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今竹吃完最後一顆凍葡萄,勇闖盤絲洞的金釵玉釵香汗淋漓的尋來了。
“你們怎麼纔來,我等了好久了呢。”沈今竹若無其事的接過金釵手裡的蟈蟈籠子,擱在羅漢牀上的小几上,“這個大的蜘蛛給芳菊,今晚揭開盒子,估摸她的蜘蛛結的網最密了。”
此時沈韻竹恰好也在這裡,芳菊這個晚輩都得了,總不能讓韻竹這個當姐姐的白看,沈今竹便將另一個蟈蟈籠子給沈韻竹,嚇得金釵玉釵手腳抖索:都送出去了,難道還要我們再去山洞捉嗎?
好在沈韻竹推脫了,“ 你自己留着吧,我已經得了一個。”她和王氏閒話了幾句,外頭就有管事尋她來回事,這回是倉庫上的管事娘子,說安排的那套用在今晚家宴上的甜白瓷杯盤碎了兩個小碟,湊不成一桌席面了,問該怎麼辦。
怎麼辦?沈韻竹心裡冷哼一聲,換成以前大嫂當家,你們也敢這樣回事?正欲借題刻薄王氏幾句,吃飽喝足準備告辭的沈今竹卻噗呲一笑,玩味的看着管事娘子。
沈韻竹問道:“四妹妹笑什麼?”
“這個管事果真是庫房的人?怎麼記性那麼差?連我記得哩。”沈今竹說道:“前年採買的要去景德鎮找民窯給家裡燒一批青花瓷器,問老太太在瓷器上燒什麼圖案好,我恰好在一旁聽着,說不喜歡青花,要燒甜白瓷,老太太依了我,就定了甜白,還說既是我們這一輩女孩子名字裡都有個竹字,這甜白瓷就刻上竹節的暗紋。這批瓷器足足大半年才燒好運過來,杯盤茶盅、擺設用的各種花瓶,幾十個大箱子呢,老太太當時還玩笑說,燒的太多了,怕是等到敏哥兒和訥哥兒當了爺爺,這甜白瓷還能用上擺他們孫子的滿月酒呢。”
熊孩子說話不留情面,更不會想到這裡頭有大嫂王氏的緣故,嘖嘖道:“不就是碎了兩個小碟,就湊不成一桌席面了?敢情咱們家家宴趕得上皇宮的大宴了,要擺上百八十道菜?你這刁奴定是欺我二姐不知道這個掌故,故意難爲她吧。”
被八歲的小主人一頓數落,管事娘子面目赤紅,她原本生的有些黑,黑加紅,整個臉如同快要過期的豬肝,囁喏不知如何應答——沈家姑嫂面和心不合,四小姐天真浪漫看不出來,她們這些人精那會不知呢?雖說如今是二小姐現管着家事,但王氏主持中饋多年,餘威和餘恩均尚在,不需要王氏刻意交代什麼,總有些像管事娘子這樣的鑽營之輩欺沈韻竹年少不經事,故意使絆子,以討王氏的歡心,說買不到好鰣魚的採買如此,她亦是如此。
前年沈韻竹還是閨閣小姐,那裡留意道這種瑣事,如今當了家,雖有忠僕周嬤嬤幫襯着,也着實有些力不從心,離婚大戰加上管家諸事不順,早已不是一個月前那個欲語先羞、嬌滴滴的待嫁新娘了,所以沈今竹剛道出實情,沈韻竹便將手裡半盞酸梅湯在案上重重一擱,冷聲喝道:“竟敢如此欺瞞!沈家是容不得你這個樣的大膽刁奴!”
沒想到撞到槍口上了,管事娘子忙跪地磕頭請罪道:“奴婢並不是故意欺瞞,奴婢今早開了箱子,數量確實不夠,沒想到還有其他箱子裝着同樣的甜白瓷。”
王氏輕飄飄接過話,“你一個管庫房的,庫裡有什麼心裡不清楚?賬冊上沒寫明白?偷懶耍滑鬧出這種烏龍來,差點耽誤了家宴,你可知罪?”
管事娘子忙借坡下驢道:“奴婢以前是廚房上的,剛去了庫房不久,出了差錯,請大少奶奶和二小姐責罰。”
王氏長眉一挑,側身問沈韻竹:“二妹妹,你看?”
