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飛凰一愣,隨即也有些釋然。
“今晚我就不走了,怕待會有事。”東宮流雲笑着靠近她,直接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藉着昏暗的燭火侯飛凰看着他白皙的面龐有些出神,那專注的神情實在太過奪目,但她只看了一會兒便見東宮流雲轉過頭也直勾勾的看着她。
暗青色的瞳仁之中帶着幾分調笑,侯飛凰一時覺得有些壓抑,連忙起身走到窗臺前,佯裝看向別的地方。
這土樓的視野很好,站在這二樓的窗臺能看見這長河之中過來過往的船隻,但看這些過來過去的人侯飛凰也猜到可能大都是小本生意人,都是小船,沒有合適的能容納這幾人的大船。
東宮流雲在她房中一直沒走,她也不好趕他回去,於是自己睡在牀上,讓東宮流雲睡在了一旁的木塌之上。
侯飛凰的睡眠很淺,也不見知到了什麼時候她很敏感的聽到了門外傳來了一陣撬門的聲音,她立即睜開眼朝着東宮流雲的方向看過去,就見東宮流雲已經醒了,一雙青瞳也直勾勾的盯着門的方向。
他見侯飛凰也睜開眼睛似有些訝異,但很快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自己輕聲從木塌上下來,十分小心的藏在了門口。
“快點,如月小姐說了,這些人可都是有錢人,幹完這一票就去給你買個媳婦!”像是年長者在勸年紀小的男子,透過門縫小聲傳來。
“可是寨主都昏過去了,如月小姐說的話算數嗎?”
“有什麼不算數的,如月小姐是寨主的女兒,這水猖寨遲早也是如月小姐的!”年紀大些的男子似乎很尊敬如月,一直在替如月說好話。
侯飛凰通過晃動的人影基本可以確定有四五個人躲在們後,這還只是她能看到的,看不到的地方還不知道有多少。
但她並沒有太過驚訝,許是這事她早有察覺所以覺得十分理所當然,直到那些人將房門撬開拿着刀走進來,她也沒有表現的過於慌亂。
東宮流雲已經抽出了腰間的軟劍,雖說對這些人不滿,但好歹也算有了準備,一手護着侯飛凰,一手執長劍,正打算同這些人動手,卻忽然聽得隔壁房間傳來一聲巨大的轟鳴,緊接着一道黑色的人影被直接從房間裡丟了出來,破窗而出到了侯飛凰的房間。
侯飛凰一愣,慌忙退後了幾步看着地上十分面生的男子。
那男子挪動了幾下,想動手卻發現全身無力,話也說不出就這麼躺在地上昏死了過去。
“砰!”
又是一聲巨響,伴隨着這聲音又一道黑色的身影再次被丟入了侯飛凰的房間之中,那人也是一樣掙扎了一下就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了。
侯飛凰聽着隔壁的動靜,以及這些人昏過去的方式,忽然覺得這時間除了東宮冥大概沒有人能有這麼強的勢力,且還如此囂張的做派。
而她也猜對了,在第三個人從隔壁房間裡丟出來以後,才見東宮冥不緊不慢的從隔壁房間踱步而來,那悠閒又高雅的神態,彷彿他剛纔不是打了一架,而是喝了杯茶正巧要出來散步了。
“怎麼回事?”
閣樓傳來一陣砰砰的腳步聲,如月的身影很快出現在幾人面前,或是沒有想到會有人動手,而且受傷的還是自己人。
“如月姑娘,能否請你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東宮流雲並未收起軟劍,而是含笑看着面前的如月姑娘。
如月訕笑一聲檢查完那幾名男子便擺手令身後的人將他們擡了下去,“解釋?是我該問幾位公子要個解釋吧?我好心請你們來土樓過夜,你們不止不謝謝我的好意,還對我的人出手將他們打傷,這難道不是你們過分?”
“如月姑娘,那我可否問問,這大半夜的這幾個男人出現在你的土樓做什麼?難道他們大晚上的在這裡散步嗎?”侯飛凰也分塊的迴應了她。
如月顯然神情一滯,但很快又笑道,“我水猖寨的人好客,許是來看看你們缺什麼東西好給你們送來,你們也太不分青紅皁白的了。”
“看我們缺什麼東西,需要撬門?”東宮流雲也並不打算就這麼讓此事揭過去,指了指方纔掉在門口的刀。
如月臉色一變,顯然是兜不住這個謊言了,氣的聲音也大了幾分,“那又如何?我們又沒有傷害你們,倒是你們,你看看將他們打得!”
