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蘭後的算計
樂清泊從緋園離開的時候,臉色極其不好。
古緋摩挲着棋子,淡淡地瞥了面容普通的陌生書生一眼,眉梢一挑就問道,“今個,又是什麼身份?”
尤湖低笑了聲,他一擺袖,走到樂清泊起先坐的位置,自顧自坐下,還張望着讓夜鶯泡壺茶來,“自然還是姑娘身邊從前的幕僚身份了。”
古緋一頓,纔想起在大京,就沒人見過她在易州時的幕僚是何面目,是以,這會,尤湖隨便抹張臉,也沒人認識。
尤湖端過裝黑子的鉢,先行擺開,示意古緋落子,“小生再不來守着,姑娘都要被旁人給哄騙了去。”
古緋斜睨了他一眼,她又不是沒心眼,哪裡那麼容易就能被哄騙的,“只要你不算計我,便沒人能哄騙了我去。”
她向來都是這等嘴巴不饒人的性子,像是刀子一樣,也怪是不討人喜。
可尤湖偏生與常人不同,他能從古緋無視古緋的挑釁,繼而發現她還潛藏的柔軟。
像這會,他執起夜鶯泡的茶,先爲古緋添上了,再纔是自己的,寫意地呷了口,他才似笑非笑地看着古緋將話題岔開,“姑娘想不到,墨老夫人是下了多大的手筆。”
聞言,古緋眉梢一挑,欲下子的手一頓。
尤湖探身過去,以一種旖旎的姿態覆在古緋手指尖,反覆摩挲後,牽着她的手下子,嘴裡還邊道,“五名死士,還勾結匪患,就爲奪姑娘那箱銀子。”
古緋冷着眼抽回手,隨手從鉢中抓起一粒棋子,想也不想就朝他面門砸過去,並罵道,“再有下次,休想進我的院子!”
尤湖伸手一掃,那枚棋子就穩穩地落入他手中,低笑一聲,“姑娘太秀色可餐,怪不得小生。”
話音一落,古緋作勢當真就要一鉢的棋子都給丟過去。
尤湖輕咳一聲,趕緊道,“姑娘下的香餌被咬去了,就只等老狐狸露出尾巴,姑娘接下來意欲何爲?”
古緋明智地沒有追究,她目光落在整個縱橫連錯的棋盤上,沉吟半晌才道,“餌還不夠,只能釣的小蝦下小魚,想要墨老夫人出手,整個墨家銀庫還差不多。”
尤湖嘖了幾聲,搖頭晃腦,“墨長河借的姑娘的手,還真是做的最對的一件事,由此可看出此人的城府,尤爲可怕。”
古緋點頭,她也是同樣的看法。
語畢,兩人倒正兒八經地對弈起來,你來我來,庭院深深,便當真還有種歲月靜好的安寧意味。
至少,在墨卿歌過來之時,是覺得這幕十分刺眼。
手裡的帕子幾欲被她攪爛,可眨眼之間,她又帶起柔和淺笑,提裙襬進院,聲若春雨地道,“阿緋妹妹什麼時候會對弈了,也不跟大姊說聲,沒事咱們兩姊妹也好對上一局。”
她說着這話,目光卻不經意地落到尤湖身上,眼見只是布衣書生,面容也甚爲陌生,便沒多在意。
古緋不太想理墨卿歌,這頓時日,興許身子養好了,三不五時地就往她這邊來,多半都是吃古緋閉門羹,再然後被樂清泊曉得的,就是樂清泊上門,也沒說苛責她,總歸話裡話外在說她不該那般對待墨卿歌。
這次,同樣如此,只不過兩人過來的順序倒了下而已。
墨卿歌自顧自坐下,攏着雙手,一派大家閨秀的氣度,“剛過來的路上瞧見了清泊,見他是從妹妹的緋園出來,可臉色卻是不太好看,也不知可是他惹妹妹不高興了?”
