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鷺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還能主動接到來自盛中寰的電話。
這讓她受寵若驚之餘,心頭也有些惶惶的小期待。
他要和自己說些什麼呢?
是商業合作還是私事呢?
不管哪一種,岑鷺都很樂於見到。若是前者的話,攀上盛中寰的大腿,哪怕是他手指縫裡隨便**兒什麼油星兒下來,那都是鷺星的一場機遇了,而若是後者的話——
——能和盛中寰扯上私人關係,增進他們之間那點兒靠她那個早死的丈夫才勉強維繫的微薄感情,她難道還怕以後鷺星沒有進一步的空間嗎?
岑鷺的嘴角不由得帶上了幾分得意的紋路,心跳微微加快,眉眼間都是陣陣笑意。
“喂,盛先生,好久不見,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面對盛中寰這樣的貴客,岑鷺的聲音不由得都放溫軟了下來,還帶着些隱隱的尊敬。
本以爲盛中寰主動找上自己必定會是有事相求,語氣也會還算溫和,但岑鷺萬萬沒想到透過聽筒傳來的是這個男人毫不掩飾的厭惡和冷意。
“岑董,你知道你的女兒最近在做些什麼嗎?”
哪怕沒有親自見面,岑鷺也能從盛中寰的語氣和停頓之中感受到他毫不掩飾的惡劣心情,這個男人一拳一腳打拼出如今華夏無人能及的巨大身家,靠的可不是空口白牙,他是有真本事的。
得罪了他,自己的下場……
岑鷺在冷風習習的辦公室裡背後竟然微微滲了些汗,聽見盛中寰的問話,她有些緊張地快速思考起來自己的女兒最近幹了些什麼。
岑喻一是她親自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她有些什麼本事自己是再清楚不過的,雖然她確實性子被養得有些惡劣,脾氣也嬌慣暴躁,但無論如何也不應該能惹到盛中寰頭上去啊。
而且還是把他氣成這樣!
岑喻一最近幹了什麼?她又幹了什麼?!
岑鷺在思索中半晌未曾回話,兩人在極具壓迫力的沉默中僵持着,岑鷺後脊越來越涼,忍不住輕聲打破了這陣詭異的平靜。
“喻一她,做了什麼惹怒盛先生的事嗎,如果真的有,還請您直說,我也好對她加以管教。”
盛中寰譏諷地嗤笑了一聲,“我以爲岑董對您女兒的動向都心知肚明呢,原來還有您不知情的地方麼?”
岑鷺眉頭一擰,聽了這話,倒是想起了一個人。
Annie是她送到岑喻一旁邊的。
這個姑娘心細如髮,懂事聽話,是監視岑喻一避免她釀下什麼大禍的最佳選擇。每隔一段時間,Annie就會向她遞交一份報告,上面清楚地寫着岑喻一的所有動向和一些想法,來讓平時大半個月都見不着自己女兒一次面的岑鷺對她增加一些瞭解。
出於對這個女兒的愧疚,她給出了太多的權力,這些權力足以讓作爲一個腦袋空空的蠢貨的她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錯,所以Annie的監視以及報告是非常有必要的。
對了,報告!
岑鷺腦中閃過一絲靈光,使得她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般飛快地在辦公桌上翻找了起來。
很快她便找到了一份裝訂好的文件,手指唰唰唰地飛快翻着頁,在這份文件上詳細地記錄着一條又一條事件。
如最近岑喻一簽下了一個名爲姜華的新人,動用公司的資源爲她拉到了一部一線的片源,卻又在前幾日把她撤換了下來。
又如她最近接不到新的片源,在她很感興趣的一個劇本中,被片方屬意爲男主角的一位中年實力派男演員,因爲嫌棄她的演技而放出了若是請她擔綱女主角就棄演這樣的話,導致岑喻一懷恨在心,暗地裡給他使了絆子,導致他很想要的一個雜誌大封泡了湯。
再如最近她對新近崛起的盛繁很是不爽,因爲明奴被換角的事情更是極度氣惱,對盛繁演技的百般嫉妒使得岑喻一夥同了路白和好幾家水軍公司打算狠狠給她一個難堪。
……
等等等等。
岑鷺看了一圈,着實是沒有發現有什麼異樣的地方,她心中焦急,也不知道盛中寰這通電話的目的到底是爲何。
甚至她因爲自己在盛中寰面前的卑微多了幾分憋悶的怒意,覺得盛中寰是在故意捉弄自己,她女兒做的這些事情樁樁件件確實是不怎麼光彩,但並沒有到能礙到盛中寰眼的地步。
他壓根兒不是這個圈子裡的,這些事情對他的首富大業並不會起到什麼阻礙作用吧。
想到這兒,岑鷺就不虞的哼了一聲,“盛先生還是直說吧,拐彎抹角對問題並不會有任何幫助。”
盛中寰又是一聲冷笑,嗓音裡的冰寒把剛剛岑鷺才生出的幾分底氣又瞬間打消了一半回去。
“你要我直說,好啊……我猜,最近的流言有很大程度是岑小姐在背後施力推動的吧,關於盛繁後臺,盛繁耍大牌,盛繁包養等等這些的微博話題和言論,雖然不是岑小姐主動挑出來的,但發酵至今,我認爲至少有你們鷺星一半的功勞。”
“我不明白,那又關盛先生你……”
還沒說完,岑鷺的嗓音突然像被誰砍了一刀一般,利落地戛然而止,只留一個光潔而冰冷的斷面,讓人的心底也忍不住泛出幾絲涼意。
盛中寰……盛繁……
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如你所見,盛繁是我女兒。”
這句話一出,岑鷺的耳畔都微微泛起了嘈雜的嗡鳴聲,她眼前一黑,身子都瞬間有些失力地倒在椅背上,血液流動的速度越來越緩,直至冰涼得幾欲凍結。
怎麼會……
怎麼可能呢?