“那如月姑娘,你到底想做什麼?”也知道此事不會有這麼簡單,侯飛凰反而平靜了下來。
如月臉上勾出幾分冷笑,“你們想離開這個地方,沒有我幫忙是不可能的,但要我送你們過去,你們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如月笑着將面紗揭了下來,那紅紗下的面容皮膚白皙精緻,靈動的水眸楚楚可人的看着面前人,“我要你們回程的時候帶我回京城,不要讓我阿爹知道。”
“帶你回京城?”這樣奇怪的要求令侯飛凰一愣,“你只想讓我們帶你回京城,又爲何要派人來這一出?”
她指了指地上如月身後方纔被打的昏過去的幾人,又道,“只是如此嗎?”
如月驀地笑出聲,“自然不止。”
她擺手示意那拖着被三個被打暈的人一起下去,這房間內頓時也就空曠的沒剩下幾個人,她這才說道,“我知道你是侯府的小姐,你想過去的話就將你身上的銀子都留下來,還有珠釵首飾。”
“我能問問爲何嗎?”侯飛凰有些不解。
那如月卻正色道,“不能。”
東宮流雲站在侯飛凰的身邊,手仍舊環在她的身側,“如月姑娘若是這水猖寨呆膩了想去元京,我隨時可以派人送你去,但我們的銀兩和首飾珠釵,恕我們不能留。”
怨不得東宮流雲有心眼,珠釵這東西雖說如今看起來是如月想要,但誰知道她拿去做什麼,日後萬一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有一樣她的東西在現場說不定也能將她拉入萬劫不復的地獄。
“是嗎?”如月冷笑一聲,快要滿月的月色之下,那場合之中有食人魚又轟的一聲跳了起來,在夜色之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度。
“帶你回元京可以,首飾不行。”有東宮流雲的支持,侯飛凰也似腰桿硬了一樣,直接拒絕道。
流月忽而冷笑了一聲,紅紗再次遮住了那姣好的面容,“你們不想出去了?”
侯飛凰正要回答她,卻感覺自己身側彷彿一陣風閃過,疾風驟雨般的速度,只一瞬間東宮冥就已經站在如月的身前,修長的五指掐着她纖細的脖頸,似要將她的脖子掐斷一般。
如月嗚咽了幾聲,就聽得東宮冥冷冷道,“本王沒那麼多時間陪你在這裡耗,給你兩個選擇。”
如月說不出話,他卻掐住她的脖子如同掐住一條小魚一樣簡單。
“一,帶我們出去,二,死在這。”
他說着這話手中的力道也大了幾分,令如月的嗚咽聲也大了幾分,有些驚恐的看着她,如月的幾個男人一見如月被擒住登時也急了,個個拿着刀就要衝過來,但見東宮冥身後的夜芒揮了一下手那幾人就全部騰空而起重重的摔在了牆上。
“你選二?”東宮冥聲音冷淳,說着話也見如月的臉色逐漸變成豬肝色,抓着他的手絲毫喘不過氣。
沒有人去攔東宮冥,那如月也就這麼可憐的一直被他掐着,直至眼睛半閉快要暈過去時,東宮冥才鬆開了自己的手,如月轟然一聲摔的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脖頸不住的咳嗽。
那方纔還白皙的脖頸之處,已經有了幾個很深的掐痕。
“你!”如月咳嗽着,話也說的不太清楚,方纔幾個跟在她身後的男子更是已經昏了過去。
夜色撩人,這江邊的景色更是迷人,但誰也沒有觀景的心思,個個臉色難看的看着如月。
“如月姑娘,我們只是想借個道,爲何要這樣呢?”侯飛凰也想好好同她說,可如月一聽這話反應就有些誇張。
“我哪裡不讓你們借道?可你們,傷了我阿爹就罷了,又傷了我水猖寨無數寨民,今日又傷了我,你們若不拿些銀子出來我如何安撫他們的家人,如何就這樣放你們出去!”