你做好人,讓我出頭做惡人,沈韻竹緊了緊隱在衣袖下的拳頭,面色幾經變幻,最後搖了搖手中的芙蓉紈扇,輕鬆說道:“我不過是代管家務,等大嫂病好了,對牌和賬冊都是交還的,大小管事以後還是要爲大嫂辦事,怎麼處置這刁奴,我聽大嫂的便是。”
這丫頭上手倒是挺快,看來以後不可小覷了她,王氏說道:“今日乞巧節,見血不吉利,板子就免了,革你半年銀米,回廚房做幫廚,你可認罰?”
只要不被趕出去就行,去廚房打雜怕什麼,橫豎等大少奶奶病好,重新管家了,我還能有出頭之日,管事娘子磕頭認罪退下。
沈韻竹告辭,沈今竹跟着站起來說道:“我要回去做功課了,大嫂你好好養病,明日得空再來看你——那個蜘蛛記得給芳菊侄女啊。”
“知道了。”王氏依舊懶懶的歪在引枕上,“管嬤嬤,外頭熱,叫粗實婆子擡兩頂涼轎送兩位妹妹回去。”
兩頂涼轎並行在抄手遊廊裡,沈韻竹若有所思,低聲道:“今天的事,謝謝四妹妹了。”
涼轎晃晃悠悠,蕩的沈今竹直打呵欠,“啥?那個刁奴啊,我也是恰好知道底細,大嫂狠罰了她,給你出氣了,二姐姐不要生氣啦。”
此時一紅一綠兩隻蜻蜓互相追逐着飛過,坐在涼轎上的沈今竹像是打了雞血,精神起來,驀地站起,揮舞着雙手抓去,居然捉到了綠蜻蜓,擡轎的粗實婆子們發出一陣驚呼,好容易保持平衡沒讓沈今竹掉下去,跟在轎子後面的金釵玉釵嚇得面色發白,額滴個神啦,求四夫人大發慈悲早點回來吧,您一天不管,表小姐就能上房揭瓦,額們實在受不了啦!
沈今竹捏着蜻蜓翅膀,樂呵呵的給沈韻竹看:“瞧這個大不大?給二姐姐喂蜘蛛去?”
沈韻竹看着蜻蜓鼓起的大眼睛,內心輕輕一嘆:算了,我和她說這些做什麼,分明還是個不通世事的熊孩子。
其實沈韻竹倒是誤會了,沈今竹並非不知愁爲何物,她明白沈韻竹心情不好,蜘蛛沒送出去,就巴巴的捉只蜻蜓逗姐姐開心,手段過於簡單稚嫩,沈韻竹理解不了,這和年齡有關,就像敏哥兒和訥哥兒能從躲貓貓遊戲中找到快樂,而沈今竹就不屑於參與其中,這便是代溝吧。
話說管嬤嬤目送了兩位小姐的涼轎消失在樹蔭裡,這纔回到院裡,打簾子的小丫鬟自知有錯,見管嬤嬤回來,忙自覺的跑到日頭底下跪着,自扇了兩巴掌,甚是捨得下手,雙頰立刻紅腫起來,“奴婢該死,偷懶去耳房歇覺,耽誤打簾子通報。”
大過節的,一上午連罰兩人,管嬤嬤心情很是不爽快,若是把這個小丫鬟罰的狠了,怕人閒話說王氏狠戾,只得說道:“你老子娘一輩子在外院上灑掃,風吹日曬的,好不容易把你弄到二門裡頭當差,盼着你出息,你倒好,大白天的主子都沒睡,你貓在耳房裡打起呼嚕來,真該潑一盆冷水清醒清醒,去浣衣房裡吧,天天冷水泡着,看你還瞌睡!”
小丫鬟哭噎着,對着王氏的房間遙遙磕頭,捲起包袱走了。
管嬤嬤回到房間,見王氏舀着一盞凍葡萄酸梅湯喝着呢,急忙奪了碗勺,“還吃着藥呢,最忌生冷,吃這些作甚?”
