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當晚接到通知,也趕來了,就在端亦景來之後不久。
看見自己第一個哭泣的是娘。“怎麼回事?啊!錦兒,怎麼呢好生生的會被控謀殺?得罪什麼人了嗎?”
錦瑟卻不知爲何一點也沒想到哭,相反只是看着一旁的端亦景,她想她已經習慣看他了。
爹爹則在那裡一臉慍色,很不好看,眼眶深陷,爹爹又瘦了些。
哥哥和嫂嫂也不知怎麼安慰自己,尤其是哥哥,平時那暴躁脾氣可能是在這陰冷的檢驗中也被冰凍了起來。從始到終,都沒說話,好像隱隱約約的知道了些什麼似地,眼睛時不時的瞥爹爹,好像有很多話要說,但是最終只是低下頭什麼也沒說。
整個氣氛太怪異,她有些不能忍受,只得說:“爹,娘,哥哥,嫂嫂,你們不要擔心。會沒事的。”
大家更覺得傷心,爲何要入獄的人來安慰,只得都回去,整理情緒。
有一句話怎麼說來着,禍不單行。
禍不單行,對的。
端亦景走了,四天沒來。
監獄冰冷,錦瑟全身犯冷,最禍不單行的是,錦瑟發現自己懷孕了,有些意外,沒有大夫診脈,甚至還沒有害喜的症狀,只是潛意識的,自覺的以爲應該是懷孕了。
錦瑟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忽然時間這樣篤定,只是覺得人的身體真的是一個奇怪的物體,錦瑟生性心思細膩,所以,她想真的懷孕了。
但也以爲如此卻萌生出了強烈的求生意思。
也許是母性天性,總覺得現在忽然之間不是一個人了。有義務和責任,她本來是一個看重責任的人,到如今不僅僅是對肚中孩兒負責,更是因爲愛。
這種愛來的奇怪也突然,但是卻是理所當然的。
她在獄中,不想對任何人說,一旦確診是懷孕也許她是能獲得一定的優渥的,但是,卻也可能有危險。
春華每日按照吩咐給自己送吃的,早中晚三餐很準時。
每一次錦瑟都想問,端亦景呢?他給了她保證,但是卻走了。她有些期盼,有孩子了,她想和他說說看,縱使不確定。
但是,每一次看着春華她卻無法問出口,她想她始終沒有學會如何開始第一步。
春華看多了,但是明瞭了,少奶奶欲言又止的樣子,是在期盼,但是,卻是礙於和少爺的相處,少奶奶從來就不會多說。
“少奶奶,您不想問問少爺嗎?”春華擡頭問。
錦瑟站在那裡半響才說:“他找楚妍去了,是嗎?”不知道爲何,直覺還是能感知。
“恩。”春華點點頭,少爺也想收集證據,但是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容易,“少奶奶,對不起。”要是自己當時形影不離跟着少奶奶,那麼奸人就不會有機會下手了。
錦瑟卻是搖頭,“這和你無多大關係,不要自責,若有心害我,躲得過初一,躲不了十五。”
端亦景最後還是來了,幾日不見,他比她乏。
但是,錦瑟卻是站在那裡不去靠近。
端亦景只得自己上去,擁着她:“吃晚飯了嗎?”
錦瑟低眉,看着他的手,手掌很大,看着踏實,但是錦瑟卻是不踏實:“吃了。”
“吃什麼了?”
“蟹黃鮮菇,清湯雪耳,還有婆婆特意給燉了雞,送了一半給我。”
“恩。”端亦景忽然覺得安心,就這樣聽着她這樣碎碎念着吃了什麼。“都吃光了?”
“恩,都吃了。”好像感覺自己懷孕了吃了多了些,可能是覺得肚子裡有個人了。而且並不是很多,這些都是送一人份的,但是相比平時的確是多了很多。
端亦景埋頭在她肩膀,“都吃了好,你也該多吃一些。”
錦瑟應了聲,沒敢打擾,這夜涼涼的,採光的窗戶下射下淡淡的深藍的月光,能看的見投影下來搖曳的樹葉和清涼的風,她相信風也是能看見的,就像此刻。有些感覺看的見。
“你也吃了?”她問,聲音淡淡的,經不得他如何搖晃。
“恩。”
“吃的什麼?”
