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步走到大門,果然,曉小和一干人等已經在那裡候着了。曉小可能還沒消氣,小嘴嘟着,語氣有些衝。
錦瑟看着她倒是沒惱,只道是年輕。喜怒形於色,在自己這個主子面前也不知道收斂點。但是,自己何嘗不年輕啊!二十有二,豆蔻年華興許稱不上,但,也是桃李華年,哪時候學的這一身開始不易怒,不動怒的本領呢。
嫁與他那年才十八,朦朦朧朧,什麼都不懂,待字閨中,懷着少女情懷,只等着像衆多詩詞歌賦中描寫的那樣,帶着好奇之心憧憬那年西子湖畔最動人的婚禮。
花轎進門,號角響起,鑼鼓震天,滿懷喜慶。
叩別爹孃,惴惴不安,帶着親人最美好的祝福上路,只求一樁完美的婚姻,一段半世齊眉的情緣。
可是哪知,新婚之夜,卻是獨守空房。
要是,當年的自己真的也像妍兒那樣被人寵愛了,也是某人手心的珍寶,這一生一世認定的人,那麼自己也不會這般了吧!也會像每一個正常的妻子那樣,適當的撒嬌,調皮,不講理。在他懷中肆無忌憚,恣意妄爲。不爲別的,就只因爲是他的妻子,是他應該寵着的人。
但是,奈何他不是。縱使拜堂成親,縱使明媒正娶,但奈何他還是不是。
剛剛他的話再次入耳,自己對他毫無意義,無比肯定,甚至是連女人都不是。
有些心澀,你大可不必愛我,我何時又說什麼了。
哪怕是被婆婆逼着圓房,我也願意放下女子的尊嚴,只求你能不負她。這樣的我,你爲何還有那麼多不滿。難道護她就一定要傷我。而且,那麼徹底。
眼睛有些微脹,錦瑟掀開順滑的綢質車簾,集市上行人無數,小到嬰孩,大到白髮蒼蒼的老人。形態各異。
不久被一聲音吸引,循聲望去,是一對身着粗布大衣的年輕夫婦。
只見那身着栗色麻布粗衣的男子對他身旁的一穿着碎花小衣的女子道“娘子,你身懷有孕,慢着點!”
“知道,知道,從今兒個早上到現在你囉嗦了多少遍了。”女子似不耐煩,但是,還是笑臉盈盈。拿着街邊攤位的撥浪鼓對男子晃了幾下道“你看這可好,我覺得孩子一定會喜歡。”
“恩,恩。”男子的手時刻護着女子,深怕一離開就從世上消失一般“我知道一定會喜歡,但是,孩子還有四個月才生,這些都來得及添置。你不必現在就急着購買,我們回去歇着可好?今天,我還有很多活要幹,你也知,秋收進了。”
女子放下手中的撥浪鼓。像是受了這世間天大的委屈,撅嘴“你去就是,我沒叫你陪我。是你自己跟隨。我說了我一個大活人還能出什麼事,你偏不放心。難道真能遇到山賊土匪出個什麼意外啊!要是真的出了,也是命!”
“呸呸呸!盡說晦氣話!什麼也是命!”男子聞言,有些急。恨不得將女子的話再一次悉數塞回她腹中,“你要有事,叫我怎辦?叫肚中的孩子怎辦?虧得你還是做孃的人,怎麼還是這般不懂事,得要人操心!”
如此犟嘴,那般平常,可是卻是那般溫暖。
看着愈來愈遠的身影和人羣,錦瑟放下車簾。
這便是自己所求吧!
不求錦衣玉食,人羣擁簇。只要在平平淡淡的厚實中,兩人這般小吵小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男耕女織。
道一聲相公娘子,情深意切。
回首百年,白頭偕老。
唉!心中兀自嘆一口氣,哪能夢想成真。他有他情投意合,生死相許的楚姑娘,自己乃是不得不承認的一個身份。
“駕!”馬伕在前加快速度,駛向端府商行。
縱有天大的委屈,自己還是端家的少奶奶。
得要掌管全局,打點端家一切。
——
城西郊外。
“怎樣?這地方用來作爲廠房可好?”大致的看了一遍後,付和問道。
端亦景並沒有回答,只是道“還可有別處?”
“沒有!”這幾日自己也曾上下打聽,收集了幾塊地的資料。經過自己的篩選,也就看中了這一塊地。雖然還有許多瑕疵,但是,實話說,自己對着揚州城並不熟悉,恐怕能找的也就是這一塊地。“我知道,其中有些不足,但是要找十全十美的地真的很難,而且也只有這一塊地能被我們所用。”其餘的不是被開爲農田,就是主人另有用途,不肯招租和買賣。
“恩”端亦景點點頭,也明白其中的難處,現在的一些商家大亨都只願購進土地,而不願賣出,從商致富,但買地保家。忽然想起一事“我知道離運河不遠處還有一塊很大的閒置地,不知道是哪戶人家的?你可曾打聽過。”
“打聽過,但未有結果。很少有人知道那塊地到底是何人所買,聽上一任賣主說,當初對方購買之時,對方就附有一要求,不能將其身份透露。只知道對方是非尋常人家。可這人海茫茫,也不知從何下手。“
端亦景再次點頭,無奈。
在揚州城一切從頭再來,真的是困難重重。要不是爲了妍兒,也不會這般。
妍兒,又想到妍兒了。
昨天,其實就能猜到,要是她知道自己和秦錦瑟圓房,定大哭大鬧。只是未想到這般嚴重。以爲她能理解,一大早就去向她解釋情況,可是一見自己她就一巴掌拍在了翠娥臉上,打得她連退三步撞上了桌腳。額角頓時就鐵青,離太陽穴緊一線之隔了。然後伸手作勢要將自己推出去。本來以她的力道是不可能將自己轟出門。更何況還坐在輪椅上,奈何妍兒身患殘疾,自己不敢用力只能任她胡鬧。
但知道自己不能離去,妍兒脾氣有時候容易走極端,好幾次就因爲腳傷就差點自盡,自己當然是不能留她一人在房內。如尋了短見,自己怎麼交代。
自己欠她的就不僅僅是一個完整的身體,而是整個生命了。
所以,她說什麼都只能順從,哪怕真的爲了她傷害另一個女子。
只是也苦了,那個昨夜願意和自己靜坐一宿的女人了吧!
錦兒,大家都那麼叫她,尤其是奶奶和孃親,如此深得人心的女子,四年前的一場婚姻也許根本就是錯。
“少爺,你在想什麼?”看出了端亦景的心不在焉,付和道
“沒什麼,李媽找的怎麼樣了?可有消息?”妍兒今早安靜了之後又提醒了自己,她一個人在偌大的端府舉目無親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有些奇怪,爲何她不提在家年事已高的父親。也罷,妍兒和自己離家出走,想必妍兒也再無顏面見她父親。
“恩。”付和應道,“我已經派人在城內搜尋,想必這兩日就有消息。”和妻子已經有魚水之歡了還惦記着妍兒姑娘,看來,他真的是對妍兒姑娘用情至深。
只是奇怪,雖然還只有過幾面之緣,而且每一次都只是驚鴻一瞥,但是,不知爲何,那女子留給自己的印象既然超過了四年相處的妍兒姑娘。
面容姣好,身清氣佳,讓人看着舒服,而不像妍兒姑娘,雖看上去小家碧玉,惹人憐愛,但每一次相處都不得不提防,深怕有什麼事情做的不好,觸犯了她的禁忌。惹得她淚眼汪汪。
只是能得到主子那樣的垂愛也是她的福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