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劇組所剩鏡頭無幾,但這麼一拍,還是從早上直直搞到了太陽落山。
進組之前,大家都抱着只想把鏡頭趕緊拍完好放假休息的念頭,但臨到結束關頭,大家又開始依依不捨了起來,不少人都打不起精神,一個指令磨磨蹭蹭搞半天才弄完。
等到連葛晉的肚子都開始咕咕叫時,這位素來以沒耐心著稱的大導演也開始發火了。
“搞什麼,今天一個二個的都沒吃飯是吧,不想拍了是吧,我們今晚乾脆在片場睡不要走了算了,剛好滿足你們的心願。”
衆人紛紛噤若寒蟬,虎軀一震,該拖的不該拖的都手腳麻利地忙活了起來,終於趕在晚上七點前結束了《謀殺者》的全部拍攝工作。
到此爲止,以後這羣人要再聚齊,怕就不知是哪年哪月的事情了。
趁着最後收拾道具的關頭,不少年輕人都扎堆拍起了合影,剛剛還是不捨落寞的心情,立馬被拍照時的嬉笑打鬧取而代之。
等到了酒店開始準備聚餐時,衆人的興奮程度更是到達了頂峰。
菜還沒上齊,已經有小屁孩兒端着個酒杯子四處敬起了酒來。
盛繁穿得簡單,坐在主桌的角落裡笑嘻嘻看衆人打鬧,卻被坐主位的葛晉盯上了眼,一雙鷹眼嚴肅地盯着她,讓她坐過來些。
本想低低調調地就混頓飯回去睡的盛繁夢想就此破滅。
飯桌的中間還空着個位置,坐前邊兒的人就自發往這個位置挪了一個,讓盛繁得以十分‘順利幸運’地坐在了葛大佬的身邊。
盛繁有幾分不自在,總有種自己過年時坐長輩邊兒吃飯的錯覺。
葛晉卻絲毫不在意,給自己慢悠悠倒滿了杯酒,問盛繁。
“戲殺青了,你拍完,有什麼感覺?”
盛繁不敢敷衍,對葛晉這種老油條,怎麼可能聽不出什麼是套話什麼是真心話,她要是胡講一堆拍馬屁的東西,很有可能會一把拍到馬腿上去。
她沉吟兩秒才道。
“劇組氣氛很好,也有很多值得人學習的前輩提供經驗,是很容易讓人成長的地方,只是劇本題材雖然新穎,但您的很多拍攝手法還是沒能跳脫從前的影子,讓我覺得很可惜,感覺少了很多鍛鍊自己的機會。”
葛晉的很多運鏡手法,乃至喜歡的拍攝角度,這些都早在對葛晉有所瞭解的盛繁掌控之中,故而對她來說,在劇組裡做到讓葛晉滿意並不是太難的事,她相信葛晉自己也看得出來——所以她得如實說。
飯桌上本來還有許多竊竊私語細細碎碎的聲音,這會兒都逐漸歸於平靜,每個人都在豎起耳朵聽這兩人講話,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葛晉重重地放下了酒杯。
“你這小丫頭……”
他銳利的眼神從盛繁身上掃過,彷彿兩把利刃從皮膚之上掠過,帶起一陣涼意。
“……是不是太自信了點兒?……不過我喜歡。”
他難得輕聲呵笑了兩下,再看向盛繁時,眼神裡盡是不加掩飾的欣賞。
在演員之中,能做到像盛繁這麼每個鏡頭都合他心意的人,實是少數,更遑論這還是個新人演員。
有時候他真是懷疑,盛繁真的是個新人嗎?