王氏無所謂的嚼着凍葡萄,“這月屋裡連冰都不敢用,也不見身子好了多少,可見大夫說的話不能全信了,乘着還有胃口,吃點想吃的,且過的一日是一日罷。”
人若久病,性子變得古怪消極也是常事,管嬤嬤長嘆一聲,將碗勺還給王氏,“就吃一盞,再多便是不能了。”
“還是嬤嬤對我好。”王氏仰首一笑,管嬤嬤見王氏吃的香甜,就沒提沈今竹聽了她們的談話這事,怕打擾她的興致,暗想橫豎四小姐懵懂無知,聽了些也無妨,小孩子家的,過一晚就忘記了。
王氏就這麼任性了一回,到下午便覺得小腹不適,只是她生性好強,強撐着參加完當晚的乞巧節家宴,到了下半夜上吐下瀉,腹痛不止,連夜請醫問藥,竟是一病不起了,當然,這都是後話。
且說沈今竹“獻寶”不成,只得將綠蜻蜓餵了蟈蟈籠裡的蜘蛛,還威脅說:“把你餵飽飽的,今晚一定要爭氣結網啊,要不然,我就把你送給大嫂的百靈鳥當口糧。”
金釵忍不住問道:“四小姐,百靈鳥吃蜘蛛?”
“不清楚。”沈今竹坦然道:“不試試怎麼知道吃不吃。”
金釵玉釵面面相覷,默默爲百靈鳥點了個蠟。
回到小院,金釵玉釵偷偷向福嬤嬤告狀,福嬤嬤愁的皺紋都多了,好一頓嘮叨,沈今竹沒再生事,上午老老實實寫字讀書,用罷午飯,正欲歇箇中覺,福嬤嬤提着一通腥臭溫熱的液體進來,沈今竹眼皮亂跳,問道:“這——這是什麼?”
福嬤嬤說道:“烏雞血。”
“做什麼用?”沈今竹覺得大有不妙,莫非又是什麼稀奇古怪的美白秘方。
福嬤嬤將一整包桃花粉倒進烏雞血中,用豬毛製成的排刷邊攪邊說:“這是夫人從《香奩潤色》上找的偏方,將二月桃花研磨成粉,在七月七正午取烏雞血和之,塗在臉上身上,皮膚白裡透紅,非常好用呢。”
“什麼?!”沈今竹嚇得緩緩後退,正欲跳窗逃走,被埋伏在此的金釵玉釵捉住,此時又涌進七個小丫鬟,將沈今竹擡到浴房的竹榻上,按照上午排練按腿的按腿,脫衣的脫衣,分工協作,福嬤嬤化身粉刷匠,蘸着桃花烏雞血一遍又一遍的往沈今竹身上刷,還不停的安慰說:“若想人前變美,就得背後受罪,乖乖別動,過一個時辰才能洗呢,四小姐歇個午覺吧。”
也不知是年少瞌睡多,還是掙扎着累了,沈今竹居然真睡過去,醒來衝了五大桶水,對鏡一照,福嬤嬤滿意的笑道:“果然有奇效。”
沈今竹腹誹道:這是嚇白了好吧!
到了傍晚,沈今竹換了身衣服,去沈老太太院子裡問安。
才入院門,就見一個面有淚痕的婦人領着一對才留頭的男童女童出來,男女童都曬的漆黑,比沈今竹更甚,引領客人的僕婦解釋說:“這是阮夫人一家,以後要在咱們家暫住。”
家裡時常會有暫住的客人,沈今竹自己都快要去瞻園常住了,她對新客人一點興趣都沒有,倒是覺得終於有人比她還黑了,有些沒心沒肺的幸災樂禍之感。
進了屋,得知沈老太太會客後去了書房,沈今竹徑直找過去,沈老太太抱着一卷巨幅圖軸,向她招手道:“四丫頭,過來幫祖母把這個鋪在羅漢牀上。”
沈今竹樂不可支說道:“是《大明萬國輿圖》麼?今日祖母要給我講那裡?”
成人高的圖軸在山字大理石羅漢牀上緩緩展開,這是西洋傳教士利瑪竇所繪、工部員外郎李之藻翻譯臨摹,是史上最全、最精準的世界地圖,後流傳至今,按大明律,民間是不準私藏刻印臨摹這等巨幅地圖的,連官員收藏的地圖都有嚴格的限制,不是你想有就有,但縱使如此,處於各種需要,地圖還是在黑市上廣爲流傳,沈家以前做過航海貿易,那時家裡就收藏了這幅《大明萬國輿圖》,世界之大,盡在眼底。
沈今竹指着寫着錫蘭國(即斯里蘭卡)的地方說道:“上次您講到這裡了,說這裡產各種寶石、乳香還有龍涎香,當年鄭和下西洋時,錫蘭國王膽大包天,想搶了咱們大明的船,被鄭和打敗,綁着國王回來,咱們皇帝另選了新王換上。”
沈老太太是頂門立戶的獨女,早年隨父親行鹽,後來和夫婿攜手做海商,見識頗廣,閒來無事經常給沈今竹講些見聞奇談,從不像其他婦人那樣說些神鬼報應、烈女孝子的故事。
“你記性倒是挺好。”沈老太太摸摸沈今竹的光頭,“今天不說錫蘭了,咱們講講臺灣。”
“自己家的地盤,有什麼好說的,我想聽您講這裡嘛。”沈今竹指着非洲地界說道:“聽說崑崙奴的老家就在這裡。”
“什麼自己家的地盤?”沈老太太面有慍色,“荷蘭人已經攻佔澎湖了,如今臺灣幾乎被荷蘭和西班牙瓜分,咱們大明毫無還手之力,龜縮不出,任憑臺灣百姓被人魚肉,如今看來,整個臺灣都會淪陷,唉,若是鄭和還在,怎容得這些宵小之輩染指我大明國土?”