如月的嗓門大了許多,知識擡眸之間看着東宮冥仍然帶着幾分膽怯,“既然你們不想讓我幫忙也就罷了,你們自己走吧,我看你們能不能走的了!”
她撂下這句狠話擡腳就往外走去,東宮冥卻手一動夜芒飛快的攔了上去。
不似剛纔的囂張,此刻的如月已經顯得有些怯意,“你們還想做什麼,我不想管你們的事了!”
她這樣說着直接就想往外頭衝,但夜芒死死的攔在她面前,令她沒有空隙從這裡出去。
“王爺。”侯飛凰也看了一眼東宮冥,就見東宮冥冷冷掃了一眼如月的方向,雙手背在身後慢悠悠的走過來。
“本王給過你機會,你不選,本王就替你選了。”
說完夜芒直接上前敲暈瞭如月,將她整個人打橫抗在肩頭朝外頭走去。
“王爺,你想做什麼?”侯飛凰臉色有些難看,她只想從這裡過路啊,何況這地方她們還要回程的呢。
東宮冥冷冷掃了一眼門外,視線壓人,“沒人攔得住本王。”
“三哥,你要硬闖嗎?”
“區區一個水猖寨,如此不識時務又養出這樣的刁民,本王今日就替皇兄好好清理!”
魔瞳威懾壓人,他說完這話轉身就走,跟上了夜芒離開的腳步。
“王爺想做什麼?”仍舊不明白東宮冥的用意,侯飛凰轉身問道。
“他要屠寨。”東宮流雲眼神很平靜,似乎此事已經司空見慣一般,侯飛凰卻驚得險些站不住。
“屠寨?”這水猖寨的人雖然不太友好,可也遠沒有能讓他屠寨的理由啊。
“原燼,你跟去看看。”東宮流雲的臉上也一直掛着平緩的笑容,令原燼在夜色中跟上了那二人的身影。
“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必了,三哥自有分寸。”
東宮流雲扶着侯飛凰的手將她扶到牀邊,“天色已經不早了,你快睡一會兒,我們就出發了。”
侯飛凰點點頭,東宮流雲就坐在他牀頭,那寵溺的眼神時不時的看向牀邊的她,在幾重擔心和睏倦之下,她還是睡着了。
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牀邊沒有東宮流雲的身影,她飛快的起身,就見剛拿着點心走進來的東宮冥笑道,“醒了?”
侯飛凰點頭,忙去一旁洗漱。
“這是水猖寨裡的人送來的早膳,你快吃些吧。”
“水猖寨?”侯飛凰站定猶豫了一下,“昨日王爺沒有?”
東宮流雲輕笑一聲沒有回答,仍舊低頭給她收拾着早膳。
侯飛凰一直也不明白到底昨晚發生了什麼事,但站在水猖寨的寨民準備好的船上,她終於明白了。
水猖寨的屋落之中,有一身形彪悍的男子已經被擰了脖子,用粗粗的麻繩捆着他的脖子直接懸掛在進寨的那所最大的土屋之上,烈日當空,一擡頭就能看見那具在陽光下曝曬的屍體。
侯飛凰打了個冷戰,這些送船的寨民卻一個比一個熱情,將自己家裡的吃食也往船上送,侯飛凰打量了一下,這船不比來時的小,做工也都很精細,應當是沒有那麼容易就會漏水沉船的。
“這位公子,如月姑娘呢?”侯飛凰仍舊有些好奇。
但她問出這話就見面前的男子神色有些慌張,似不想回答她的話,將一包點心放在船上就匆匆離開了。
那昨日還活蹦亂跳的食人魚們今日也一條都沒有出現,船隻平緩的駛出水猖寨,侯飛凰心裡的疑問卻一直沒有得到解答。
“太子,不舒服嗎?”青玄立在一旁看着臉色有些蒼白的朝陽太子,他正扶着欄杆憑欄眺望。
朝陽太子轉身看了東宮冥一眼,“冥王殿下真是心狠手辣!”
