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夜長夢多
古緋當然沒照古仲所言,製出其他的佳墨來,她只是從古家庫房裡挑選了質地勻稱,紋理好看的木料,精心雕了幾套墨模,其中一套九子墨模,被雕成龍生的九子模樣,各種姿態栩栩如生,湊成一套,端的算極品墨模也不爲過。
對於香墨,古緋只打算改善一種配方就夠了,新的墨丸的出現,即便只是古緋這種在原有配方上進行改善,那也是需要花費巨大的時間和心力的。
而古緋,目前最缺的便是時間,她不能給易州那幾個家族喘息的時間,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最好所有的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當,將坊間的現銀收攏,特別還是墨宴回了小墨家的情況下。
墨成的出走,給她敲了一記警鐘。
墨宴不比墨成,在他掌家的幾十年,小墨家就由大京墨家一個被驅逐的分家,到至今的易州鰲頭,誠然和上一輩人家業的積累分不開,可也是墨宴自有一番手段,小墨家纔有今日的蒸蒸日上。
古緋幾乎能預見,等到墨玉華繼承小墨家家主之位,那便離迴歸大京墨家真正的時日不遠了,畢竟這兩父子都可謂是虎父無犬子。
二日後,古仲趕到青墨院,古緋早準備好了,一應用來壓軸的物什,都讓苦媽用細絹墊襯了,一一擺到案几上,方便驗看。
東西並不多,不同樣式的香墨各有十枚,這十枚的香墨味道有少許的差別,不過大抵都沒逃脫檀香的範疇,後是套墨五套,形狀更爲精緻,上描金紋,專門放在硃紅色的墨盒中,那墨盒大氣簡單,沒過多的花紋,卻自有不同的樹紋浮現,典雅之中不乏雍容,這五套套墨用來珍藏送人最好不過。
隨後是四套墨模,其中那套九子墨模,古緋單獨放一邊,準備給古仲拿來用做鎮店之寶。
古仲心花怒放,不過他面上半點不顯,這老狐狸過目之後,居然還皺眉看着古緋道,“緋丫,東西是很不錯,可是是不是少了點?”
古緋心裡冷笑一聲,她手裡不斷摩挲着紅玉狐狸墜子,嘴上淡淡的道,“少?大伯別說不知道光是這些東西,就需要花多少的心力,如今阿緋可是身子都還沒養好來着。”
就差沒直接說古仲貪得無厭了。
古緋捻着黑鬚,平時不苟言笑的國字臉笑的僵硬,“咱們古家還沒開過拍賣會,大伯這不是擔心麼?要是這拍賣會開的不成功,豈不是浪費了緋丫的心思。”
實際上,古緋最不待見古仲這樣的人,得了便宜還賣乖,要是換個蠢笨沒那麼多心眼的,指不定被賣了還幫古仲數銀子。
古緋面色冷了幾分,眉目之間生了不耐的神色,“那麼,大伯想要如何?”
口吻已然冷了。
古仲是人精,哪裡看不出古緋的表情,他訕笑幾聲,“除了香墨,緋丫可還會制其他的墨丸?”
