫麼?索性硬起頭皮跟着進來,看皇太子擺的什麼鴻門宴。

誰知道皇太子這邊只有“鴻門”沒有“宴”,也虧得有王之心的提前預警,讓他有了心理準備。

雖然有了這樣的準備,但走到了案几前面,朱國弼還是有些膽怯。自家的家產到底有多少,他並非不知道,但是全都寫下來麼?若是皇太子按圖索驥,豈不是一窩端了?

不過皇太子終究是一國儲君,總不會做出這等明火執仗的事來吧。

“爾等當好生寫全嘍,切莫做出欺君罔上的事來。”王之心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圈子裡,對幾個跟朱國弼一起服軟的貴戚說着。旋即又看了一眼那些呆呆站在原地,只是哭喊不肯動彈的貴戚。

朱慈烺朝王之心招了招手。

王之心快步上前,附耳過去。

“魏國公站在那邊,其他人勢必是不會動的。”朱慈烺低聲道:“宣佈他的罪狀吧。”

王之心躬了躬身,從自己捧來的簿冊上取過一本。

封面的左下角上寫了“魏國”兩字,翻開之後卻是魏國公全族觸犯國法的記錄。

其中證據最爲詳實的並非欺男霸女——以徐家的家勢,也的確無須做這種事——而是高利借貸,盤剝小民。

正是這回的江南之行,讓朱慈烺發現了另一個自己長久以來的誤區。

因爲歷史課本的教育,朱慈烺相信土地兼併以及地主將搜刮來的銀兩再次投入土地,這纔是明朝未能發育出資本主義的主要原因。

實際上真的切入這個社會之後,他卻發現土地兼併的問題只是國家財政受到損失,百姓其實是獲利的——否則也就沒人肯詭寄別人名下了。正是因爲朝廷正稅、賦役的壓力比投名詭寄要重太多,才造成了這種非法兼併。

真正影響社會生產發展的卻是高利貸。

明朝並沒有專門的放貸機構,至於傳說中的票號,那是顧炎武和傅山爲了反清籌款才發明出來的商業模式。

目前放貸多是聲譽顯著的大商戶和大家族,他們將獲取的利潤投入貸款市場,以高息收回,本身沒有進行生產工具的改造,對生產力沒有推動,同時又剝削了其借貸者的再生產能力。

《大明律》規定民間放貸利息不過三分,同時是不論年月,只能一本一利,利息不能計入本金再取利息。而後來富家借貸,多取複利,所謂“利滾利”者。再後來朝廷爲了禁止這種複利盤削,規定“不拘年月,利息不得逾本金之半”,但這種缺乏金融控制力的法例顯然沒能發揮作用。

若有人按照月息三分,也就是百分之三的利率放貸,已經是悲天憫人的大善人了。絕大多數高利貸者都超過了“三分”這個限度,蘇州甚至出現過兩石本金,而月息就取了一石的超高利率。

而明朝高利貸的普及程度之廣,卻是從官員到百姓無有不涉及的。這次所有被東廠查出觸犯國法的勳戚,無一不在這高利盤削問題上犯有重罪。(未完待續……)

ps:求推薦票,求月票~~~!