他這一句似嘲諷似誇讚的話並未引起東宮冥的反應,而侯飛凰卻似乎猜到他做了什麼,若非是將那男子殺了掛在那裡警示寨子裡的人,又怎麼今日有這麼多熱情的寨民前來。
只怕他殺得不止那一個掛在房頂的人,還有許多一起牴觸他們的寨民。
船隻漸漸離開水猖寨的境地,侯飛凰的猜測也在回程之時得到了證實,這些都是後話。
船隻從水猖寨裡平速行駛出來之時,已經流向了一條有些寬闊的河道,這河道里也零零散散的有兩三艘小船,看樣子是起的早的漁民正在打漁。
昨夜折騰了幾次侯飛凰也沒睡好,船一出了水猖寨的地盤她也回了內室,只讓無霜無雪在船艙內坐着,自己一直在內室睡覺。
元京離乾州大概五天的路程,走四天水路過後,還要走一天的陸路,但這乾州盛產絲綢和美玉,有不少商人寧願走是幾天的路程也要到此地來進貨,這裡也是侯府的商鋪經常來進貨之地。
這趟來收賬的是侯府常年合作的一家商鋪,一直是從他的鋪子裡進購絲綢和玉石,三個月前這間鋪子以週轉困難爲名向侯老爺借了二十萬白銀,約好這個月還,但在元京的侯老爺一直沒有收到他的銀票,才令侯飛凰親自來找他。
幾人下了船便到一旁的馬棚裡去買馬車,十幾人走在一起的陣容有些壓人,這大街上也有不少小姑娘偷偷的看過來。
他們仿若沒有看到一般,租了三輛馬車就繼續往乾州去。
本是侯飛凰單獨一輛馬車,但馬車纔剛開始走面前的車簾子就被挑開,緊接着朝陽太子的俊容就出現在她面前。
侯飛凰正靠着馬車閉目養神,猝不及防看見朝陽太子的臉有些驚訝,“太子,有事?”
朝陽太子今日一身月白色袍子,黑髮用碧玉冠束在頭頂,露出光潔的額頭和那粗細有秩的眉毛,他挑了挑眉手在懷中掏了一會兒,掏出了一顆冰藍色的寶石。
“太子什麼意思?”侯飛凰並沒有伸手去接,她記得這顆寶石是上次在元京的巷子裡被那些偷襲的時候他撿到的。
“上次都怪本太子貪戀這顆寶石,纔會令二小姐受傷,本太子真心實意的希望二小姐能原諒本太子。”他說着這話便將那顆寶石放在了侯飛凰的手上,“聽說這顆寶石名喚冰魄珠,世上再無第二顆光芒可與之娉美。”
侯飛凰掌心攏了攏,藉着馬車裡射進來的點點陽光,就見這顆寶石一直在發光發亮,“太子的意思是送給我?”
“就當是本太子賠罪的禮物了,本太子知道這定比不上二小的手,但只要二小姐願意,本太子今後就是二小姐的左手。”他擡頭眼神真摯,倒真含着幾分令人不容拒絕的誠懇。
“二小姐,是本太子唐突了嗎?”或是看侯飛凰不說話,朝陽太子有些着急的解釋道,“本太子也不知爲何,自從見了二小姐,就總是牽掛着,不願看二小姐這樣皺着眉頭,時刻都想看你的笑容。”
這樣直白的表白話語令侯飛凰也是一愣,心想着朝陽太子今日莫不是吃錯藥了。
朝陽太子見她沒有反應又繼續道,“二小姐怎麼不說話?”
“那真是巧了,本侯也想時刻看見凰兒的笑容呢。”朝陽太子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帶着笑意的嗓音,侯飛凰透過簾子看去,便見馬車上趕車的車伕旁不知何時東宮流雲也坐在了那裡。
朝陽太子微微皺眉,但仍舊勾脣大方的笑了,“凰兒?”
因這親暱的稱呼他心中有些不舒服,但到底沒有明裡表現出來,見侯飛凰收攏了掌心,冰魄珠仍然在她手上,眼神纔多了一些溫度,不悅的瞪着來人。
“侯爺就這樣喜歡偷聽人說話?”
馬車外的東宮流雲大手一揮直接掀開簾子坐了進來,也不顧朝陽太子訝異的神情直接挨着侯飛凰,“太子就這麼喜歡偷偷摸摸的上別人的馬車?”