盛繁她自然是知道的。
幾年都沒有拿的出手的當家花旦,鷺星在如今娛樂圈的地位看似穩固,其實隨時都有着搖搖欲墜的風險,而在這個時機點跳出來的盛繁,幾乎是強勢地收攏了大半年輕段的市場,這是一向霸道的鷺星所不能忍受的。
這些本該是他們的東西,怎麼能被一個外人輕巧地搶走?
在嘗試過拉攏無用,自家的女兒又對其格外敵視後,留給岑鷺的路就只剩下敵對的這一條。
她培養的季宛央好不容易成熟了,在竇扣出事的這個黃金時間段,正是她一展風姿的好機會,像是盛繁這種擋路的硬石頭,鷺星是打定主意要把她弄走的。
不管是搬走,還是敲碎了踢走,總之不能讓她擋到季宛央的路就是了。
岑鷺是知道自家女兒在私下對盛繁搞一些小動作的,但她樂見其成,自然是沒有多加阻礙。
但現在盛中寰說什麼?
她忍着微微耳鳴的頭痛感,把那句話再度在腦海中回想了一遍,盛繁是盛中寰的女兒?
呵……
岑鷺用力地閉了閉眼睛,猶自在努力掙扎,“盛先生是在和我開玩笑呢……我只聽說盛家有三位公子,可從來沒聽說過還有個女兒。”
“繁繁從前身體不好,爲了躲避媒體追問,我們都是對外隱瞞這件事情的。怎麼,岑董連別人的家事也要弄得一清二楚才高興,既然這麼有空爲什麼不管教管教自家的女兒?”
岑鷺身子微微有些發抖,不知道是因爲冷的還是怕的,她狠狠咬着牙,聲音卻還要努力放軟,“這件事情是喻一不對,我自然會對她多加管教,倒是不知道爲什麼這種大事,盛先生不早對外公佈,我看盛小姐現在身體也恢復健康了吧。若是早說明白,喻一那裡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放任的。”
“繁繁想保密,我自然是幫她對外隱瞞,岑董的意思是她是我女兒你纔不欺負,不然的話就往死裡整了,是麼?”
岑鷺瞬間失聲驚叫,“怎麼會!盛先生,這都是孩子們之間的小打小鬧,您未免說得太過了些。喻一那裡我一定會好好教育她的,保證不會再有下次!”
對這對父女來說不過是個小小的保密遊戲,卻害得她現在卑躬屈膝地求着原諒,岑鷺心底極其地不平衡和怨懟了起來,同時也對搞出這件事情的岑喻一心裡充滿了憤怒。
“呵,下次?岑董,你該不會是還被你女兒瞞在鼓裡吧,她今晚要做的事情不知道告訴你了沒呢?她想往我女兒頭上扣什麼鍋你知道麼?”
岑鷺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今晚?今晚什麼時候?
她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還差兩分鐘到八點,這個時間不知爲何讓她心裡微微發慌,她快速對着話筒道,“我現在就找喻一談談,一定給盛先生您一個滿意的答覆,好嗎?”
不知那邊說了些什麼,岑鷺白着臉掛斷了電話,緩了好幾口氣才又重新拿起話筒,對着上面按了幾個按鈕,說道,“給我把岑喻一叫上來。”
幾分鐘後,看着一臉興奮,神色雀躍的岑喻一笑着推門進來,喊了她一聲媽後,岑鷺冷笑一聲就重重對着她的臉一巴掌打了過去,力道大得讓她整個人都朝旁邊倒了過去。
而在數千米開外燈火通明的華大校園裡,表演下來微微喘氣的盛繁還沒休息多久,就接到了來自衛睿的一通電話。
話筒那端,他的嗓音微微低沉,帶着一絲嚴肅,說道。
“盛繁……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