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蘭站起身來,望着葉老太太陰沉的臉,“墨音即說我叫她去尋小道姑,那我現在就請老太太明鑑,請二位夫人作證,拿來墨音的那個荷包一驗。”
葉老太太着實覺得雪蘭在窮途末路時拖延時間,她冷笑道,“怎麼驗?如果驗出什麼結果又當如何說?”
“拿盆清水,把荷包投在其中。我從不曾沾胭脂水粉,我的丫頭也都不許搽胭粉,道觀裡的姑子自然也不會用胭脂水粉。若是沒有水粉,便是可證我的清白。若是有,我便立刻回歲縣祖宅思過去。”
趴在地上的墨音雙眸忽然一縮,她擡起頭時,葉老太太已吩咐郭嬤嬤去拿銅盆來。瞬間,墨音的臉上沒有一點血色。
一盆清水取了來,當着衆人的面,郭嬤嬤把荷包投入水中,衆人忍不住伸過頭去,仔細看着慢慢浸了水的荷包。
盆裡的荷包顏色一點點暗了下去,隨着浸足了水,荷包向盆底沉下去。衆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錯一下眼睛。忽然,荷包四周泛起一層極淡桃紅色的痕跡。這道桃紅色的水紋似一道豔麗的波紋,在清亮的水裡顯得異常扎眼。
葉老太太胸口一窒,驚聲道,“那是什麼?”
郭嬤嬤忙湊上前去,仔細辯了半晌,又伸手沾了一點,伸到鼻下嗅了嗅,才擡起頭對葉老太太說,“老太太……這……這好像是桃花膏!”
葉老太太的臉色陰沉得更加厲害了,夫人林氏也遮住了嘴,二夫人胡氏瞪着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泛開的桃紅色水漬,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在場的人再清楚不過了,閤府上下,用桃花膏的人只有慣化桃花妝的邵姨娘!自然不必說,墨音是邵姨娘的人。那麼,墨音再指控雪蘭指使她買通道姑,便是個天大的笑話。
墨音說的都結巴起來,“老太太……不是這樣的……不是的……”
而她的辯白已顯得蒼白無力。
雪蘭冷笑一聲,直逼視着墨音,“你敢說這荷包不是你的麼?你敢說邵姨娘沒叫你害我?你敢說你不是邵姨娘安插在我身邊的丫頭麼?”
“不……不是的……這……這是你陷害我!”墨音忽然找到了一個蹩腳的理由,她只想咬下來雪蘭。
雪蘭並不理墨音,轉頭去看葉老太太,“老太太,我只請您還孫女一個公道,把墨音的帕子荷包都拿來一驗。”
葉老太太朝着郭嬤嬤擺擺手,郭嬤嬤帶着幾個丫頭轉身出了去。沒一會兒的功夫,郭嬤嬤拿了幾條帕子和荷包,她向葉老太太回道,“老太太,這些都是在墨音房裡找出來的。”
葉老太太點了下頭,郭嬤嬤便把東西全部扔進銅盆裡。沒一會兒功夫,銅盆裡便泛起一層桃紅色的水紋來。
“反了,反了!”葉老太太只被那道桃紅色刺傷了眼一般,“去把墨音給我押起來,明日送去官府去!”
郭嬤嬤連聲叫人把還在喊冤的墨音堵上嘴拉下去。
葉老太太胸口急促的起伏着,她無論如何沒想到,本欲追查害六小姐的人,也正準備打發了令她最厭棄的孫女。卻沒想到,查來查去查到六小姐生母那裡了。已經鬧得閤府上下皆知有人陷害六小姐,這叫她身爲一家的老祖宗怎麼收場?面子又往哪裡放?
葉老太太轉頭教訓起一旁的林氏來,“你們房裡的姨娘你到底管是不管?難道一個姨娘也要我去罰她麼?你當家夫人是做什麼的?!連個內院都管不好,要你又有何用?!”