他看了侯飛凰一眼,也不去拿朝陽太子的冰魄珠,只是從懷中也摸索出了一個火紅色的寶石,那寶石約有鵪鶉蛋大,在陽光下內裡似乎燃燒了一般,周身都是越來越濃的火紅色。
“凰兒,這是烈焰石,對你手有好處,我前些日子讓原燼替我尋了許久才找到,昨日忘了給你了。”東宮流雲將烈焰石也放進侯飛凰的手中,就見馬車外的原燼似乎有些着急喊了一聲“侯爺”。
東宮流雲充耳不聞,“收下吧。”
他說着這話直接收攏了侯飛凰的掌心,似不容他拒絕一般,那兩顆寶石都在她的手中,她若收下也不可能只收他一個人的了。
雖不明白這二位是什麼用意,但侯飛凰斂了眸子還是將這兩顆寶石給收了起來。
馬車緩緩行駛在街頭,一天一夜的趕路之後,衆人顛簸的馬車終於到了乾州。
無霜無雪已經安置好了客棧,替這幾位各自要了一間上房,便過來收拾東西,這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七月十六的明月懸空格外的圓,東宮流雲收拾好東西以後就早早進了房間,連用膳也沒有同幾人一起。
有些擔心東宮流雲沒有用膳,便吩咐無雪準備了一些膳食想送到他房裡去,人剛走到門口,就見原燼一身黑衣面無表情的攔了過來。
“二小姐,侯爺有要事在忙。”
他這樣說便是不讓侯飛凰進去了,可侯飛凰看了一眼那平靜的屋子,沒有聽到裡頭髮出的任何聲音。
“我是看侯爺晚上沒有用膳,特意準備了一些吃的過來送給他,若是不方便,就你送進去好了。”
原燼點頭剛要伸手接過來,卻突然聽得房間的門砰的一聲被人打開,緊接着東宮流雲的俊臉便出現在了幾人面前。
那似星辰般璀璨的眸子定定的看了侯飛凰一眼伸手接過,“無妨,二小姐進來吧。”
侯飛凰有些猶豫,再看原燼似乎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但見前頭的東宮流雲已經進了房,她也連忙快走幾步跟了上去。
房門吱嘎一聲被關上,那放着飯菜的托盤被他放在桌上並沒有動,侯飛凰跟着他進來,掃了一眼周圍,與她住的房間差不多,陳設都十分簡潔也沒有什麼多餘的東西。
“晚上怎麼沒同我們一起吃?不舒服?”侯飛凰四處打量之際,一邊無意的問他。
東宮流雲絳紫色的袍角一動,纖長的手指握着茶杯動了動,擡眸眼中含笑,“老毛病了,無妨。”
見他並沒有去吃桌上的飯菜,侯飛凰有些奇怪,“怎麼,不合胃口?”
東宮流雲搖了搖頭,“不是,只是……”
他話剛說完,侯飛凰便看到他的額角已經開始滲出細密的汗珠,似在極力隱忍着什麼。
“你沒事吧?”有些擔憂的問了一句。
就見東宮流雲擡起頭,臉上仍舊掛着來時那股寵溺的笑,“我還以爲能多看你一會兒呢,原燼,送二小姐回房。”
他說着這話手已經不受控制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侯飛凰目光關切的鎖定着他,竟看到他的眼睛在月色之間逐漸由暗青色慢慢轉爲一片火紅,但沒來得及看清,她人已經被原燼推出了房間。
“原燼,他怎麼了?”有些牽掛着房裡的人,侯飛凰有些着急的問道。
原燼看了內室一眼,冷峻的面容之上頭一次露出着急的神情,但見他一張嘴剛想說話,就聽到內室傳來一聲“不許說!”原燼無奈,只好按他的意思送侯飛凰回房,一個字也沒有透露。
在房間之中坐立難安,她與東宮流雲的房間相鄰,靠近牆壁想聽聽隔壁的動靜卻發現這客棧隔音效果極好,她一絲隔壁的聲音也聽不到。
無雪許是看她太擔心,忍不住在一旁開口道,“小姐,是擔心侯爺嗎?”
侯飛凰點頭,忽然想到無霜和無雪從前都是東宮流雲的人,忙問道,“你知道是怎麼回事?”
無雪猶豫了一下神情有些爲難,侯飛凰等的臉色也忍不住拉下來了幾分,“無雪,你要知道現在誰是你的主子,何況我不會害他,你不信我嗎?”
