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補上週五的課。
“哈~欠~”
楚夢哈欠連篇，精神狀態還停留在小假期，實際上暑假的勁頭還沒過去。重點是，政治課實在是太催眠了！
最催眠的莫過於，梳着一絲不苟的大背頭的政治老師從經濟生活扯到了社會問題。
“……所以說呢，你們的高收入家庭背景是初始分配的不均……”政治老師巴拉巴拉地越扯越遠。
所以你倒是說說該咋整啊？楚夢腹誹，下巴擱在胳膊上，迷迷糊糊地合上了眼。
恰這時，級長在窗外悄然飄過。
政治老師冷不丁地瞟到上司站在窗邊一動不動，嚇了一跳。他順着級長的死亡視線，發現了挺直了腰桿端坐的邵樺後面睡得正香的楚夢。
政治老師提高了音量：“困的話就回家睡，請不要影響課堂！”
同學們紛紛左右看看，尋找被發現上課打瞌睡的倒黴鬼。
鄭喬彬扭頭就發現只露了個後腦勺的楚夢，見後者雷打不動，不由輕聲喊：“楚夢！楚夢！”
奈何楚夢睡得太死。
邵樺發現大家都看過來了，準確的說，是繞過他看他後面的人。
“前面的同學，叫醒她。”政治老師下命令。
在大家同情的目光下——不是對即將面臨老師的怒火的楚夢的同情，而是對接二連三招惹到楚夢的邵樺的同情——邵樺面無表情地轉身。
“扣，扣。”
旁人聽來不輕不重，但聲波通過桌板傳到楚夢耳中那是地動山搖。
楚夢眯着眼稍稍擡起頭來，驀地看到一隻近在咫尺的手。手型修長，骨節分明，膚色偏棕，膚質很是粗糙。正扣在她桌面上。
不用看臉，就知道手的主人是誰了。
楚夢眼中露出毫不遮掩的嫌惡，“啪”的一聲非常清脆又幹脆地打掉那隻手，換了個方向繼續趴着。
同學們：“……”
邵樺被拍得有些懵，手也有點麻，不知道是因爲力道太大還是因爲硬度太大，反正楚夢白皙的手背上已泛起了淺紅。
“去洗臉回來站着上課！”政治老師呵斥道。
楚夢這才一個激靈地坐起身。然後在老師鐵青的臉色下，打着哈欠離開課室。不過直到下課纔回來。
楚夢一離開，政治老師就開始給剩下的同學進行思想教育：“你們的父母花大把錢送你們來華陽，不是讓你們來享福的，如果要睡覺，請你們回家去！作爲重點班，居然有同學上課睡覺……”
很快，2班出了個“害羣之馬”的消息傳遍了辦公室，1、2班的老師恨鐵不成鋼，其他班的老師則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在學生中傳的，又是另一個版本。
“話說，你知道2班的楚夢嗎？”排着隊上廁所的女生對排在身後的同伴說。
“年級第一那個？知道啊！同一個初中的呢！”
“真噠？她也是華陽初中部的啊？我聽他們班的人說她上課完全不聽課，不是睡覺就是玩手機，還公然懟老師。她一直這麼牛批的嗎？”
“這我就不知道啦，不過她在初中時一直是神話級的人物……”
兩人聊着聊着就排到她們了，剛好有兩個隔間同時開門。她們一前一後地進去，蹲坑也繼續聊着。這兩個隔間之間還隔着一個隔間。此時，這個隔間裡的“神話級”的楚夢正在提褲子。
雖然不是第一天知道自己被如此追捧，但每每聽到“小迷妹”們的議論都有些飄飄然。然而她準備沖廁所時，左右倆隔間的話題一轉：
“不過，我聽說楚夢遇上勁敵了。”
“啥勁敵？”
“級第二！叫……邵樺！對，邵樺！我聽說，老師們更喜歡邵樺啊，畢竟邵樺比楚夢乖啊！然後楚夢各種不爽各種找茬，然後昨天上課的時候，還在老師眼皮底下揍了邵樺……”
我擦勒！楚夢一個迴旋踢，踩下齊腰高的沖水閥門，嘩啦啦的流水聲阻斷了兩邊的對話。
誰知走到洗手檯前，還有人在討論她，而且還是熟人。是結伴上廁所的孫銘恩和汪曉琴。
孫銘恩一邊低頭洗手，一邊道：“去他媽的神話級，那只是其他班傳的。只有我們兩個重點班——我說的是初中的時候——只有我們才知道被楚夢支配的恐懼！”
