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是受了那日盛繁話語的刺激,導演童讕連着幾天都有些不正常,拍戲空檔逮着機會就要找一衆新人們討論討論劇本的問題,美其名曰鑽研內部細節。
只是他或許是體會到了這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方式的樂趣,一打開話匣子就有些停不下來,再加上他問的問題都十分的無厘頭,讓人摸不着頭腦,幾個回合下來就把一羣小新人整得神色發苦,看見童讕那閃亮的大光頭就忍不住想轉身就跑。
盛繁在劇組裡,自然是把每個人的神態動作都盡收眼底,看戲看得津津有味,只有童讕有時候把別人嚇得太過時,她纔會憋着笑出面,幫大家解一下圍。
幾番下來,連童讕也覺出幾分不對了。
他表情有些苦澀,“盛繁,你說這幫小孩兒是不是不太喜歡我啊?”
盛繁想笑,又覺得時機不太對,眼睛微彎,“他們應該不是不喜歡,只是有些敬畏您。”
童讕聽不得這種不痛不癢的安慰,仔細一想,敬畏不還是代表不喜歡嗎,於是那雙總是虎目圓瞪的大眼睛有些沮喪地垂了下來,說話的語氣變得又委屈又氣惱。
“這幫小崽子真是……一點都不上進!連劇本都不知道琢磨,哪裡拍得出來好戲!”
盛繁知道那些文縐縐的安慰對童讕沒用,當下也懶得浪費口水,轉而岔開了話題,二人聊了幾句,果不其然,童讕馬上把剛纔的不快給拋到了腦後。
一日拍攝下來,雖然爲了博個開門彩,鏡頭難度都不大,但誰更加出彩,誰較爲平庸,卻是粗粗能看得出來一些苗頭的。
童讕說起這幫新人,語氣雖然挑剔,但還算得上和緩。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當年我拍電影那會兒,遇上的新人哪個不是千挑萬揀出來的,說話間頭髮絲兒都能帶上戲,哪像現在的這幫崽子,實力不如意不說,還不知道上進,也就我脾氣這麼好的才能勉強忍着看過眼去。”
說完,他還頗爲不滿地哼了一聲,可見雖然話題岔是岔開了,但童大導演心裡還記着仇呢。
盛繁這日還沒有遇上什麼對手戲,對這些新人的觀察自然比不上一直坐在監視器後的童讕,她有幾分好奇地問道,“童導您有覺得還不錯的苗子嗎?”
這會兒正是休息時間,一羣青澀稚嫩的男孩女孩們酒意醒後,總歸沒有昨天那麼放得開,略顯拘束地在三三兩兩聚成堆說着話,或聊八卦或聊劇本。
只是他們的眼神總是有些收不住地要往盛繁和童讕這邊飄過來。
盛繁今天化了妝做了劇裡的造型,整個人明麗得出奇,坐在太陽底下跟會發光似的,讓人一眼望去眼神就忍不住要落在她的身上。
這幾日的近距離接觸,讓這幫新人徹徹底底地瞭解到,外界盛傳的盛繁這張臉長得好的傳言真不是空穴來風的,說是如今演藝圈的顏值山脈也不在話下。
當然,從盛繁美色的衝擊裡醒過來後,他們心裡就多了幾分惴惴,就好像小時候幹了虧心事,看見自己的父母在和班主任聊天一般的心情,他們非常好奇現在盛繁究竟在和童讕說些什麼。
是不是……在聊他們的表現?
真實的情況和這幫小演員們猜測相差無幾,在被盛繁問到這幫小孩兒的表現後,童讕沉吟了幾秒,終究還是搖了搖頭,“再看看吧,現在也就你選進來的那個男二號還不錯。”
這個男主角,說的就是片裡最大的反派,在女主容宿重生前玩弄了她的感情,重生之後又處處隱隱和她做對的邵至舟。
這次選進來的飾演邵至舟的,是已經畢業四年卻至今沒能接到好本子的一名男演員江沛。
江沛之前已經在不少劇裡跑過各類男十八號的龍套,明明心有抱負,能力也不差,卻始終被壓着出不了頭,心氣難免鬱郁。
這次來《御聲》面試,其實他心裡並沒有抱太大期望,然而真正被選進來後,他卻有一種宛如身置夢境之中的不真實感,狂喜得在路上就哭了出來。
這是他第一個接到重要角色的戲,由不得他不上心,雖然是演反派,但也比什麼都沒有要好得多。
對於童讕的評價,盛繁沒有太多驚訝。
畢竟所以演員的試鏡都是過了盛繁之手的,她自然知道,江沛的實力是着實不錯,嗯,就是心態差了一點兒。
這樣的演員在圈裡,即使再有實力,稍有不慎就會走岔路子。盛繁存了在戲裡好好打磨他一番的心思,就是不知道他受不受得起了。
只是她有些出乎意料的,是烏從曼今天的表現並不算好,好幾個簡單鏡頭都NG了兩三次,這不該是她會犯的錯誤。
盛繁抿了抿脣,“也好,再多觀察觀察吧,之後有了對手戲,差距層次應該會更明顯一些。”
幾句話後,盛繁覺得時間也差不多了,起身便朝着休息室那方走去。沒走兩步,一個小尾巴就跟了上來。
烏從曼的嘴比剛纔盛繁抿得還緊,面色透露出幾分蒼白,眼神不安。
“盛,盛小姐……我是不是讓您失望了?”
被烏從曼的稱呼逗得一樂,盛繁悠悠轉過身看她,“不用跟我那麼客氣,你比我大,直接稱呼我名字就行。”
雖然這麼說了,但烏從曼還是有幾分拘束,猶豫了一下才喊了句盛繁。
盛繁無所謂地點了點頭,擡步繼續往前走,烏從曼就跟在她背後。
“你覺得你自己今天的表現如何?”
烏從曼僅僅跟着盛繁的步伐,一步都不敢落,“抱歉……我太緊張了。”
盛繁聲音悠悠,卻有種無形的壓迫力,讓人大氣都不敢喘,“緊張?緊張可不是藉口。”
眼看着已經走到了休息室的門口,盛繁轉頭看着眼神忐忑的烏從曼,安撫地笑了一笑,“你很有潛力,我也相信,你能比現在做得更好。當初既然說了要盡全力,那就做給我看,明白了嗎?”
盛繁的聲音壓得低而輕,落在烏從曼耳朵裡,卻不亞於一聲平地驚雷。
她爲盛繁的這份信任而感動,重而狠地點了兩下頭,“我會的!”
盛繁這才滿意地走了進去。
又多歇了會兒氣,外面的工作人員就進來柔聲提醒盛繁,該拍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