那種老辣的對劇本的剖析,乃至片場走位對鏡頭的把控,一分一毫,都是讓人想要尖叫的完美,這他媽要不是個天才,那葛晉就真的要懷疑自己的眼神了。
他又舉起杯子,朝盛繁示意了一下。旁邊一直觀察着這桌動靜的工作人員有人要上來給盛繁倒酒,都被葛晉攔了下來,任由盛繁端起她那杯未成年人專屬的豆奶。
二人杯子叮地一聲碰了一下,葛晉爽快地一大口喝了下去。
他性子冷淡,這會兒喝了點兒酒,再加上拍完了《謀殺者》心裡開心,大手一揮就招呼衆人盡情吃喝。
大家一聲歡呼,夾雜着不少人的尖叫起鬨聲,紛紛起身端起了手上的杯子遙遙向葛晉舉杯致意。
連帶着平靜都喝了一杯,面不改色地坐了下來。
之後便是例行的上菜吃飯。
飯菜點得過多,大家吃到最後肚子都圓滾滾了,還剩不少盤子跟建摩天大樓似的懸在半空中壘着,無人再動筷。
葛晉喝得微醺,鼻樑都泛了些紅,扯了張紙細細擦拭指間,看向盛繁道。
“你說得沒錯,我這次的拍攝確實沒多大突破,靠着之前的技巧在吃老本兒。”
“但並不代表這部電影就不優秀。”
葛晉哪怕吃老本兒,拍出來的電影都能橫掃各大電影節,這是毋庸置疑的。
葛晉揚了揚手,把手上的紙巾扔進了垃圾桶。
“這我知道。”
他笑了笑,又取下自己臉上的眼鏡框細細清理。
“我想說的是,盛繁,你很優秀,我收回電影開拍前我對你的評價,並且正式邀請你加入我的下一部電影。不,不能說是我的,應該算是我唯一一個徒弟的。”
“關豈因?”
盛繁淡聲問道,臉上看不出多少激動。
葛晉細細打量她一眼,似笑似無奈地嘆了口氣。
“我就知道你是這個反應,不過不要緊,看了劇本,你會想要加入的。我這次只擔綱副導演,主要的拍攝都會由豈因來監督進行,他是一個很有天賦靈性的導演,和你一樣,他的拍攝和創作會比我有新意的多,相信你們會彼此喜歡的。”
盛繁這才感興趣了些,放下自己一個人喝了一晚上的豆奶,單手搭在桌面上。
“如果我進組,角色會是如何安排呢?”
她絲毫不避諱地就在飯桌上問出了這個問題。
和別的演員不同,她不扭捏,不矯情,深知要抓住每一個可能稍縱即逝的機會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此時氣氛和諧輕鬆,衆人興奮玩鬧,葛晉又適時喝了些小酒,不趁此機會問,難道要不好意思地直拖到籤合同那一日?
盛繁臉上的笑意微微加深。
斜睨她一眼,果然葛晉沒多說什麼,只是搖了搖頭,眼神清明少許。
“這問題你不能問我,得問豈因,這事我做不了主。而且就算你在我這裡得到了主角的承諾也沒多大用處,因爲劇本在他的手裡,隨時可能有所改動,拍攝期間任何一個問題,都有可能導致你的鏡頭數量的變化。盛繁,靠自己抓住機會,這是我能給你的最大建議。”
盛繁感激看葛晉一眼,笑容在臉上逐漸擴大。
少女白皙的臉頰在燈光下微微泛着淡粉,一顰一笑都是美得不可方物。
遠處幾桌有工作人員的眼睛一直朝這邊看來,各自靠頭竊竊私語。
“盛繁這顏值真是沒話說,她在娛樂圈裡火起來應該是輕輕鬆鬆的事吧。”
“可不是嗎,要我長這樣,哪怕當個花瓶都能爆紅,更遑論人家這演技,聽說葛導的下一部戲也預定給她了呢。”
“哎哎,你們這就不懂了,人家是長得美,可她志向又不是當個花瓶。她若是想走實力派靠演技這條路,這容貌反而是個敗筆和拖累。”
盛繁似有所覺,遙遙朝這邊投來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鄭重朝葛晉道了聲謝。
關豈因……
會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盛繁在心裡咀嚼着他的名字,不知爲何,心裡總有種不大好的預感。
——也許在這個男人這裡,她素來一往無前的美貌,會遭到沉重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