三八章 雲壓輕雷殷地聲(三)一八八 吹沙走浪幾千裡(廿一)二九四 一鴉不驚城鼓低(五)三四四 馬蹄帶得淮河水(一)六二章 毒龍帖耳收雷霆(十二)三三八 滿庭紫焰作春霧(五)五八三 裹屍馬革英雄事(4)二一三 可恨年年壓金線(十)二九四 一鴉不驚城鼓低(五)四二一 輕裘緩轡踏地來(七)二三二 欣聞副君徵奇士(七)三二三 北風捲 地白草折(二)八十章 將軍韜箭射天狼(十三)四四四 吟到真詩喜欲狂(八)一八四 吹沙走浪幾千裡(十七)五八三 裹屍馬革英雄事(4)五一章 毒龍帖耳收雷霆(一)七二章 將軍韜箭射天狼(五)六八八 旌旗蕩野塞雲開(11)二一一 可恨年年壓金線(八)四四四 吟到真詩喜欲狂(八)三六六 欲牽青色上柔枝(九)六六四 無慾常教心似水(4)七一章 將軍韜箭射天狼(四)一三六 英雄乘時務割據(九)五七八 南北驅馳報主情(11)三六九 隴山高處愁西望(三)二四一 粉身碎骨渾不怕(九)第九章 從來不識君王面(三)三二六 北風捲地白草折(五)四四章 生涯豈料承優詔(三)五一一章 宣威佈德民大悅(十二)一一六 男兒賭勝馬蹄下(二)一二八 英雄乘時務割據(二)七十章 將軍韜箭射天狼(三)二九二 一鴉不驚城鼓低(三)一二二 男兒賭勝馬蹄下(八)五一五 旌旗十萬斬閻羅(一)六五零 崢嶸巨浪高比山(1)二零三 何時返旆勒燕然(四)五二零 旌旗十萬斬閻羅(六)二八六 秋盡江南草未凋(八)三八三 孤燈不照返魂人(三)五一三章 宣威佈德民大悅(十四)二八七 秋盡江南草未凋(九)一三八 英雄乘時務割據(十一)四二二 輕裘緩轡踏地來(八)四百章 東家西家罷來往(十)四六一 星宿煌煌日月光(七)四四三 吟到真詩喜欲狂(七)四一三 忽聞羽檄傳來急(十三)五七六 南北驅馳報主情(9)廿八章 水滴銅龍晝漏長(六)五五五 銜枚夜度五千兵(6)三八三 孤燈不照返魂人(三)三三三 北風捲地白草折(十二)五四七點五 幾度戰血流寒潮(6前傳)一八零 吹沙走浪幾千裡(十三)四七四 人說太子鐵騎來(三)七三章 將軍韜箭射天狼(六)三九七 東家西家罷來往(七)五五五 銜枚夜度五千兵(6)三四零 滿庭紫焰作春霧(七)一三四 英雄乘時務割據(七)七零六 美洲淘金熱三八四 孤燈不照返魂人(四)六二零 白日風塵馳驛騎(1)七二章 將軍韜箭射天狼(五)六四二 平生只負雲山夢(3)一四零 英雄乘時務割據(十三)三三九 滿庭紫焰作春霧(六)九十章 欲破巨浪乘長風(六)四三六 期以忠義酬明君(十)一一九 男兒賭勝馬蹄下(五)五九八 牒書走報州與縣(11)二五八 戍兵騎馬出蕭牆(九)四三五 期以忠義酬明君(九)二十章 早附鳳翼攀龍鱗(六)二九九 江上烏帽誰渡水(二)六五九 聚米空思馬伏波(2)七十章 將軍韜箭射天狼(三)一零五 黃旗入洛竟何祥(一)第一章 日日長看提衆門(一)二九三 一鴉不驚城鼓低(四)六七五 東鄰夜宴歌尚齊(10)四零九 忽聞羽檄傳來急(九)四九一 春來雨露寬如海(二)三六二 欲牽青色上柔枝(五)六六一 無慾常教心似水(1)三二零 此時愁煞桓司馬(二)五八九 牒書走報州與縣(2)七二七 誘敵深入六五零 崢嶸巨浪高比山(1)六零八 倚劍東冥勢獨雄(9)五一六章 旌旗十萬斬閻羅(二)十四 從來不識君王面(八)五五一 銜枚夜度五千兵(2)六七八 旌旗蕩野塞雲開(1)一一五 男兒賭勝馬蹄下(一)一四六 城外蕭蕭北風起(四)
