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露深寒重，蹲在窗戶口，假山旁的姚慶澤，身上，頭髮上，甚至眉毛上都被露水打溼了。
放在膝蓋上的手，早就攥得緊緊的，深沉的眼眸裡，是如夜色一樣望不到地的黑譚。
空氣中，寒意不知不覺的又加重了幾分。
“就我告訴了小少奶奶又能怎麼樣？”
見夏蕙急了，海棠卻攤開了自己的手望着她，一副無奈的樣子。
她回頭看一眼牀上的王竹君，然後搖了搖頭，回頭繼續開了口“咱們的小少奶奶，除了長了這張好看的臉之外，她其餘的本事，我還真沒有看出來。”
海棠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裡甚至帶着一絲輕蔑的味道。
這句話雖然不中聽，但是夏蕙卻是贊同的。
“也是，小少奶奶性子軟，剛進府沒懷孩子前，你看她被大少奶奶壓的，只要有大少奶奶在的地方，她是連氣都不敢大聲喘。”
“還有她的孃家也是這般的不爭氣，三天兩頭的跑來要這要那，還每次要的都不少，也難怪咱們府裡上下，祥和樓裡外都瞧不起她。”
見夏蕙贊同自己說的話，海棠立刻又開口了。
“老爺出殯的那天，你也看見了，小少奶奶就只會哭，什麼事都做不了，還是姓孟的來把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了，你說，我就是和小少奶奶說了又能怎麼樣？”
“在家裡，她沒有本事能鬥贏大少奶奶，在外，她又沒有本事能鬥贏孟家樓。”
就是因爲看到了這些，所以她死死的把住了自己的嘴，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那咱們現在告訴小少奶奶，現在說也不晚，更何況現在還有少東家幫小少奶奶呢！”
海棠說的這些話，夏蕙是真的着急了，她不能眼睜睜看着小少奶奶被人算計，最後姚家和祥和樓這麼大的家業全部都成了孟可君的。
“夏蕙，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啊？”
聽到夏蕙還要把少東家姚慶祥扯進來，海棠立刻伸手點了一下她的腦門。
“虧你還是一直跟在老太太身邊的呢！咱們府裡現在什麼情形你都沒有看明白。”
“怎麼了？不能說嗎？”
夏蕙的心裡現在好亂，她壓根就沒有想到，姚府現在的情況會比她想的要嚴重那麼多。
“老太太不喜歡少東家，是沒人不知道的，當時她提少東家上位，那是被大少奶奶和餘家逼的沒有辦法，你還真以爲老太太真有心讓他一直當這個家嗎？”
“還有，少東家在姚府被老太太欺壓了這麼多年，他會真心與咱們小少奶奶一條心嗎？你能猜到他背後在怎麼謀這份家產嗎？”
姚慶澤上位的這些天，雖然他一直都兢兢業業，凡事都擺明了和小少奶奶商量，還大多數時候，都是姓孟的拿主意，但是海棠就是覺得，他不聲不響的樣子，指定是在心裡謀算着一個大陰謀。
“那那按你這麼說祥和樓早晚都要被別人從小少奶奶的手裡被搶走了。”
想到是這樣，夏蕙腦門子的汗都急出來了，她一個小丫鬟，實在是沒有本事可以去做什麼。
見夏蕙急成這樣，海棠卻顯得泰然自若。
“姓孟的，少東家，大少奶奶，孟家樓，你說這些，咱們小少奶奶有哪一個能鬥贏？祥和樓成別人的是遲早的事，現在就看他們誰厲害，能最終爭到手了。”
“那那”
夏蕙拿袖子擦了一把頭上的冷汗，急得都不知道開口說什麼好了。要是她早知道能從海棠的口中聽到這麼多可怕的事情，她倒寧願什麼都不知道的好。
“你這麼着急做什麼？你管他誰搶了去，咱們就是打工的，給誰做不是做。我還希望姓孟的能贏呢！雖然她心地黑，但是我看她對她身邊的人還是不錯的，給她打工，至少要比又兇又不把咱們當人看的大少奶奶要好！”
“門怎麼關上了！”
海棠的話音剛落，門口突然響起了小雙的聲音。
她一開口，夏蕙立刻伸手捂着自己的胸膛，魂都差點嚇沒了。
原本還泰然自若的海棠，臉色也變得很難看。
兩個人面面相覷了一下後，最後視線都落在了關着的房門上，也不知道在外面的小雙有沒有聽到她們的談話。
她們只顧着擔心房門外的小雙，卻全然沒有發現躺在牀上的王竹君，臉色不僅煞白，此刻還發青，毫無血色的嘴脣正被上牙緊緊的咬着。
被子底下的雙手，再次緊緊的攥在了一起。
原來，所有接近她，對她好的人，在他們的背後都有着相同的目的。
海棠的話開始聽她也覺得離譜，後來卻越聽越覺得可信。
是啊，孟可君憑什麼要這樣盡心盡力幫自己。
最初她明明是很介意自己與青峰的那段過去的，還有她也知道自己和慶澤騙了她批文的事情，爲什麼她可以大度到什麼都不計較，還要這麼盡心盡力的幫自己。
還有她安插的這些人，自己覺得是巧合，也許真像海棠說的那樣，全部都是她的精心佈局，不然怎麼可能每個她安排進來的人，都與她關係匪淺。
最最可怕的是，當初慶澤出事的時候，她竟然攔着白老大夫去救慶澤，她爲什麼要這麼做？是她在這個時候，就已經在心裡有了後面全盤的計劃嗎？
還是她在心裡記恨自己，記恨自己與青峰的過去，記恨自己批文的事情騙了她？
此刻王竹君的心裡，就好像是有兩個聲音在對話，它們在拉扯着真假的天平。
是的！一定是這樣的！她在恨自己，她一直都在心裡暗暗的恨着自己。
那是不是她讓自己與慶澤去找安振岐，也只不過是個幌子呢？
她知道船會出事，所以她還特地囑咐讓自己與慶澤早些去。
是的，一定是這樣的。
自己與慶澤去就出事，她親自去，沒幾天就把安振岐請來了，竟然還與安振岐成了一家人。
是的，這一切都是她的陰謀，一切都是她早就策劃好了的。
想到這些，王竹君的心，恨得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