古緋徑直與尤湖對弈,權當墨卿歌不存在。
墨卿歌一人自說自話,也不覺尷尬,“妹妹的心結,清泊同我說過,其實妹妹有所不知,即便是在我面前的時候,清泊也總是提起妹妹的時候居多,從前是大姊被豬油蒙了心,嫉妒妹妹有了卓越的天賦,還得了清泊這般好家世的男兒歡喜,是以纔有所不忿,如今,大姊都想同了,不是自己的但憑使盡手段,那也不會是自己的,若是屬於自己的,不用去爭搶,也總會到自己懷裡來,所以妹妹日後勿須再懷疑清泊什麼,他對妹妹的心意是天地可鑑。TXT小說網 網 站 ”
古緋沒反應,反倒是尤湖長眉一挑,他瞥了墨卿歌,手下動作加快,原本悄悄讓着古緋的棋,三兩下就將對方的棋子給吃個精光,硬是逼的古緋一敗塗地。
一棋閉,是從未有過的敗局,古緋沒了興致,一推棋盤,自個轉個輪椅輪子,就往墨室去。
尤湖趕緊跟上,爲古緋推輪椅,兩人旁若無人地繞開墨卿歌,壓根就沒多看她一眼。
墨卿歌指關節泛白,半隱在袖中的手捏着袖擺,尖銳又修長的指甲幾乎將滾邊給扯破,那張傾城眉目上,扭曲的猙獰是掩都掩不住。
如此還算平靜的日子幾日過去後,墨家五房墨三公子,差人送來了枚猩紅的血胭脂墨丸,那墨丸自然也是山薔薇的樣式,可卻從古緋原本配方上的玄色墨丸變成了嫣紅的硃砂墨。
她兩指捏着看了遍,輕笑出聲,眉梢精光畢露,顯然又是一番的算計。
而墨長河自將銀庫鑰匙交由古緋的那日起,他便在自己的院子里門都沒出過,只時常見院中有墨丸擺出來打理一番,每一枚,墨長河都親自動手,小心翼翼又動作溫柔,寶貝的不行。
對於墨家現今由古緋做主的事,早已傳遍整個大京,起先多數的人都還在觀望一番,想瞧瞧有繼承人之名的墨卿歌是否會與古緋爭鬥一番,哪知從墨家傳出來的消息,兩人姊妹情深的很,即便從前墨卿歌利用古緋的天賦。
也不知是墨長河有意還是墨老夫人故意,平靜一段時間後,便開始有各種請帖送上門,古緋自然是不理,這些事都被苦媽一併擋了下來,再然後就是接二連三的媒人上門,都打着各種名頭要給古緋說親。
爲此,讓尤湖臉黑了好幾天,可他也曉得這是沒辦法的事,如今的古緋不同往昔,不僅是最年輕的御上親點聖師,且還掌着百年墨家,無論是哪一個的身份,都足以讓大京諸多的勢力拉攏,其中又以幾個皇子爲最。
終於在某一天,古緋在院中雕刻墨模的當,墨長河領着身穿緋紅鳳袍的蘭後過緋園來,明黃的華蓋,長長垂落的流蘇,聘婷又妖嬈,古緋眯起眼,就見蘭後眉目意味深長的意味。
她放下手中活計,在苦媽和夜鶯的攙扶下,就要從輪椅上下來行大禮,哪知蘭後動作更快,她甚至都不假他人手,一步上前,雙手拉着古緋手臂,就語帶關切地道,“聖師大人身子不便,勿須多禮,本宮又不是那等不近人情的。”
古緋眸色微瀾,她復又在輪椅上坐好,手放腰腹,彎腰福禮道,“民女謝皇后娘娘的恩典。”
蘭後笑眯了眼,她衝身後的墨長河笑道,“也不知怎地,長河你這小輩,本宮瞧着倒是最順眼不過了。”
墨長河脣邊含笑,他從始至終都半垂着頭,“能被皇后娘娘看重,是她的福氣。”
口吻不冷不熱,半點聽不出多餘情緒。
古緋煙波流轉,曉得墨長河和蘭後從前的事,這會再見兩人,古緋便不得不去多想,是否墨長河是站在皇后那邊的。
蘭後半點都不嫌棄緋園小,她拉着古緋問東問西,一會又讓古緋領她去瞧瞧墨室,古緋揣摩不出蘭後的目的,一應都小心應付。
臨到蘭後要離開的時候,她才讓身邊小太監送上一燙金龍鳳紋的帖子,漫不經心地道,“三日後,本宮在南郊的春意行苑有場夏日宴,到時,緋丫頭定要來纔是。”
古緋勾了勾嘴角,她將那帖子交到苦媽手裡收好,纔回道,“民女自當前往。”
蘭後點點頭,才搭着小太監的手款款出了緋園,墨長河跟在最後面,他瞅着古緋高深莫測一笑,輕聲道了句,“最近,我夜觀天象,阿緋是要紅鸞星動了。”
留下這句意味不明的話,墨長河跟着旋身出去。
古緋眸色連閃,深沉如宿墨,她拿過蘭後的帖子,打開看了看,又合上,這當,尤湖才從裡面轉出來,爲免露了馬腳,蘭後一來,他便回了房間。
“你如何看?”古緋問他。
尤湖視線在那帖子上轉了圈,鳳眸眯了起來,“龍鳳貼,姑娘可曉得這帖子代表什麼?”
古緋看向他,心裡隱隱有揣測,可又覺得不太可能。
“這是蘭後在給她的兒子——大皇子相看妃子用的帖子。”尤湖幾乎是一字一句地說道。
聞言,古緋自曬一笑,她不自覺摸了摸自個的膝蓋,“她倒真看得起我。”
尤湖彎了彎嘴角,“既然如此,姑娘便大方的去,順便可以墨長河是何態度,且還若小生所料不錯,總有人就要忍不住了。”
古緋略一沉思,就回過味來,“善。”
“不過,這大皇子是何性情,我怎從未聽聞過?”她問道。
尤湖捻了捻耳鬢那撮發,上挑的眼瞳灩瀲過流光碎銀,“小生也沒見過幾次,只是聽聞這位大皇子不喜待宮中,反倒是常年在外體民間疾苦,並立志要讓每一個大殷百姓都能吃的溫飽,是以幾位皇子裡面,這位大皇子在朝堂的勢力最弱,可奈不住是皇后所出,又深的初元帝的喜歡,有好些人都覺得日後大殷的太子,只怕非大皇子莫屬。”
古緋想了想,屈指一敲扶手,“我怎麼覺得大皇子不像是體百姓疾苦,倒像是在外收服有用勢力和人,朝堂宮中有蘭後撐着,不用擔心太多,日後大皇子一回宮,手中的勢力絕對是所有皇子裡面最深厚的。”
聽聞這樣的話,尤湖忍不住拍手讚道,“不愧是姑娘,一眼中地,小生也是那般想的。”
古緋抿了抿嘴角,眼梢帶起亮若晨星的點光,“蘭後這番美意,怎麼我也得見上一見這位神龍見尾不見首的大皇子纔是。”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