無雪咬了咬牙,這才終於開口道,“今日是七月十六,侯爺應當是焱毒發作了。”
“焱毒?”
“侯爺剛出生之時便被歹人下了這焱毒,十六歲以後,每逢月圓的幾日總會毒發,奴婢每每看到侯爺毒發都心驚膽戰,那根本不是人能忍受的痛苦。”無雪聲音很輕,也似怕隔壁的人聽到。
“不過還好,前幾年有一位得道高人給了侯爺一顆烈焰石,每當毒發之時,此寶石亦可爲侯爺壓制一些毒性,這些年來侯爺也一直都在尋求解毒的方法,可不管找到哪裡,略懂此毒的人都會遭到滅口。”
無雪又嘆了一口氣,看侯飛凰專注的神色繼續說道,“小姐,侯爺毒發之時最忌有人打擾,恐怕侯爺是怕傷害你,才讓你不要進去。”
東宮流雲對她的好,不止侯飛凰自己感覺到,無霜無雪亦是清楚的。
但聽無雪這話說完,侯飛凰登時有些緊張的從懷中摸索了一番,很快將那顆烈焰石拿了出來。
無雪看到以後也是一愣,“這,這是侯爺的烈焰石,怎麼會在小姐這裡?”
夜色之中,只點着幾根蠟燭的房間猛然被這顆烈焰石給照亮,先前是白天這石頭的光芒還沒有揮灑的這樣厲害,但這晚上一看,這火色的光芒令人睜不開眼。
侯飛凰連忙用手帕捂住了它,“可這樣重要的東西,侯爺爲何要送給我?”
她想了一會兒發現自己想不到好的解釋,但總算知道了白天裡原燼那目光是爲了什麼,思慮了一番,她還是決定將這些烈焰石重新送回給他。
再過來的時候,原燼仍然盡責的守在門口,時不時緊張的看一眼室內,顯然是擔心東宮流雲的情況。
侯飛凰晃盪着走過來,他便有些警惕的望向這邊,無雪連忙快步走了上去,“原燼,你放心,二小姐是要救侯爺。”
無雪從前也是侯府裡的同原燼十分熟絡,但原燼還是皺了皺眉似有些不放心。
“你知道侯爺將烈焰石送給二小姐了吧?”
原燼一愣,似明白了她的用意。
“你放心吧,我對他沒有惡意。”
無雪幾乎整個身體攔在原燼的面前,右手一動用內力一震將直接將內室的門栓給震開,侯飛凰輕輕推門人便走了進去,將房門又輕輕關好。
“原燼?”
房間內的碧色屏風後傳來東宮流雲有些沙啞的聲音,侯飛凰往前看了一眼,便見那碧色的屏風上掛着他那一身絳紫色的長衫,裡頭有水聲,似乎正在沐浴。
侯飛凰臉一紅,登時就想退出去,但正在這時又聽到屏風後傳來一個略帶不耐的沙啞嗓音,“把牀上的布巾拿過來。”
侯飛凰下意識的往牀榻看去,便見那紅木的牀頭放着一塊冰藍色的長布巾,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拿了過來給他送到了屏風後。
“原燼?”
似沒有聽到意料之中的回答,屏風之後的人影有些疑惑,見那布巾順着屏風外遞了過來,他手一縮將布巾往裡頭抽了進來,侯飛凰一下沒站穩,人就隨着他這樣大力的動作,整個人跌入了屏風後的水池之中。
侯飛凰在水中嗆了一口水慌張的爬起來,這纔看見這屏風後頭竟然有一個不小的水池,且此時池子裡都是冷水,她只栽進來這一會兒便冷的她有些發抖。
她眼神有些慌張的朝前頭的人看去,就見東宮流雲赤條條的坐在水中,那暗青色瞳仁轉化而成的血瞳微眯,此刻正直直的盯着她。
東宮流雲也似沒有想到來人會是她,刻意壓制的血瞳之中帶着幾分隱忍,“二小姐?”