端亦景忽然笑了,卻嗅她的發,淡淡的清香,無形中溢滿了一切。“和你一樣,但是沒能吃到燉雞。”
錦瑟卻也忽然之間笑了,嘴角微勾。沒有再接端亦景的話。
這樣站久了,腳也麻了,氣氛靜下來,來塵埃都沒有了。
良久,端亦景忽然說:“錦兒,”好像有些爲難,他說了一半留一半。
錦瑟也能感覺到什麼,靜靜的不動,慢慢的聽他說着。
但是,端亦景彷彿是掙扎了好一會,才徐徐開口:“若是我不能救你出去,你會怎樣?”
錦瑟在他身下一震,伸手卻是去摸自己的肚子,不知道爲什麼,此時此刻更加能感覺到孩子是真真實實的存在的。
她想必是有些貪心,咬着牙,很客套的說:“我本無罪。”
他能感覺到她的動作,對他也忽然之間多了一些排斥,不似剛剛那般柔順,“但是,錦兒,不是我本無罪能了得的。”這世界還有很多事情,還有這秦府。
這幾日是去找了妍兒,縱使知道事情不是那麼簡單,但是隻能從妍兒處下手。
偌大的府邸是自己買給她的,讓她好好的無憂無慮的過一輩子,這是唯一能給她的。他曾經那麼無悔的愛過她,但是妍兒每一次都將它踐踏。
請坐,上茶,很得體的禮儀。
妍兒似乎是已經預料到了:“不知道,端府少爺找上來是什麼事情?”
他並不想打啞謎,而且錦瑟在監牢裡,他不想耽擱。“我想知道,錦兒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呵呵,說笑了,端府的少奶奶不是你的掌上明珠嗎?怎麼來問我?她犯事與我何干,我不過是替我的人討回公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道理,端少爺不會不懂吧。”她咬牙切齒,手在桌下緊握成拳,她恨透了,爲何一切屬於她的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溜走了,她那麼愛眼前的男人,愛到無法自拔,愛到無法無天。但是呢?爲何那個人什麼也沒做就這樣擊敗了她,這纔是最可恨的,讓她看到和端亦景之間的愛那麼薄,薄到就像個五彩的泡沫,一點就破。
“妍兒,你我都是明白之人,我想知道你還知道些什麼?”
“你認爲我知道些什麼?我不過是知道一個當人一套背後一套的僞君子而已,一個被朝廷重用受百姓敬仰的朝廷棟樑之才,不過是個小人而已。還有,我都不知道,端少爺您這次沒看走眼嗎?有其父必有其子。”楚妍揶揄,眼神若有所思。
“那是錦兒爹爹的事情,自然與她無關。再者,若要還,也輪不到你來管。”
“我是沒有管啊!我不過是替我的人討回公道而已。”看看這是曾經相愛的人說的話嗎?她做錯了怎麼了?而且她認爲自己沒有錯。
“妍兒,你的公道在哪?你的公道是下毒害她,要她這輩子神志不清?你的公道是說和我有關係,要成爲端府的少奶奶?你的公道還是親手害死自己的孩子,然後嫁禍於她?你的公道更加是在馬車上動手腳,一心一意的只要她的命?妍兒,這是你的公道嗎?”他真的愛過,狠狠的愛過,但是,愛沒了,不是他不願給了,而是每走一步,他都覺得吃力。他本來也願意和楚妍相守終生,因爲和他離家出走,她纔會終生殘疾,他必須負責。但是呢?底線在哪?她從來不明白。
“什麼意思?”聽着這一大段話,楚妍忽然慌了,一切都是瞞着人進行的。他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她一直以爲,他不要她了,只是因爲被秦錦瑟迷魂了頭而已。