“方纔在院裡碰到母子三人吧?他們章家原本是福建人,當年和我們沈家一樣是海商,和我們沈家半路出家不同,章家世代都是吃海商這碗飯的,當年咱們家剛入行,章家幫了不少忙。後來大明又開始海禁,逼的沒辦法,舉家遷到臺灣,買通了當地官員做起私人海上貿易,唉,荷蘭人打過來,章家遭遇滅頂之災,諾大的家族只逃出母子三人,不知在海上漂泊了多久,萬幸被漁船救上來,快到福建了,又遇到倭寇打劫,九死一生到了金陵,孤兒寡母投奔我們沈家。”
難怪那兩個人比我還黑,原來是在海上漂泊曬的,若不是連遭劫難,也不會在選在過節的日子投親靠友。沈今竹目光在地圖上掃視,指着標記着荷蘭的地方問道:“看起來不過是個小國,還沒有我們南直隸一半大呢,怎地如此猖狂?”
沈老太太答道:“聽章夫人說,荷蘭人的大炮火【槍着實厲害,臺灣防務空虛,大明官兵潰敗的潰敗,戰死的戰死,居然有些官兵擔心朝廷問責,乾脆落草爲寇,和倭寇一起作亂。”
每次說起倭寇,沈老太太心裡都會錐心一痛:她的長子就是抗擊倭寇時殉國的。沈今竹聽沈老太太講過無數遍大伯父殉國的故事,此時看着祖母臉色,知道一定又想起了大伯父,遂轉移了話題,握着小拳頭說道:“現在才明白李清照那句‘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的意義,大明什麼時候才能把荷蘭人和西班牙人趕出臺灣,爲無數個章家那樣的家族報仇呢?”
沈老太太頹然垂首坐在羅漢牀上,嘆道:“大明帝國正在衰落啊,和人一樣,有過壯年,也有日暮西山的那天,鄭和時期萬國來朝、天下臣服的榮耀一去不復還。我也是如此,本以爲好好保養身子,天天打拳強健體魄,絕不會躺在病榻上成爲脾氣古怪的老廢物,平日最不喜別人說老這個字,如今看來,人不能不服老啊,連帝國都在衰老,何況是我等凡人。”
沈今竹懵懵懂懂,“爹爹給我講史書,凡是國之將亡,必有妖孽生,百姓流離失所,土匪羣起;藩王大將自立爲王,各自爲戰;或外族入侵,逐鹿中原。如今我大明並無這些徵兆,江南富足,金陵城歌舞昇平,秦淮河更是夜夜笙歌,從未聽說過大明國要完吶。”
“傻丫頭,這種話誰會亂說?要殺頭的。”沈老太太說道:“以史爲鑑,你爹爹說的有道理,我也希望自己是瞎想,說不定那天大明轉運,把這些紅番驅除出去也未可知。”
“對對對。”沈今竹疊聲和道,靈光一閃,胡謅了一句,“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紅番渡河山。”
“最近還開始出口成章了。”這話把沈老太太逗樂了,“你這是開了竅呢,還是你二姑姑教的好?還真和以前不一樣了。”
“是我天生奇才,開了竅,我爹爹打小是神童,南直隸解元,二十多歲中進士,我是他閨女呢,還能差麼?”沈今竹涎皮賴臉往沈老太太身上蹭,終於說出了憋了許久的話:“祖母,我不想去瞻園。”
熊孩子有進益,沈老太太比自己病癒還要高興,她依舊寵溺的摸着孫女的小臉,卻不再一味順從,“以後乖乖的跟着你二姑姑,將來奔個好前程,我老了,教不了你什麼啦,瞻園又不是北京,我們祖孫倆見面說話都便宜”
祖孫兩個說着體己話,外頭丫鬟來請,說家宴快要開始了,請老太太和四小姐入席。
