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道揚鑣是種奇怪的滋味,剛剛還同仇敵愾轉眼便如被棄離般形單影隻,即使勉強壓抑下內裡的失落感,也還是會隨時隨地猶如空蕩蕩的風,無處落腳。
無論竺紫琴如何固執,鳳墨仍是堅持將清蘿留在了竺紫琴身邊,因而此時此刻,清蘿在前駕車一聲不吭,竺紫琴亦兀自斜靠在車窗邊兒,陷入旅途的沉默。
她很清楚,勾玉展爲何在此時急招鳳墨回正玉山,勾玉展一定是嗅到什麼風吹草動的跡象,急於和鳳墨商量下一步的策略,最主要的是鳳墨的離開,無疑是抽身保全他自己的最佳選擇,而她亦不能對勾玉展的算計,指責出什麼過錯來。
鳳墨背井離鄉隱名埋姓在永元朝長大至今,換做她是勾玉展,也會竭盡全力做出對鳳墨最有利的判斷。
何況千里迢迢,從她踏上永元朝的那一刻,她本就該知道自己是孑然一身無所牽念,怎如今的心境變了,會覺出一絲寂寥哀涼來了呢?
一路北行,六日後竺紫琴終於來到京都靈昌。
闊別靈昌數年的清蘿心情大轉,忽然變得興奮和開懷起來,她一邊帶着竺紫琴行往遲龍堂的總堂,一邊不停地指指點點,沿路爲竺紫琴做着介紹。
竺紫琴當然也出了車廂,坐在清蘿的旁邊,聆聽着清蘿的回憶和回憶中的開心往事,同時享受着暖日薰風吹來的京都城池的熱鬧喧譁,繁盛榮碌。
“姑娘還不知,永元朝出大事兒了吧?”清蘭聞報竺紫琴已至遲龍堂外,趕緊親身迎出,將竺紫琴和清蘿接進了內堂。
清蘭的身份,在遲龍堂內儼如半個主子,她的一個眼神一個手勢,都能令屬下忙進忙出忙不迭地迎奉客人,竺紫琴看在眼裡,感慨清蘭與她在鳳府相見時的天壤之別,難怪清蘭遠比清蘿有自我主見的多。
在堂房裡落座,竺紫琴讓清蘭先別急着忙了,她們在路上耽擱多日,現在最迫切想知道的,就是永元朝局勢的發展。
清蘭屏退左右,堂房裡僅留下她們三人後,清蘭才告訴竺紫琴,她按竺紫琴的吩咐,
將賀謙交給了宣政殿事鄧丕芳。
此人表面上是丞相趙鶴年一夥的,其實,不過是因爲官場長年的歷練,讓其懂得審時度勢從善如流罷了,然所謂表面附會,卻並不表示他不會抓住扳倒對手從中漁利的機會。
故賀謙的出現,令鄧丕芳敏銳地感到,此正是皇上消除心頭隱患需要的契機和理由,而他只需處理得當,何愁不升官發財成爲賀蘭棠跟前的紅人?
於是他秘密地收押了賀謙,秘密地進行審問後,纔將堂審筆錄連同賀謙的手札,秘密地交送至賀蘭棠的案頭。
恰逢此時,賀蘭棠收到大臣奏本,說在京城交易出現大量上等一品香料,據收羅來的香料可辨,若非出自皇宮,就只有一個地方能流出如此品質的大量香料。
賀蘭棠收報後立即差派人手點查國庫,着重根據各年的收支記錄按類清理庫中香料,結果顯示,皇宮庫存香料的收支雖略有出入,但絕不存在有人私下倒賣出宮,牟取暴利的可能。
賀蘭棠不動聲色,一方面加派暗衛混入市井,追查香料的真正來源,一方面暗自調兵遣將,將平梁周邊州郡的兵馬,悄無聲息地集結到了邱川府。
甚至包括塗州防務都接到了賀蘭棠的密令,對平梁境嚴正以待。
清蘭說所有這些消息都是鄧丕芳暗中透露給她的,因爲清蘭是持了賀蘭顏的信,才順利見到鄧丕芳,故鄧丕芳自然將她當成是洛王的人,悄悄泄露消息給她也是爲左右逢源,確保將來萬一賀蘭顏翻身登位,他依然有可以向新主子表功的資本。
“如此說平梁那邊的局勢究竟如何了,還沒有確切的情況傳回來嗎?”竺紫琴問道。
“姑娘莫急!”清蘭道,“姑娘從那邊回來都走了好幾日,即使有緊急軍情八百里急報回朝也不會那麼快,何況等鄧丕芳送消息過來,怕是又得耽擱些時辰,想要知曉確切的情形,姑娘還得耐下xing子再等上一等。”
“唔。”竺紫琴頷首,“我估計也不會久等了,這兩ri你派兩名手下輪流守在鄧丕芳的府
外,儘量及時打探最新消息,可以嗎?”
“派人倒是沒什麼問題,不過……”清蘭道,“遲龍堂是我哥的,他雖分撥了手下聽我差遣,然姑娘謀劃之事,奴婢知道絕非小事兒,姑娘如何打算如何走下一步棋,可不可以略微向我哥透露幾分,否則我擔心他會顧忌我與遲龍堂的安危,阻止姑娘的行動。”
“你的意思,你大哥固然有心相幫洛王,卻還是不願遲龍堂跟你陷入危險是嗎?”
清蘭嘆了口氣,“時局亂象,我大哥經營遲龍堂到今天也不容易,你若要叫他完全捨棄,奮而不顧,他恐怕一時也難以做到。”
“人之常情!”竺紫琴道,“我願意與你哥好好的談一談,不知你哥,噢,遲龍堂大堂主可否賞我這個臉面呢?”
“姑娘說笑吧!”清蘭嘖怨道,“什麼臉面不臉面的,姑娘是奴婢的主子,姑娘要見大哥,原是姑娘給他幾分薄面纔對吧?”
竺紫琴笑,“豈敢當,我敬遲堂主是一條漢子,早就想攀識於他呢,這樣,等我在京城找到落腳處後,讓清蘿告訴你地址,然後你瞧着什麼時候合適,讓我正式拜會一下遲堂主?”
“找落腳地?幹嘛呀!”清蘭呼地一下站起身,“遲龍堂這麼大的堂院還沒有姑娘住的地方嗎?還是姑娘嫌棄遲龍堂龍蛇混雜,羞於與我們同出同入?”
竺紫琴頓時想起了清蘭心頭最爲忌諱和敏感的身份問題,當下忙道,“非也,我欲另尋落腳地,也是怕給遲龍堂招來麻煩,怕過於麻煩你們了。”
“姑娘!”清蘭重新落座,“我和我哥都不是怕麻煩之人,否則也不會幫姑娘傾銷香料還在京城造勢了,我之所以希望姑娘與我哥談一談,乃因我說姑娘如何的厲害,我哥總是心存幾分疑慮,我知道憑姑娘的本事,絕對可以說服他,讓他心裡有個底,集遲龍堂之力,踏踏實實的幫姑娘和爺啊!”
“噢對了!”清蘭忽然想起來道,“爺怎麼沒來呢,爺什麼時候能到,等爺到了,我讓我哥多備酒菜,一定好好爲爺接風洗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