“妍兒,你說呢?曾經我也想和你一起白頭偕老的。我也想這輩子只寵你一個的,你說你和我有了肌膚之親,我默認,想必這是遲早的事情,你可能是覺得不安而已,所以纔會弄虛作假,爲了讓你安心,我不說。你說你懷孕了,好,我訝異,我是男人,酒醉三分醒,我不可能連自己要了你,一點感覺也沒有。我並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派人下去查,知道你年初的時候遇到了土匪,被玷污。我也總算明白,你爲何要走假?你知道自己懷孕了,你必要要給孩子一個爹,我想我認了,你不說,我也不說,只要是你的孩子,我也願意養,我會視如己出。但是我想的都錯了,妍兒,你能名正言順的生下孩子了,但是卻爲了陷害,能恨得下心來,自己墮胎。虎毒不食子,妍兒。你的公道在這嗎?”端亦景說的很平靜,彷彿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的確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回憶有些奇怪,總是會替人選擇那麼我們愛的,我們想的,難忘的。
他現在只想錦兒。
“你,你,你都知道了?”不知道爲何而來的恐懼,她沒了剛剛的強悍,彷彿是那個只會牽着他的衣袂防衛的看着身邊每一個人的楚妍。
“你一直認爲我不知道嗎?”所以才肆無忌憚的,現在才覺得後悔,爲何剛開始的時候就不揭穿,爲了給她留下一個至少心靈還算完整的形象,他想,她是女子必須要名聲。
但是,楚妍立馬就鎮定了下來了,再說出那句斷斷續續的詢問之後,她覺得自己很蠢,明明這一次在優勢,幹嘛丟了氣勢。所以,她立馬改變口氣。“呵,那也沒關係了,不是嗎?你還能說你有證據?要去告我嗎?要和我交換?”
“我從來就不覺得一個你能換一個她!”
“你就這麼否定我?”
“不是我否定你,是你自己否定你。”
“不要忘了,你今天是來求我的。你的那個她的性命還在我手中握着。”
“她不會有事的。”
“你就這麼肯定?”
“是,我必須要提醒你一下,你說的沒錯,所有的證據我都有,你已經你消滅的乾淨,但是不要忘了,你是在端府做的,我的地方,我怎麼沒有證據?”
楚妍目瞪口呆看着他,本以爲完美無缺了,這一次一定能達到目的了,但是沒想到。看着離開的端亦景,她的心裡又被掏空了。
但是,只有端亦景明白這有沒有證據,那時候很相信她,哪裡捨得,哪裡會。但是,楚妍的那就話提醒了他,問他還有沒有證據,難道要去告?聰明反被聰明誤,太聰明瞭,端亦景根本就沒想到要以此爲要挾的,但是楚妍又是給自己挖了個坑往裡跳。
但是,他還是要賭,要賭楚妍的心氣,看會不會心虛,會不會沒舉手投降。
所以,現在抱着錦瑟,他有些害怕,不能肯定懷中的人是否能安然無恙,是否能平平安安,要是萬一錯了,那麼一失足成千古恨,他就此失去了她了,他不希望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但是,卻有時候因爲太在乎會想萬一不行,萬一不行。
懷中的人沒了反應,他能感覺到些什麼,但是錦瑟又像以前一樣咬緊嘴脣不說話了,端亦景不得已放開她,亥時了,獄卒來催促了,他必須走了。
錦瑟沒有回頭,能感覺到他的步伐,一步一步走的很慢,好似到了門口還停頓了一會,她想他一定在嘆氣。
但是她真的是有話想說,但是沒有說出來的。她想說“我可能有了。”
但是,他那一句,如果不能救她出去,她會怎樣?
她不知道自己會怎樣?只是覺得肚子的孩子會怎樣?若是判爲有罪,檢查出來有孩子,是能被延期,等孩子生出來在秋後處決,但是,她卻不想,怎麼能才生下來,她就離開孩子。
端亦景踏出監獄,很晚了,付和還等着。
“明日,你替我找于闐。”
付和本想說是,但是想了一下卻說:“爲何?”他不是一直都讓人避着于闐嗎?這回爲何要主動找。
“他愛錦兒。”
這回,付和更加不解了。既然他愛少奶奶,那麼少爺不是更加應該防着他嗎?
端亦景看着他,知道他疑惑什麼,但是沒有解釋,這事情越少一個人知道,對秦府對錦瑟都是最安全的。于闐愛她,自然是不能坐視不管的,而且他是關鍵,一環一環,他纔是那一環。
那樣的話,錦兒的命更有保證了,他不敢只靠着楚妍一個人,他賭不起,這輩子都賭不起,錦兒不能成爲他的賭注,只想在手心裡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