乞巧節算個不大不小的節日,往年住在八府塘的沈三爺一家是自行過這個節的,今年沈老太太小中風,沈三爺時常過來伺疾,乞巧節乾脆把家人都帶來烏衣巷老宅團圓,沈大少奶奶王氏和沈三夫人何氏照例舉筷給沈老太太佈菜,沈老太太擺手說道:“孫媳婦身體不太好,你就歇着吧,不用你佈菜了。”
王氏只是不肯,笑道:“今日好些了——三嬸都站着呢,我這個晚輩媳婦不好坐着。”
沈老太太拍着何氏的手,“你也坐下,不準推辭。”
鰣魚擺上桌,當然是最喜此物的沈老太太先動筷子,略嚐了嚐肚皮肉,點頭讚道:“今日魚新鮮,蒸的也恰到火候,你們都嚐嚐。”
老太太說好,晚輩們自然都說好,沈韻竹舉杯向着何氏敬酒:“今日多虧了三嬸嬸幫忙,才弄到這麼好的鰣魚,我敬您一杯。”
言罷,一飲而盡。何氏笑着對王氏說道:“韻竹真是能幹,以前連賬冊都少摸過呢,現在才上手一月,管家做的有模有樣。你有此膀臂,以後定會輕鬆許多。”
何氏鹽商之女,嫁的丈夫沈三爺也只是捐了官身,一門心思做生意,因此來往多是生意圈的太太們,沈韻竹的奶孃管嬤嬤去八府塘找何氏幫忙,以解燃眉之急,何氏立刻派了心腹去魚行的行首夫人那裡求,在桃葉渡挑了剛上岸的大鰣魚,用冰塊鎮着快馬運到烏衣巷,真是一騎紅塵韻竹笑,無人知是鰣魚來。
這二丫頭還挺本事,找了三嬸幫忙,長此以往,會不會覺出以前的賬冊有問題?王氏心苦,面上依舊和容悅色,“是啊,我也慶幸有韻竹幫着管家呢,家裡井井有條,我也能安心養身體。”
酒過半酣,女眷們紛紛打開盒子,看誰的網結的密實,勝出者是王氏的長女沈芳菊,芳菊有些靦腆,“這蜘蛛是四姑姑給的。”
沈三叔打趣道:“喲,今竹還會孔融讓梨,二姐姐真會調【教人,熊孩子都快成淑女了,我得趕緊寫信給二哥二嫂報喜去。”
沈今竹最不喜歡聽這話,看着自己的盒子,靈機一動打岔道:“你們看,這個蛛網像不像個壽字?”
縱使草書大師懷素在世,也寫不出這麼不像壽字的字,可爲了圖個彩頭,衆人都附和說真像個壽字,久而久之,還真有點像了!
在金釵玉釵的熱烈期盼下,沈佩蘭次日一早便回烏衣巷,要沈今竹收拾行禮,“瞻園都準備好了,初十過去。”
“我有好多東西要帶過去呢,算上今日也只有兩天時間啊!”沈今竹困獸猶鬥說道:“二姑姑,橫豎我八月十五還要回來過節的,不如等過了中秋再去?我還慢慢收拾,免得漏下什麼還得派人回來取。”
沈佩蘭嗤笑道:“你爲什麼不過了年再去?”
沈今竹拍手道:“好的呀。”
沈佩蘭翻了個白眼,“想得美。”
作者有話要說: 《香奩潤色》是明朝文人胡文煥編寫的,各種黑暗界美白祛痘潤髮偏方,本書上一章的八白散,和這章的七月七雞血桃花都是出自這本書,此書堪稱婦女百科全書,居然還有女人產後下奶,斷奶的方子。
明朝臺灣是先被西班牙控制了南部,後來荷蘭人打過來,明軍一退再退,最後全部撤了,荷蘭人趕走西班牙人,控制檯灣全島,後來被鄭成功趕走。當然,本文從建文帝開始架空,時間軸和結局會和歷史不同的,此文架空架空架空,大家不要被我帶歪了。
爲了方便,本書所有西方國家的稱呼都用現在的,因爲以前古代對西方國家的稱呼非常混亂,比如“佛郎機”,有時候指葡萄牙,有時又是西班牙,甚至有些書裡把荷蘭也叫佛郎機的,看的舟頭都大了。
圖爲《大明萬國輿圖》的東亞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