“我聽說這顆烈焰石可壓制你的毒性。”她看着面前的一幕感覺自己有些喘不上氣,連忙手忙腳亂的從懷中翻出那帕子包裹的烈焰石,但一個不小心,同烈焰使放在一起的冰魄珠也一起滾了下來掉進了池水之中。
侯飛凰一愣,幾乎是下意識的彎腰潛入水中去揀,找到那兩顆珠子以後便往上游,但在水下睜開眼睛找東西的她此刻卻羞得滿臉通紅很不得戳瞎自己的眼睛。
東宮流雲本就是光着身子浸在這水池之中,她這番彎腰去尋珠子也就無疑看見了他浸泡在池水之中的半個身子,手亂腳亂的從池水之中探出頭,就見東宮流雲那精壯的胸膛已經靠近到了她的眼前。
他肌肉十分緊緻結實,尤其那雙鐵臂,已是她兩隻手的粗細,侯飛凰一愣,看見他已經逼近的臉竟慌得不知該說些什麼。
直到那冰魄珠冰冷的觸感將她的理智拉回,她連忙後退幾步將那烈焰石遞給他,“這烈焰石對你如此重要,你爲何要給我?”
東宮流雲沒有伸手去接,那血瞳之下嗓音也炙熱了幾分,“太子送你如此珍貴的冰魄珠,我怎麼能輸。”
侯飛凰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一擡頭卻見他眼神有些邪肆的看着自己,那往日看起來如同星辰一般耀目而璀璨的眸子,此刻浸在這樣冰冷的池水之中竟然含着幾分慾念。
“可這烈焰石對你這樣重要,你就這樣送給我,若你毒發怎麼辦?”
東宮流雲抿脣不語,侯飛凰見他沒有說話也將那烈焰石重新遞迴他的手中,可她將石頭放在他手裡以後,他的手卻不肯放了。
感覺手被他緊緊的扣着,侯飛凰又是一陣緊張,“侯,侯爺,烈焰石已經還給你了,我可以走了吧。”
“走?”語氣帶着幾分戲謔,侯飛凰猛的掙脫想離開這水池,手卻被他緊緊困住。
“侯爺!”侯飛凰的聲音已經帶着幾分慍怒,隨意一掙扎就能看見東宮流雲在水下赤條條的身子,她有些緊張的想掙脫他的束縛,手下的動作也不禁大了幾分。
可看在東宮流雲的眼中,卻是本就着一身白色長衫的侯飛凰在水中折騰一番已經全都溼透了,隱約露出裡頭並不是很顯眼的裡衣,但此刻她長髮溼漉漉的披散在肩頭,如扇子般的長睫毛下一雙如水的眼睛看着他,令他一刻也不想放手。
“侯爺?”
門外忽然傳來朝陽太子的敲門聲,東宮流雲的手一緊,侯飛凰也停止了自己的動作,但這靜謐令東宮流雲趁虛而入直接將她攬入了懷中,臉龐緊貼着他緊實的肌肉,令侯飛凰又羞又怕。
若是此刻朝陽太子推門進來看見這一幕,那傳出去她還怎麼做人?
“侯爺有事在忙,太子還是改日再來吧。”原燼在外頭阻止的聲音也清晰的傳了進來,東宮流雲仍舊抱着侯飛凰一動不動。
但侯飛凰窩在他的懷中,羞的擡不起頭。
“有何事連親自出來說一聲都不行?”朝陽太子在外頭有些不依不饒,“本太子見二小姐不在房間,猜想可能是在侯爺這裡,有何不方便進去的,難不成是在裡頭做什麼?”
朝陽太子這話令裡頭的侯飛凰臉更紅了幾分,埋在東宮流雲的肩頭動也不動,生怕弄出的水聲會驚了外頭的人。
東宮流雲因她這小動作,那本隱忍的面容之上徒增幾分笑意。
手中放着她方纔遞過來的冰魄珠和那顆烈焰石,嘴角笑意漸大,他將兩顆寶石放在水池之上,右掌輕快的覆上去,便見那兩顆寶石之中,有一紅一藍兩股光在他手下交織着。
侯飛凰看着這一幕沒有做聲,門外的朝陽太子卻已經不耐煩。
“你這個奴才真是的!侯爺再忙,難道連見太子一面的功夫也沒有?這趟出來乾州,也沒聽侯爺說要辦什麼事吧?”青玄一直是比較護着自己朝陽太子的,見原燼攔着朝陽太子不悅的吼道。
“太子,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