旁邊的汪曉琴已經洗完手了，擡頭便看見鏡子上排在自己身後的楚夢面無表情的臉。後者示意她不要出聲，她便裝作不知退到一旁等着
孫銘恩剛關了水龍頭轉身，迎面飛來一串水珠，嚇得她爆粗。用袖子揩了一把臉後發現楚夢若無其事地甩幹手上的水，笑得一臉高深莫測。
“臥槽！我誇你呢！就這麼對我？”孫銘恩嘴上罵着，卻沒敢把水甩回去。以楚夢的潔癖程度……呵呵，她可是見識過這麼幹的人的下場的，會被楚夢逮着狠操的。
……
週一下午的班會課用來舉辦高一新生表彰大會暨15級第一次級會，在階梯課室進行。爲了方便頒獎，年級前三十名按名次依次坐在第二、三排。第一排是領導嘉賓。
對於要和邵樺挨着坐的安排，楚夢非常不滿，她把書包放在挨近邵樺的一側，以杜絕兩人接觸的機會。然後挨着另一側的扶手打起了手遊。
邵樺原以爲會有一場“腥風血雨”，但見和楚夢似乎沒有打算搭理他，便安心把演講稿拿出來看。
副書記發完言後，便聽主持人說：“接下來有請新生代表，高一2班，邵樺，上臺演講，請大家掌聲歡迎！”
掌聲響起，有人趁機交頭接耳。
江小蕙一邊跟着鼓掌，一邊不解地問左手邊的鄭喬彬：“爲什麼不是楚夢啊？”
因隊友突然下線而輸得措不及防的鄭喬彬剛摘下耳機，聞言聳了聳肩，沒有回答。不是他不知道，而是實在沒什麼特別的原因，楚夢從來就不接這種代表發言的活兒。說起來，楚夢爲啥突然下線了。
沉迷手遊的楚夢冷不丁被拍了拍肩，擡頭看到邵樺已經站起來，正等着她放行。她坐在第一個位置上，邵樺要出去必須經過她。
呵呵，放行？她楚夢幾時那麼好說話過？
楚夢挪了挪屁股，把腰位放低，原本就沒有併攏的雙腿張得更開，瘦削的膝尖抵住了前面的椅背。把路堵死了。然後挑釁地看向一臉木然的邵樺。
今天是週一，要求穿制服。女生的下裝是及膝的裙子。楚夢絲毫沒有穿着裙子的自覺，就那樣直愣愣地叉開腿，裙襬往上褪了一截，露出白嫩嫩的膝蓋。邵樺幾乎無從下腳。隔了一個座位的孫其銳沒眼看般的撇過了頭，忍住想把她的腿合上的衝動。
邵樺猶豫了一下，最終艱難地擡起了長腿，一口氣跨過去。然而他還沒放穩腳，楚夢就惡作劇似的踢了踢他另一隻腳。本來活動空間就小得可憐，被這麼一絆，邵樺爲了保持平衡，雙手慌忙地向前一撐，抵在了楚夢耳邊。
這下輪到楚夢被嚇着了，她原本只想小小地捉弄一下邵樺，誰知他像立不住的竹竿似的向自己倒來，驚得她往後一縮，腳不知撞到了哪兒，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一邊在心裡喊疼，一邊奮力地朝罪悔禍首瞪過去。後者已趁着她收腿，把另一條腿也跨了出去。沒讓楚夢看到他臉上的侷促。所以楚夢看到的是他得意的背影，當然，是被主觀情感加工過的視覺效果。
等邵樺好不容易走出過道，掌聲已稀疏下來。楚夢耳機裡的“defeat”語音提示格外清晰。沒等隊友質問，楚夢便煩躁地摘下耳機。
“小夢夢，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小夢夢！”
邊上響起一聲調侃。楚夢轉頭看向孫其銳。
“滾你媽……”楚夢下意識地罵了一句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孫其銳在笑什麼——她剛剛被邵樺變相壁咚，哦不，椅咚了！
楚夢又“操”了一聲，不過不是針對孫其銳的。她氣的是她居然被討厭的人佔了便宜，她堂堂華陽大姐大居然被“咚”了，還被“小弟”給撞見了！壁咚這種可以助長氣勢的事從來只有她主動的好嗎？！
想到這，楚夢惡狠狠地剜了孫其銳一眼：“我只是整一下他！”潛臺詞：邵樺是幹不過老子的！
看着楚夢因激動而染上薄紅的小臉，孫其銳的目光深了深，突然問道：“怎麼不是你上去演講？”歷來都是年級第一作爲學生代表上臺的。
