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子外的東宮流雲眸色一冷,背在身後的手指動了動,那隱在樹後的原燼便一躍而下,似無蹤影般的掠進了明園。
侯飛凰脣角泛着冷笑,李氏若要出手,倒好過她親自來佈陣了,同樣是背在身後的手動了動,清泉青海的身影便迅速進入了明園。
這兩人面上卻都不動聲色,默契的往後退了幾分,直退到那守衛的丫頭看不見的位置,東宮流雲才壓低聲音道,“五小姐這樣重要的日子,她也要對你出手麼?”
“正因爲如此,今日才適合啊。”侯飛凰淡笑,彷彿絲毫不把李氏方纔說的話放進心裡。
“我們走吧。”
“走?”東宮流雲倒有些詫異,“你不聽聽她想做什麼嗎?”
“跳樑小醜罷了。”曳地長袍散在草地上發出細微的響動,侯飛凰忍不住攏了攏自己的袍子,子音也連忙過來幫她拖着。
東宮流雲有些看不明白,但見侯飛凰那從容不迫的模樣,心裡又忍不住相信她,李氏根本對她做不了什麼。
二人身影漸漸遠離了明園,但明園內,那三道高手的身影卻已經進入,隨時觀察着李氏的一舉一動。
前廳熱鬧非凡,侯飛凰與東宮流雲心思各異,緩緩在後花園踱步着,忽而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響亮的男音。
“二小姐。”
二人齊齊回頭,便見後花園那盛開的牡丹旁,一紫衣男子側身而立,手持一把摺扇遠看也是逍遙倜儻,可越走近,那臉上猥瑣的笑就越叫人反胃,裘天佑緩步走來,恭敬的抱拳,“參見侯爺。”
東宮流雲也是一陣噁心,上次他聯合李氏設計侯飛凰未果,還帶着聘禮上門討了不自在,這趟又來做什麼?
“我同家父前來賀侯爺愛女大喜,真是巧,在這又遇見二小姐。”他烏黑的眼眸上下打量着侯飛凰,絲毫不忌諱東宮流雲在場。
侯飛凰眸色稍顯不耐,可一聽裘千海也來了,心下也稍稍安心了一些,今日侯明溪訂親,李氏既然來了,趙子麒定然也會到場,裘千海與李氏有私情,在皇宮都敢勾結難保今日不會私會,想着脣角也不自覺的泛起了笑意。
“裘公子。”她語氣柔柔,也聽的裘天佑心癢難耐,那雙黑漆漆的眸子彷彿要將她吃到肚裡一般,貪婪的望着她。
“裘公子既是與你父親前來,還是不要走散的好,免得待會惹出什麼事你父親不好給你收拾。”看他盯着侯飛凰的目光,東宮流雲就有火,眉宇間的摺痕又深了些,他接着道,“畢竟今日這麼重要的日子,可容不住你折騰。”
裘天佑與東宮流雲之前並未有過交集,這見他話裡句句帶刺,便也有些疑惑,“侯爺,我今日是來參加五小姐的訂親宴的,怎的侯爺說的我像來鬧事的呢?”
侯飛凰忍不住扶額,裘天佑也是沒腦子,居然將這種話直接問了出來,這不是給東宮流雲難看嗎?
“裘公子美名在外,本侯只是稍稍提醒一下公子,勿將平日裡的作爲帶到侯府來。”東宮流雲不屑道。
裘天佑猥瑣的眼神卻絲毫沒有收斂,那面上卻仍舊恭敬的笑着,“侯爺多慮了。”
他並沒有離開的意思,橫在他們二人面前,與東宮流雲相當的身高氣質卻天差地別。
“二小姐,本侯還有些話想單獨與你說,不如我們換個地方吧?”東宮流雲也是驚詫於他的無恥,更不屑再與他同框。
裘天佑面上帶着幾分不情願,可侯爺都這麼說了,礙於身份他也不能直接追着二人,忙在前方讓出了一條道路。
二人這才得以離開裘天佑的視線,東宮流雲腳步緊隨侯飛凰,想起裘天佑臉色便有些拉了下來,“裘天佑那樣臭名在外的人,怎麼安定侯也肯請他來。”
“你也聽到他說了,沾了裘將軍的光唄。”侯飛凰不以爲意,忽而又扭頭認真的看着他,“我記得上次裘將軍說過會叛離耶律將軍,那現在他當是你三哥的人吧?”
“朝堂之上的事,我從不插手。”東宮流雲眉間的摺痕這才漸漸疏開,但卻並不回答這個問題,侯飛凰也不再過問,帶着他在侯府各個園子踱步。
傍晚時分,早來的客人中午已經用過下午的點心,還有一些晚來的朝中身份顯赫的貴人仍從入口處不斷過來,清園會客的地方坐了一園子的人,有幫派的三三兩兩坐在一起說些政事,而獨身前來的便安靜的坐在那裡等着這邊主人前來。
侯飛凰與東宮流雲進來時,裘天佑正坐在那裡與柳氏的女兒侯傾歌說些什麼,侯傾歌被他逗得眉開眼笑。
“妹妹這是跟裘公子說什麼這麼開心?”侯飛凰出聲打斷二人,看侯傾歌那面帶嬌羞的模樣,看起來倒對裘天佑有幾分好感。
侯傾歌扭過頭,十三歲的年紀也繼承了父母親的良好基因,生的膚如凝脂,面若芙蓉,嬌小的鵝蛋臉上杏眼含情,看着十分讓人有保護欲,也怨不得裘天佑會盯上了她。
“二姐,裘公子在與我說元京發生的趣事呢。”侯傾歌興致勃勃,侯府的小姐基本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對外頭的新鮮事自然十分嚮往。
裘天佑也是笑了,“六小姐似乎不怎麼出門啊?”