說來說去,還是想在古緋身上挖點名堂出來。
古緋直白的哼了聲,這會,她連虛以爲蛇的心思也沒了,“既然大伯嫌少,那這拍賣會就算了,苦媽,將東西收起來,回頭幫我請封禮之公子過來,就說我有墨丸要賣。”
苦媽瞟了古仲一眼,面無表情地應道,“喏,姑娘。”
話落,當即幾步到案几前,伸手一斂,動作粗魯的就將墨丸拂進手邊的托盤中。
“慢着,慢着,”古仲趕緊上前,揮袖攔住,“緋丫急什麼,大伯忘了跟你說了,之前想着既然是開拍賣會,邊早早的吩咐作坊裡的老師父用上了拿手的絕活,這會作坊裡應該也有一批墨丸,質上雖不及緋丫制的,可也算不錯的,能夠堪用。”
微勾脣角,古緋朝苦媽點了點頭,“拍賣會的一切,就勞煩大伯費心了。”
言下之意,開始趕人了,古緋實在是沒了和古仲周旋的心思,她覺這人靠不住,如果將收攏現銀的事交到古仲手上,十有這局會輕易的就被墨宴破去,她得從別處想法子。
古仲帶着墨丸墨模滿意地離開,古緋看着他漸漸消失的背影沉吟了會,將手上的紅玉狐狸墜子遞給苦媽道,“待會,我列個單子,苦媽跑一趟去找九先生,就說我借用琳琅閣的一些小玩意用用。”
苦媽點頭,面有憂色,不過瞧着古緋那模樣,欲言又止了瞬,還是將心頭的話給壓了下去。
古仲準備的拍賣會是在三天後,古緋算着時間,她趁苦媽去琳琅閣的時辰,自行到小作坊,瞧着案几上制墨用具,娥眉緊鎖,理了理思緒,執筆在鋪陳的白紙上,書寫下自己擅長制的墨丸,其中沒有特別出彩的墨丸,她考慮後,又提筆劃掉,如此幾次後,滿張白紙上,剩餘的就只有初初三四種墨丸而已。
且這三四種墨丸都還是大京墨家的招牌墨丸,只要她一製出,不做手腳變動一下,一擺上架,明眼人一瞧就能看出門道。
她不敢冒這個險,只得在墨模上做改變。
而三天的時間,滿打滿算,她也只能製出兩種墨丸,每種超不過三枚,這還是要她不眠不休,重新刻墨模,便是沒有時間了。
古緋心有嘆息,如若是在從前的大京墨家,墨模的事根本不用她操心,墨家自有專門的刻模師父,個個都是手藝精湛的,就是制墨時煙炱的處理,都有學徒爭先恐後的來做這等雜事。
可現在,所有的一應事由,不得不由她自己來做,想到這裡,撇除個人私怨不談,她對大京墨家這種等級嚴明,分工明確的祖制,還是頗爲欣賞的。
苦媽從琳琅閣回來的時候,便見着手下一邊制墨,一邊皺眉嘆氣的古緋,她跟着嘆息,進門回稟道,“姑娘,老奴沒見到九先生,據琳琅閣新來的管事姑娘說,九先生日前就已經離開易州了,輕雲管事也被差遣到其他郡州的琳琅閣去了。”
古緋動作不停,只眉梢一挑,“哦?”
苦媽點頭,“不過,姑娘吩咐的事是辦成了,那管事姑娘說,以後易州的琳琅閣就是姑娘說了算,要借用的小玩意,不論姑娘有何用處,還不上的話日後只要將本錢補上就可。”
聽聞這話,古緋頓了手邊的動作,她垂眸看着面前的揉捶了的墨坯,好一會才幽幽的問道,“苦媽,你說這琳琅閣究竟想幹什麼?”
那話中的意思古緋哪裡有聽不明白的道理,明顯是在告訴古緋,她要的東西還的上就還,還不上,給本錢也行,至於什麼時候給,又沒說具體的時限,就差沒說,日後她就是琳琅閣的主人了。
當然,她沒那麼夜郎自大,認爲琳琅閣現今扶持她,她就可以爲所欲爲,如果允許,她是半點都不想借用琳琅閣的勢。
苦媽搖頭,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姑娘,老奴也不明白。”
古緋甩頭將這事暫且放下,捋了下袖子繼續拿起錘子錘打墨坯,“我再多制幾枚,古仲那邊苦媽你守着點,我擔心夜長夢多。”
聞言,苦媽面色一凜,“老奴省的。”
她瞧着古緋手腕擡起又下落,有心疼從她臉上閃過,“姑娘,只有三天的時間,您這樣太辛苦的,爲何不找人幫您一樣?”
古緋取錘的手頓在半空,她認真地想了下苦媽的建議,白玉臉上有倔強的疲憊,“找人幫啊?或許可以吧……”
說到這,她還真就想起一個人來,遂偏頭對苦媽道,“苦媽,找封禮之公子幫忙如何?”
苦媽笑,“大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