三八章 雲壓輕雷殷地聲(三)一八八 吹沙走浪幾千裡(廿一)二九四 一鴉不驚城鼓低(五)三四四 馬蹄帶得淮河水(一)六二章 毒龍帖耳收雷霆(十二)三三八 滿庭紫焰作春霧(五)五八三 裹屍馬革英雄事(4)二一三 可恨年年壓金線(十)二九四 一鴉不驚城鼓低(五)四二一 輕裘緩轡踏地來(七)二三二 欣聞副君徵奇士(七)三二三 北風捲 地白草折(二)八十章 將軍韜箭射天狼(十三)四四四 吟到真詩喜欲狂(八)一八四 吹沙走浪幾千裡(十七)五八三 裹屍馬革英雄事(4)五一章 毒龍帖耳收雷霆(一)七二章 將軍韜箭射天狼(五)六八八 旌旗蕩野塞雲開(11)二一一 可恨年年壓金線(八)四四四 吟到真詩喜欲狂(八)三六六 欲牽青色上柔枝(九)六六四 無慾常教心似水(4)七一章 將軍韜箭射天狼(四)一三六 英雄乘時務割據(九)五七八 南北驅馳報主情(11)三六九 隴山高處愁西望(三)二四一 粉身碎骨渾不怕(九)第九章 從來不識君王面(三)三二六 北風捲地白草折(五)四四章 生涯豈料承優詔(三)五一一章 宣威佈德民大悅(十二)一一六 男兒賭勝馬蹄下(二)一二八 英雄乘時務割據(二)七十章 將軍韜箭射天狼(三)二九二 一鴉不驚城鼓低(三)一二二 男兒賭勝馬蹄下(八)五一五 旌旗十萬斬閻羅(一)六五零 崢嶸巨浪高比山(1)二零三 何時返旆勒燕然(四)五二零 旌旗十萬斬閻羅(六)二八六 秋盡江南草未凋(八)三八三 孤燈不照返魂人(三)五一三章 宣威佈德民大悅(十四)二八七 秋盡江南草未凋(九)一三八 英雄乘時務割據(十一)四二二 輕裘緩轡踏地來(八)四百章 東家西家罷來往(十)四六一 星宿煌煌日月光(七)四四三 吟到真詩喜欲狂(七)四一三 忽聞羽檄傳來急(十三)五七六 南北驅馳報主情(9)廿八章 水滴銅龍晝漏長(六)五五五 銜枚夜度五千兵(6)三八三 孤燈不照返魂人(三)三三三 北風捲地白草折(十二)五四七點五 幾度戰血流寒潮(6前傳)一八零 吹沙走浪幾千裡(十三)四七四 人說太子鐵騎來(三)七三章 將軍韜箭射天狼(六)三九七 東家西家罷來往(七)五五五 銜枚夜度五千兵(6)三四零 滿庭紫焰作春霧(七)一三四 英雄乘時務割據(七)七零六 美洲淘金熱三八四 孤燈不照返魂人(四)六二零 白日風塵馳驛騎(1)七二章 將軍韜箭射天狼(五)六四二 平生只負雲山夢(3)一四零 英雄乘時務割據(十三)三三九 滿庭紫焰作春霧(六)九十章 欲破巨浪乘長風(六)四三六 期以忠義酬明君(十)一一九 男兒賭勝馬蹄下(五)五九八 牒書走報州與縣(11)二五八 戍兵騎馬出蕭牆(九)四三五 期以忠義酬明君(九)二十章 早附鳳翼攀龍鱗(六)二九九 江上烏帽誰渡水(二)六五九 聚米空思馬伏波(2)七十章 將軍韜箭射天狼(三)一零五 黃旗入洛竟何祥(一)第一章 日日長看提衆門(一)二九三 一鴉不驚城鼓低(四)六七五 東鄰夜宴歌尚齊(10)四零九 忽聞羽檄傳來急(九)四九一 春來雨露寬如海(二)三六二 欲牽青色上柔枝(五)六六一 無慾常教心似水(1)三二零 此時愁煞桓司馬(二)五八九 牒書走報州與縣(2)七二七 誘敵深入六五零 崢嶸巨浪高比山(1)六零八 倚劍東冥勢獨雄(9)五一六章 旌旗十萬斬閻羅(二)十四 從來不識君王面(八)五五一 銜枚夜度五千兵(2)六七八 旌旗蕩野塞雲開(1)一一五 男兒賭勝馬蹄下(一)一四六 城外蕭蕭北風起(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