“嗯,娘怕我出去有危險,很少讓我出府。”侯傾歌的杏眼泛着水霧楚楚可憐,也叫侯飛凰更鄙夷她幾分,果真是如侯明溪一般沒什麼心智,裘天佑不過三兩句話就哄得她如此乖順。
“二姐,你是找宇文公子嗎?他和爹在內廳呢。”侯傾歌笑道,彷彿侯飛凰與東宮流雲耽誤了她什麼事一般,那雙黑眸又含情脈脈的看向了裘天佑。
侯飛凰也懶得管她,她想與裘天佑這樣的人相處就去處好了,於是擡腳便往內廳走,見身後的東宮流雲還有跟過來的趨勢,也忍不住回頭,“侯爺,你今日是來參加家妹的訂親宴的吧?”
東宮流雲也明白她的言外之意,可那雙璀璨的眸子笑意卻漾的更開,“但是二小姐身爲主人,不該好好招待我嗎?”
侯飛凰不語,他又兀自朝園外走去,“我在這坐得悶,二小姐先忙,我待會再來找你。”
雲色身影漸漸離去,侯飛凰看的一頭霧水,這個侯爺在想什麼,她真是一點也看不明白。
而東宮流雲緩緩出了園子,那隱匿在暗處的原燼則飛速奔了過來,報告着方纔聽到的一切。
清園內廳,因着宇文無憂在京城還沒有購置宅子,所以在清園裡給他勻了一間今日備用,定親後他便要搬到侯明溪的明園去與他同住,直到在京城找到合適的宅子。
侯飛凰走進房間,便看見宇文無憂一身大紅喜服雙手負在身後,獨自一人立在窗前看着今日侯府的繁榮,潑墨似的黑髮垂散在身側帶幾分不羈。
“無憂。”侯飛凰走進房間,見只有他一人不禁有些奇怪,“爹呢?”
“說是去看看明溪。”宇文無憂轉過身,挺拔的身影緩緩走來,那俊逸的面龐多是儒雅之氣,“凰兒,我今日娶明溪,你可恨我?”
他明淨的黑眸認真的盯着她,生怕錯過她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
“恨又如何,你還不是要娶她。”侯飛凰語氣淡淡,聽不出她幾分心緒,她淡淡越過宇文無憂走來的身影,朝他身後走去,“嫁不了你,如今也還是成了一家人了。”
而宇文無憂卻當她是苦澀說的這話,那黑眸裡意味不明,“凰兒,其實我心裡仍然有你,與明溪當真是誤打誤撞。”
他這番解釋便是想告訴侯飛凰他是迫不得已才娶侯明溪的了,侯飛凰心中冷笑,可瞧見那房門外隱隱露出的衣角,面色也柔和了幾分,“無憂,別說了,日後你就是我的妹夫了,還是好好待明溪罷。”
“凰兒,你可是還不肯原諒我?”宇文無憂卻將她的迴避當成了恨,他願娶侯明溪當初也是抱了或許能跟侯飛凰續絃的想法,否則侯明溪一個庶女的身份,他狼子野心雖然家境貧寒,但心底也是瞧不上的。
“怎麼說到原諒不原諒了,你本來也沒有對不起我,如今就要與明溪成親了,更當珍惜明溪纔是,我只是你二人的二姐。”侯飛凰面色坦然,那說出來的話卻帶着陣陣疏離,也深深的刺痛宇文無憂的心,讓他心裡難安。
侯飛凰側身,繞過他朝門外走去,驀地卻被他撰住手腕,侯飛凰有些驚訝,他忙放開手身子卻仍舊擋在她前面。
“凰兒,你能不能別這麼對我。”
“那我該如何對你?”
宇文無憂嘴脣動了動,想說什麼又咽了下去,看着侯飛凰那含笑的眉眼,再不復往日的情意,只覺得心中一陣絞痛。
“無憂,你馬上就是我的妹夫了,以後也只會是我的妹夫。”侯飛凰字字如灼,見宇文無憂仍舊擋住她又道,“你還是別叫我凰兒了,日後隨明溪叫我二姐吧。”
宇文無憂擡頭,黑眸中滿是訝異,“凰兒。”
他脣哆嗦着顫動着,看得出心裡十分掙扎,想拉住侯飛凰卻又不敢伸手。
侯飛凰嘆了口氣,看他俊逸的側臉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得見的聲音道,“無憂,我多想今日的新娘不是明溪,那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