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微微正被杜畏押着跪在院子裡,哭得早已沒了聲音,臉上全是乾涸了的淚痕,肖小開和嚴葉站在一邊不敢說話,杜先生對杜微微從來都是寵愛有加,從來沒有見他這麼嚴厲過。
畢苟和花璇更是隻能望天,都是在作死,跟小姐玩心眼的人都是在作死!
傅問漁回到院子一眼就看到這副情景,冷笑一聲:“杜先生不必做戲,杜微微你也請領回去,她是打不得罵不得氣不得說不得,我招惹不起。”
先來個負荊請罪,傅問漁倒不好說什麼了,呵,不愧是跟着方景城的人,這腦子也是好使得不止一星半點。
杜畏聽了傅問漁的話,陪着杜微微跪在一起,向她請罪:“是在下對小妹看管不嚴,讓傅小姐遇此危險,我等是自願請罪絕非做戲!”
“那好,我倒是想問一問,杜微微是如何拿到珥鐺的?”傅問漁轉過身上,冷眼看着蔫頭搭腦的杜微微。
杜微微說不出話來,杜畏又心疼又生氣,替她說道:“屬下已問過微微,是傅念春在她回來的路上兩人遇上,傅念春把珥鐺交給了微微,讓微微放在傅小姐身上,她答應微微,會讓溫太子娶走傅小姐,微微這才犯下大錯。”
“她說你就信啊?”傅問漁覺得杜微微已經不只是單純,簡直是愚不可及,“她說溫太子會娶我就會娶我?如果溫太子不願意配合我演戲呢?我死了,是不是杜微微你幫我收屍啊?然後你就可以和你的城哥哥在一起了,你是這樣想的纔對吧?”
杜畏的頭埋得更低,連聲替她妹妹請罪:“微微絕不敢有此念頭!”
“你帶她回去吧。”傅問漁看着六神無主的杜微微,覺得說再多都沒有用,她又不能真把杜微微怎麼着了,杜畏是方景城的人,她能把杜微微怎麼辦?
方景城看傅問漁發了火氣,這才走進來,摒退了左右只留下兩人,傅問漁坐在椅子上半天不說話,這件事太過噁心人了。
“你想說什麼說吧。”傅問漁說道。
方景城只覺得往日裡的傲氣在傅問漁之下早已磨得快沒有了,他也不明白,爲什麼自己身邊總是能有這麼多事傷害傅問漁,把她和自己的關係越推越遠。
“整件事是方景悟的主意。”方景城開口說道,“在你的問題上,傅家和方景悟的觀點是一致的,所以,傅念春並沒有拒絕這個提議。”
“倒真是一位了不得的三皇子。”傅問漁想起方景悟總是笑容滿面的臉來,這樣的人簡直是最強勁的對手。
“你出事之後我立刻回來問當時的情況,杜微微神色閃躲,我質問之下才知道是傅念春所爲,便去趕製了情書,因爲我知道,你也一定想得到只有傅念春才能拿走溫琅的珥鐺。”方景城神色有些疲累,說話的時候聲音都漸漸低下去。
“你……”傅問漁擡頭還想說什麼,卻見方景城坐在對面手撐着額頭睡了過去。
傅問漁的話便在嘴裡煙消雲散問不出來,他的眼下有一圈淡淡的烏青,沉重的盔甲還壓在他身上,眉頭有些鎖起,好像諸多煩心事。傅問漁閉上眼睛本不想管他,可是還是忍不住拿了一條薄毯給他蓋上。
正準備走的時候,方景城抓住她手臂:“傅問漁,別鬧了好不好?”
傅問漁一下子覺得委屈得眼淚都要下來,她做什麼了?她什麼也沒有做,一直是方景城在傷害她,一直是方景城身邊的人傷害她,憑什麼叫她不要鬧?
“城王爺累了就回去歇息吧。”傅問漁慢慢抽出自己手臂走出了院子,不出意外這裡應該有個人在等他。
方景城緊閉的雙眼微微睜開一條縫,眼裡刻畫着一些難以形容的神色,這天大的誤會,跟傅問漁是沒辦法解釋了,只能這麼誤會下去了。
在院子外邊等着的人是溫琅,溫琅本來一肚子火氣要找傅問漁撒,可是看到傅問漁走出來神情落寞的樣子時,卻覺得什麼都撒不出來了,這也是個倒黴可憐的女人。
“我說你啊,你以爲把我拉下水,我就會提前選擇你了?”溫琅遞了一壺酒給傅問漁,今天晚上這事兒雖然是傅問漁爲了脫險纔想出來的陰招,但是也不能否認傅問漁是把自己捆在她的船上。
傅問漁抱着酒壺喝了一口,烈酒灼喉:“反正你間接地救了我,又不承認與他傅念春之間的關係,方景閱那邊對你肯定是不滿的。”
“要不是少將軍那幾封莫名其妙的情書,你以爲我能背這麼大個黑鍋?”溫琅罵道,本來只是個珥鐺的事他或許還能囫圇着圓過去,那幾封假情書簡直定了他跟他傅念春有什麼,要不是他溫琅臉皮夠厚,死活頂着不認,說不定就要真的把傅念春那樣的女人娶回家了。
到時候溫琅的頭頂簡直就是一片綠草茵茵!