林氏被罵得馬上低頭認錯,葉老太太猶不解氣,又罵了林氏幾句。
雪蘭只鼻觀口,口觀心。
葉老太太掃了一眼一旁的雪蘭,想起事情都是由雪蘭而起,葉老太太揚聲又責備起雪蘭來,“遣給你的奴才隔着心你都不自知,到底叫我幫你查出此事來,你哪裡像個侯門千金?將來若是指望你替沐恩侯府增輝做臉,只怕我要等到死!”
二夫人胡氏聽到葉老太太氣得已經口不擇言,忙出來和上稀泥,“老太太您別生氣,蘭姐兒年紀還小,大嫂和我此後慢慢教導她便是,您話萬不可如何說啊,您還要看着舒哥兒開哥兒幾兄弟幾人當官耀祖呢。”
胡氏一邊說着,一邊伸手去撫葉老太太的胸口。葉老太太劈手打掉了胡氏的手,“我還沒老糊塗呢,有些話我不說,你們打量我是個傻子麼?邵姨娘會害六丫頭麼?會麼?我看在這其中你也未必脫得了干係?!”
胡氏把手一縮,臉上露出驚恐之色來,“老太太明鑑,媳婦可什麼也沒做過啊!”
葉老太太擡手向面前幾個人一揮,“還不離了我這裡,看了你們我更着惱!”
林氏和胡氏忙躬身退出。雪蘭只是垂頭跟着二人退出南鬆園的正房。
一場鬧劇,只能草草了事,至少後面林氏要怎樣罰邵姨娘,六小姐的病又要如何收場,已和雪蘭無關了。
已過了用午膳時候了,雪蘭走出南鬆園,她擡頭看着天上熱辣辣的太陽,眯起了眼睛。
今日到底有些冒險,若是自己沒留意到墨音常藉口出去,就不會發現墨音原來是邵姨娘的人。這件事上,洛璃立了大功。洛璃幫着自己找個可靠的小丫頭盯着墨音,這才讓雪蘭心裡有了底細。
雪蘭垂下頭來,嘴角揚起一個弧度來,她慢慢的向蘭園走去。
有一件事,雪蘭確是沒想到。葉老太太雖不再管庶務,大事並不糊塗。她說得不錯,邵姨娘不會去找人害六小姐,而今日又證實害六小姐的人也不是雪蘭,這府裡上下只剩下夫人和二夫人了。夫人很少插手幾個庶女的事,她又有兒子傍身,樂得不管六小姐的事。而二夫人則不然,她只有一個兒子,還不成器,兩個女兒平日裡也沒少受六小姐的氣,她比林氏更討厭六小姐。
葉老太太還算明白,把話說開,給二夫人一個沒臉兒。
而對於雪蘭來說,二夫人更恨自己,她更希望自己倒黴。從蒲靈一事鬧開來,自己的嫌疑最大。再有從前葉建彰總和二爺在一處玩耍,所以胡氏定然認定了是自己把此事露出了風聲,叫薛家退了親。雪蘭便是什麼也沒做,二夫人也恨上了她了。
邵姨娘大概從自己把東西從六小姐那裡取回來,便記恨上自己了。她設計使了手段把墨音安插在蘭園,又讓二夫人以爲是雪蘭泄露蒲靈之事,從而讓二夫人記恨雪蘭。二夫人尋了道姑,又偷了墨音的荷包,去害六小姐。雪蘭猜想,極有可能是二夫人在六小姐的飲食或是其他的日常物件裡下了什麼藥,叫六小姐生了癔症,藉此來陷害雪蘭。
一道道連環計,計中計,邵姨娘和胡氏都想算計自己,卻沒想到,兩個人在利用別人的同時,真正害了自己。邵姨娘失掉了墨音這個左右手,而二夫人只想嫁禍給雪蘭,卻不想牽出了邵姨娘,自己也暴露在葉老太太的眼裡。
這場爭鬥裡,二夫人和邵姨娘都是輸家,雪蘭也極危險。不過還好,到底是有驚無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