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平常的夜晚,但是楚妍又做噩夢了,她夢到了還未成形的孩子對她招手,向她哭訴,說:“娘,娘,你爲何不要我了?”
她不是鐵石心腸之人,再說即使鐵石心腸,但是孩子還是孩子,是自己的親骨肉,縱使不是期盼着到來的,但是,她卻還是感覺到了一個作爲母親的異樣,因爲她是害過喜的,小孩強烈的存在過,就在她的肚子裡,那個最溫暖的地方。
但是,端亦景說的沒錯,她害怕事情敗露,還是親手將他送上了西天。
她也糾結過,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何況是她的孩子。
她又被嚇醒了,向以往的每一次一樣,全身是汗,自從端亦景和她說了之後,沒一日她是能好好的入睡的。
屋外又是電閃雷鳴,狂風大作,窗戶門檻被吹得嘎吱嘎吱的響,樹葉投影在窗戶上,奇形怪狀,魑魅魍魎。她有些害怕,急急忙忙的叫來了李媽。
李媽一直睡在她隔壁,爲了就進照顧她,掌着燈,她匆匆忙忙的坐到牀頭,安撫她:“又做惡夢了?”
“李媽,我又夢見她了,是個女孩,很高,但是我看不清她,她全身是血,叫我娘,質問我爲何丟下她?李媽,我是不是做錯了。”孩子啊!那是她的孩子,是她的血,是她的肉。
“傻孩子,她在你肚子裡不過才兩個月的光景,怎麼可能成形?你怎麼就知道是個女孩?不要多想,好好睡覺,要是睡不着,我在這裡陪着你。”
“不是的,李媽,她真的是我女兒,我感覺到了。她在怨我,在恨我。要是我將她留下來說不定就快要生了。”她淚如雨下,誰都有脆弱的一面,她做了那麼多,但是孩子是她的軟肋,唐朝武帝武則天爲了扳倒蕭淑妃和王皇后不得已親手殺害了自己的親手骨肉。她效而仿之,但是呢,她卻沒有讓自己的孩子死得其所,更重要的是,她更加沒武帝那麼幸運。至少武帝,後面一直嬌寵她的另一個女兒,一直在贖罪,她卻沒有一個太平公主讓她去補償了。
楚妍再也睡不着了,真的睡不下,其實她做的這些心理都有數,但是,她一直認爲沒錯,沒錯,就這樣一步一步的這樣走來了。
“別想那麼多了,啊?好好睡吧!既然你已經走了這一步,你只能這樣,孩子沒有了,但是你若是真正的再一次贏回端亦景,你還會有很多和端亦景的孩子。”
楚妍只是哭,她本性就是脆弱的,只是,在脆弱的基礎上,她有一些心裡畸形。也正是因爲她脆弱、害怕,所以纔會想要抓的更緊。也正是因爲她的脆弱,她纔會那樣強悍。“不會了,孩子不會有了。”
自顧自的呢喃,她也悲哀,她心裡清楚,端亦景能不能回來,她也明白,但是,似乎是習慣了,她已經只能這樣的爲了端亦景而活了,這樣的生活似乎已經是一種本能。
後半夜,楚妍還是睡了下去。第二天,李媽伺候梳洗的時候,她忽然開口:“你派人去端府的商行請端亦景。就說我有話要說。”她已經沒有昨晚的那般不安和惶恐以及害怕,現在的她鎮定自若。和端亦景要談條件。
“主子,這,這是爲何?”李媽不懂,按照她對楚妍的瞭解根本就不可能輕而易舉的舉白旗的。只要,這樣耗下去,一切自然有起色,秦錦瑟即使不認罪,一個千金大小姐自然是不能忍受牢獄之苦,熬不了多久的。
楚妍看着她,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沒錯,她也的確是想要她死,已經不明白爲什麼會那樣恨秦錦瑟了,但是,一步一步走來,彷彿就是爲了要和秦錦瑟鬥,沒有目的,只有結果的鬥。“我只有分寸,你照辦吧!”
端亦景的確是沒想到楚妍那麼快就先低頭了,他以爲她還不會,至少他沒有把握。
到了那裡,楚妍端坐着,身着桃紅衣裳,“那日說的話,你還算不算數?”
“當然。”能救錦兒的命,他爲何要出爾反爾。
“那好,你要我告知真相可以,我也會將我所知的真相全部帶入黃土,秦府和秦錦瑟會安全。但是,我也要你的命。”她瞪着他,面目猙獰。有多愛就能有多恨,她恨不得能食他骨髓,啃其骨頭。既然得不到,就毀掉,她這輩子不能好過,那麼就讓秦錦瑟和他一起陪葬好了。寧爲玉碎、不爲瓦全。
“你怎麼樣要我的命?”沒有震驚,相反是坦然,他的命那麼值錢嗎?能換的錦瑟和秦府這麼多條命。
她笑了,有些傻笑,想哭,卻是欲哭無淚。什麼時候錯了的?眼前的男人明明那麼愛過她,現在說想要他命,既然一句反抗的話也沒有,來問個爲什麼都沒有。
她走近他,用手摸他的臉,那張臉被自己摸了無數次,忽然之間變得無比溫柔:“有一句話,生不同衾死同穴。亦景,我真的愛過你的,這沒有假,我這輩子也只求能和你同寢同眠,但是我一次也沒做到。”有淚流下,她也不過是爲情所傷,被情所困而已。誰錯了?都沒有錯。命錯了,愛錯了。
但是,也只是軟了一瞬,她背脊立馬僵直,眼神犀利起來。手離開他的臉“所以,你陪着我死,你心疼她對不對?她也在意你是不是?那好讓她一輩子去後悔。”昨晚想了很多,她不是清白之身,不是健全之人,沒有世家背景,還曾經和人離家出走,她的一切都毀了,那麼恨,咬牙切齒的恨。那麼好,就一起去死吧,既然不能,活着擁有,就死後折磨。反正她不期待,而且還有孩子,那是她心中永遠的痛,她想贖罪,她的孩子怎麼樣了,是不是過的好,她要去照顧她,在陽間不能給,那就去陰間給。她願意玉石俱焚,只要端亦景也能給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