不問還好，一問又不可避免地扯到邵樺。楚夢撇了撇嘴，道：“我樂意！”卻是一臉不樂意的樣子。雖然是她自己推掉的擔子，但貌似便宜了邵樺。
孫其銳看着她，驀地笑一聲，拿出一罐糖果，遞過去：“吃糖嗎？”
楚夢眼睛一亮，馬上從口袋裡拿出一塊紙巾，伸過去接。
“啷啷啷”——兩顆硬幣大的硬糖滾落在紙巾上。
含着蔓越莓味的硬糖，楚夢輕易就被滿足了，心情甚佳地賞了孫其銳一個標準的笑臉。而後看到孫其銳旁邊扎馬尾的女生碰了碰他胳膊，說：“我還要。”那女生偏頭看了一眼楚夢，友好地笑了笑。
孫其銳轉向那個女生後，楚夢惆悵起來:她的“零嘴供應商”再也不爲她一個人壟斷了！然後又想：這小子人緣怎麼那麼好？特別是女人緣，怕不是跟鄭喬彬混多了吧？
楚夢託着半邊腮，舌頭攪動着糖果，又低頭打開手機。她發現鄭喬彬發來的未讀消息，問她爲什麼下線。她擡了擡眼，看向臺上神采飛揚的邵樺，突然覺得吃力不討好，明明是想整一下他，結果卻整得自己不開心。
臺上的邵樺一開始確實因爲上場前楚夢的搗亂而有些氣息不穩，開篇背得不太順。不過好在他以前就參加過不少演講比賽，應變能力很強，很快就進入狀態。第一排的領導聽着都不住地點頭，顯然對這一屆的學生代表分外滿意。
楚夢把目光收回來轉而落到旁邊座位上放着的邵樺的書包上。
邵樺在又一片掌聲中走下講臺。然而遠遠看到第二排過道上孤零零躺了個眼熟的書包，他腳步頓了頓。走過去後看到第一個位置空了，而楚夢坐在他的位置上，依舊把書包放在一側。於是乎，她瘦長的身軀只佔了一半的座位，從邵樺的角度看過去像是要縮到她邊上那個男生的懷裡去似的。而恰好那個男生又低頭同楚夢說着什麼，兩人腦袋捱得近，像一對親密的戀人。
邵樺垂下眼眸，默默拾起被楚夢扔在地上的書包，坐到楚夢原來的位置上去。楚夢由始至終都沒有施捨他一個眼神。
而楚夢感覺邵樺坐下了，下意識往邊上靠，不知是無意識還是不介意自己已經捱上了孫其銳寬闊的肩膀。孫其銳也沒有要避嫌的意思，理所當然地嗅着楚夢身上沐浴露和洗衣液混合的淡香，繼續低聲調侃道：“你除了會欺負打不過你的老實人還會什麼？”
楚夢斜睨着他，咬牙切齒道：“我還會揍你！”
兩人捱得近，楚夢說話時便有蔓越莓味的清香飄入孫其銳鼻腔。他垂眸盯着楚夢氣色很淡的薄脣，不動聲色地滾了滾喉結。
“咦？楚夢爲什麼在這裡？”這時，孫其銳另一邊的那個女生歪頭看過來，平淡的五官上掛着明顯的驚訝，繼而被喜悅取代，“正好我有道題不會，可以問問你嗎？”
“不可以。”回答得一點遲疑都沒有，配合上楚夢沒來得及收回去的兇狠的表情，給人一種不近人情的感覺。
薛純愣了愣，想到那些關於楚夢不太好的傳言，再看眼前短髮利落、小臉秀致、神情嚴肅的女生，莫名覺得帥氣。雖然被拒絕了，但能搭上話好像也不差。便眨了眨眼，道：“那好吧。”
慣來生人勿近招人不喜的楚夢並不知道自己收穫了一枚小迷妹，只當這女生是隔壁1班的——她不認識薛純，不過年級前三十不是1班的就是2班的——但又不用打交道，得罪便得罪了。也不考慮夾在她倆中間的孫其銳如何處。
孫其銳卻是個熱心的，楚夢不理人他理。不過這時他不同於平日裡的不緊不慢，似要掩飾什麼似的有些迫切地拿過薛純手裡的練習卷：“我看看……哪道題？”
薛純嚇了一小跳，好在也知道孫其銳這人就是中央空調一個，不過還是不動聲色地拉開了點距離，悄悄地覷了眼儼然與孫其銳關係匪淺的楚夢。卻見後者不知何時拿了孫其銳那罐糖，磕得正起勁，手機立在小桌板上放着視頻，戴着耳機一副不聞窗外事的樣子。壓下心中的好奇，薛純巴巴地等着孫其銳講題。
接下來頒發獎學金，級長總結髮言，整個會議順順利利開到五點半才結束，害得他們要跟晚下課的高三搶飯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