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墨者嬌 71、古二爺的無情
時至晌午,苦媽果真將二爺古將弄了過來,不過方式不太好,單手一抓,像拎死狗一般。
二爺古將依舊處在醉生夢死中,滿身酒氣,虛眯着眼,也不知認沒認出古緋是誰,只一個勁的嘿嘿發笑。
古緋冷笑一聲,轉着桌邊的銀質小勺,淡淡的道,“弄醒他。”
苦媽應了聲,對身後的白鷺使了個眼色,白鷺轉身出膳房,不過片刻中,雙手提着兩桶冰涼的井水進來,那井水面上還冒着絲絲的霧氣,看着都涼爽。
苦媽將古將拽到門外,和白鷺一人一桶井水,嘩啦就往古將頭上倒。
古緋漫不經心地攪動荷葉碗中的冰鎮綠豆湯,瞧着古將一個激冷坐起來,抹了把臉上的水,臉上還帶着茫然,她道,“清醒了?清醒了就聊聊吧。”
古將低頭看了看溼冷的一身,擡眼撇了古緋一眼,從地上爬起來就要往外走。
古緋也不惱,她繼續道,“我以爲你會想說說有關古柔的事。”
猛然聽聞“古柔”的名字,古將腳步一頓,半闔的眼中精光乍現,又很快消失,他復又往院外去,根本不和古緋多說半句。
“叮”銀勺和瓷碗碰觸的聲音,清脆地迴響,緊接是古緋寒若冰渣的字音,“原來如此,聽聞三姐最近總是往寺廟跑,這是準備青燈古佛一生呢還是這寺廟裡有不乾不淨的東西纏着她了?大伯母一定很樂意知曉其中事由,就是大伯估計也很願意讓三姐爲咱們古家再牽一門上好的姻親,聽聞行商之人,家財萬貫的鰥夫也是很多的……”
“夠了!”古將呵斥打斷古緋的話,他憤然轉身,臉上帶着惱羞成怒的表情,腆着的將軍肚一張一弛,表示他心緒的不平靜,“你想怎樣?”
低垂的眼瞼,長翹的睫毛投落疏密不一的暗影,粉脣便浮起絲絲譏誚,古緋以一種自己都覺說不清道不明的口吻道,“旁人都說古家二爺渾渾噩噩從沒清醒的時候,可誰能想到,古二爺的無情從來都是針對的無關人。?.D.”
古將不承認也不否認,有水滴從他袖子邊角滑落,他站在烈日底下,刺眼的日光照射下,他就看不清處在膳房陰影中的古緋臉上的表情。
古緋人往後仰,睥睨着古將道,“有人忍辱負重,有人臥薪嚐膽,有人卻一蹶不振,試問……”
說到這,古緋眼一擡,眸底冷光迸裂如驟然破裂的瓷瓶,帶着玉石俱焚的好大決然,“二爺是哪種?”
古將呼吸一滯,他脣抿緊成絲線,豆眯大的小眼中深沉如隔夜宿墨。
“我若說,如果二爺想,那麼就此讓這古家唯二房做主,那也不是不可以,端看二爺如何選擇,”古緋執起銀筷,漫不經心地夾了點菜放進碗中,又戳了戳白米飯,“當然,三姐的日後幸或不幸,也全在二爺。”
古將十多年都這般頹廢的過了,究竟他心裡是有野心壯志還是一如死水,誰也不知,當然古緋也不指望就憑這三兩句話的功夫,就挑撥起古將對大房的不忿,她唯有能確定一件事——
那就是,古將將她帶回古家,這其中不管是被脅迫還是自願,那一定是藏了私心的。至於是何私心,便不好說了。
古緋優雅地挑了點飯入口,慢條斯理的咀嚼下嚥,瞧着站在日頭下沒動的古將,她指了指對面的位置道,“父親不餓麼?今個這一桌子的飯菜,可都是爲父親準備的,終日酗酒,身子要壞了,咱們二房沒了頂天的人可如何是好?”
她眯起眼睛,笑着說出這話,這會卻換了稱呼,“父親”兩字喊的再自然不過。
古將遲疑了下,當即進門,在那位置坐下,也不管身上袍子還是溼的,硬邦邦地開口,“我可當不得你父親。”
古緋不介意,她示意苦媽盛飯,傾身拿過乾淨的小盞,每樣菜都夾了點,推到古將面前,“三姐日後可是要出嫁的,我這模樣,也沒想過嫁人,所以父親日後終老,可還得我來伺候,收容之恩大過天,這聲父親,當之無愧。”
連她自個都不知道自己這話裡頭到底幾分真心幾分假意,不過是事實就是了,如若古將是個聰明的,不礙着她要謀劃的事,世事無常以後的事,又是哪裡說的清的。
古將諷刺地笑了聲,他也不客氣,端起碗,大口地就吃了起來。
古緋向來胃口不太好,苦媽絞盡腦汁每日變着法換花樣弄吃的,她才能稍微多吃點點,可卻不妨礙她見別人吃的香而心情愉悅。
小盞中菜沒了,不等苦媽動作,她竟自己拿了過來,撿古將吃的最多的菜式夾,就這麼一頓飯的功夫,她便將古將的吃食喜好給摸清了個七七。
這入目細微的心思,想要真心去討一個人的歡心,實在是件容易的事。
一頓飯吃畢,古將也不多呆,身上衣裳都溼着,穿久了不舒服,擱了碗,起身就離去,都沒多看古緋一眼。
古緋示意苦媽撤了碗筷,她閉目摩挲着輪椅扶手,脣邊有淺若涓涓溪流的淡笑。
苦媽泡上一壺涼茶道,“姑娘,古將若是不依姑娘的心思,讓老奴出手脅迫了便是。”
哪想,古緋搖頭,杏眼半斂,就有一股子的慵懶從她身上散發出來,“不用,脅迫的早晚會被反水,他會心甘情願的站到我前面,古家的渾水,還是要古家人來淌方纔不落口實,而且別忘了,咱們還有個書生幕僚。”
她睜眼,點漆黑瞳有濃墨重彩的戲虐,“我倒期待,咱們的幕僚能做到哪步。”
苦媽笑,“老奴見那個尤湖,不似一般的書生迂腐,是個有胸有溝壑的。”
古緋瞥了她一眼,眼梢有意味深長,“我發現,苦媽你對尤家兩兄弟從頭至尾都讚不絕口,往常,可沒見你這麼誇過人的。”
苦媽臉上皺紋笑的深刻,鬆弛的眼瞼遮掩了一切,“老奴還不是見着姑娘如今有人幫襯,心裡高興。”
古緋輕笑一聲,她也不多說,然心裡頭提了提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