傅問漁沒有接他的話,只是悶着喝酒,溫琅看出傅問漁興致不高,偏着頭問道:“少將軍惹你難過了?”
白了他一眼,傅問漁覺得這人簡直是個話嘮,八婆死了。
“唉呀本來還想跟你說一說方景閱的事的,你這麼難過的樣子看來不適合談。”溫琅賤兮兮的語氣讓人想打他。
“你想說什麼?”傅問漁覺得這個酒有點厲害,喝得她頭有點暈。
溫琅看她臉頰飛霞,暗想着帶這個酒過來果然是明智的,趁着傅問漁暈暈乎乎的勁兒,他惡作劇一般說道:“你真的可以考慮一下我,我比少將軍好,我沒有肖顏開。”
傅問漁一酒壺砸在他身上!
溫琅哈哈大笑跳着躲開:“還是那句話,我等着你贏了方景悟。”
他雖然嘴上硬着沒有說,但傅問漁卻知道,溫琅的太平已經慢慢傾向了自己這一方,只要他不幫方景閱,方景閱就絕不可能輕而易舉進入東宮,傅問漁就還有時間慢慢把這些人折磨到死。
她晃了晃酒壺裡的酒,望着睡在自己院子裡的方景城,一邊喝着酒一邊出着神。
“少主嘛,他要負責整個狩獵場的安危,你看這些貴人們總是招刺客喜歡的,所以他有點辛苦。”
“對啊,少主他還要跟各位使節過招,打聽他們的底細,方便在日後商談的時候用上,小姐啊,少主比那個溫太子好的。”
“小姐,你看你一出事少主立刻就替你想辦法,所以說少主真的很關心你的。”
花璇和畢苟在傅問漁耳邊嘰嘰喳喳,生怕傅問漁着了溫琅的道,雖然那溫太子長得是好看,地位是挺高,說話也是風趣,那又怎麼樣嘛!
而少主就知道睡睡睡,小姐都要跟人跑啦你還睡!
連花璇都開始替方景城着急,可見傅問漁對方景城的態度真是要到冰點了,可憐了皇帝不急太監急。
她們嘰嘰喳喳了半天傅問漁早就聽得不太清楚了,溫琅也不知道是帶來的什麼酒,好生厲害,喝下去不過半壺傅問漁已經覺得天旋地轉,昏昏沉沉了,腳下一歪,直接醉倒過去。
花璇剛要去接,被畢苟一把拉開,沒看見少主來了嗎?
方景城本是想回自己院子,出來卻看到傅問漁醉得東倒西歪,眼見着都要直接醉倒在這路上了,才幾步躍過去把她接在懷時在,又聞了聞酒壺裡的酒,笑罵一句:“烈兒娘,這麼烈的酒你也敢喝半壺。”
傅問漁早就不醒人事了,軟綿綿的身子偎在方景城懷裡,像是一隻蜷起來的貓咪,頭還在方景城胸口蹭了蹭,安安穩穩地醉睡過去。
方景城不得不又抱着她往回走,懷裡的她好像輕得沒有重量,往日裡也是這樣抱過她的,只是每次的心境都不一樣,他有些希望傅問漁可以一直這麼安靜下去,不要像醒着的時候那麼剛烈倔強,就像一隻午後躲懶的貓兒,一直靠在自己胸口懶洋洋地就好。
走到一半看到一個人站在不遠處,方景城緊了緊手掌把傅問漁抱得更緊一些,擡眼看着沈清讓。
“城王爺不要忘記答應過我什麼。”沈清讓白衣長袍,靜靜看着抱着傅問漁的方景城。他已安靜了許久,很多事都不再插手,他不想再對傅問漁造成什麼傷害。
這裡面的傷害包括方景城,沒有人比沈清讓更清楚地知道,方景城到最後,也不會放過傅問漁的。
方景城抱緊的手臂便鬆了一鬆,不再多看沈清讓,轉進屋子裡把傅問漁放下,替她理了理鬢髮,又蓋好被子,看着她許久。
“替她熬一碗醒酒湯,烈兒娘喝了第二天頭容易痛。”方景城叮囑一聲。
“城王爺,你喜歡的是問漁姐姐,還是長得像我姐姐的問漁姐姐?”肖小開不知何時走到門口,看着方景城出神的樣子問道。
“她是問漁姐姐,她不是我親姐姐的影子,城王爺,如果我姐姐尚還在世,也不會希望你這樣的。”這話由肖小開說出來格外不容易,畢竟肖顏開是他的親生姐姐,但他卻比方景城更早更清醒地知道,傅問名是傅問漁,肖顏開是肖顏開。
方景城看着他說不出話,這也是他一直在問自己的問題,而他,仍然沒有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