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言撇了撇嘴,暗道你小時候瞧着稚嫩可愛,鬼知道你長大了是這副如狼似虎的模樣!
這般說着說着就動手動腳的樣子,她不也害怕嘛!
又哪敢再跟他相依爲命?
連澈忽然擡眸,眼中神色俱是冷厲:“姐姐犯了錯,難道一點都不知道悔改?!”
“我哪裡又做錯了?”
“你回鎬京卻不先來找我,此乃第一錯。不信任我,連我也想隱瞞身份,此乃第二錯!”
面對他怒氣衝衝的樣子,沈妙言縮了縮小身子,“好吧,我錯了。”
連澈的表情和緩些許,淡淡道:“姐姐答應我,無論今後要做什麼大事,都得先知會我一聲。”
寂靜的水榭中,沈妙言乖乖點頭。
男人繼續垂眸飲酒。
這是鎬京城最烈的女兒香。
他喝着,卻味同白水。
燭影搖曳。
他放下酒盞,一手撐額,垂下的眼睫遮住了桃花眼裡的水光,“我再也不想失去姐姐了……那種經歷,再也不想體味了……”
琉璃燈盞給這昳麗俊秀的男人籠上了一層柔光。
沈妙言沉吟了下,起身走到他跟前,輕輕摸了摸他的腦袋。
連澈站起身,一把抱住她。
他埋首於她頸間,在無言中,將無數個日夜的思念盡數埋在心底。
他這些日夜的擔憂,他夜不能寐的牽掛,他都不會告訴她。
如今她好好回來了,他就只想好好保護她。
男人眼睫漸漸溼潤,竟在寂靜中哽咽出聲。
沈妙言失笑,輕拍了拍他的後背,“多大人了,還哭得像個小孩兒,若是給外面的人看見堂堂穆王爺哭成這樣,怕是要笑話你的。”
連澈擡起頭,一雙紅潤的桃花眼泛着淚光盯向沈妙言,擡手摸了摸她臉上的黑斑,哽咽道:“姐姐真醜……”
沈妙言:“……”
男人邊哭邊笑,再度擁她入懷,“但是再醜,我也喜歡呢。”
他抱了她很久,直到熟悉了她的溫度,熟悉了她身上的蓮花香,才慢慢鬆開手。
他拉着沈妙言在圓桌旁坐了,挽袖給她斟了杯茶,“這麼久沒見,姐姐可有什麼話要與我說?”
沈妙言對上他滿懷期待的目光,大約是腦子一抽,脫口道:“你覺得鳳百靈如何?”
連澈的表情瞬間扭曲。
桃花眼中隱隱浮現出殺意,他盯緊了沈妙言,“姐姐看着我的眼睛,我再給你一次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
沈妙言扶額,這人剛剛哭得像個小孩兒,如今又變成這般兇猛的樣子,真叫人害怕。
於是她揀着他愛聽的說了幾句,連澈才終於肯放過她。
兩人敘了會兒舊,沈妙言眨了眨眼睛,道:“鳳國公給澈弟準備了大禮,澈弟可要下去瞧瞧?”
“那老奸賊準備的東西,有什麼好瞧的?”
“去看看唄。”
連澈如今很寵沈妙言,於是依言,先離開了水榭。
然而他一下來就後悔了。
只見水面上波光瀲灩,一艘畫舫載着花燈由遠而近,站在船頭輕歌曼舞的女孩兒,不是鳳百靈又是誰!
四周已經聚集了不少人,俱都在圍觀鳳百靈跳舞唱歌。
沈妙言站在水榭上,透過窗槅望去,鳳百靈一身紅妝,大袖在花燈的朦朧光影中飛揚,小臉笑靨如花,看上去甚美。
而她果然人如其名,一把歌喉猶如百靈鳥般清脆動人,引得岸上的客人們紛紛叫好。
沈妙言又望向連澈,卻見他繃着一張臉,若非四周有人同他說話,他大約早就邁步走了。
眼見着花燈畫舫已至岸邊,鳳百靈跳上岸,羞澀地把手中捧着的東西交給連澈,嬌聲道:“這是臣女從水面摘來蓮葉,還望穆王殿下收下。”
四周的人見此,紛紛回過味兒來。
原來鳳百靈這是在藉着獻舞助興的機會,想與穆王扯上關係。
她,想做穆王妃。
思及此,衆人又好奇朝四周尋找起鳳妃夕。
今兒他們可是聽得分明,穆王是想求娶鳳妃夕的。
沈妙言的身影從水榭窗槅後消失,靜靜靠在牆壁上。
衆人沒尋到她,於是再度低聲嘆息起這個女孩兒可真是命苦,未婚夫愛上了丫鬟,不惜要推掉與她的婚事。
好不容易被穆王喜歡上,誰知妹妹又橫刀奪愛。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同情起鳳妃夕來。
而連澈面對嬌滴滴獻殷勤的鳳百靈,一張俊臉冷漠得快要化成冰。
鳳百靈小心翼翼擡眸,就看見連澈冷到令人心驚的眼神。
她心中一咯噔,“殿——”
“下”字尚未喚出聲,連澈直接擡腳把她踹進了水裡!
水中鳳百靈尖叫掙扎,岸上衆人一片譁然!
連澈負着手,冷冷道:“本王最厭惡如你這種投懷送抱、不知廉恥的女人!若下次再敢靠近本王,本王要你的命!”
說罷,寒着臉轉身離去。
衆人這纔回過神,忙有會鳧水的侍女跳下去撈人。
水榭之中,沈妙言盯着圓桌上跳躍的燭火,脣角輕勾。
澈弟真是一如從前,對嬌滴滴的女人也不知手下留情的。
不過他拒絕得這般乾脆,那馮氏怕是要以爲是自己攛掇慫恿的了。
她想着,不以爲意地伸了個懶腰,擡步離開。
已是月華東昇。
小院中,麥若燒好熱水,又把一簍玫瑰花瓣和一罐玫瑰水傾倒進浴桶中。
綠翹還等着問沈妙言江家爲何要退婚,因此坐在圓桌旁不曾回自己房間。
她看着麥若忙進忙出,托腮問道:“你們幹嘛這麼講究,真以爲自己是國公府的小姐了?我家小姐還活着時,都沒有這般講究呢。”
麥若在浴桶外立了屏風,瞥了她一眼,暗道光是些玫瑰花瓣和玫瑰水算什麼,她家小姐從前在北幕做皇后時,那才叫真正的講究。
聽說皇上在蓮華宮裡堆放的,都是價值連城的寶物。
吃喝穿住,就沒有半樣會委屈到小姐。
她面上不顯,只淡淡道:“進了國公府,就沒有什麼真假小姐了。我家小姐就是你家小姐,綠翹,你記牢了。”
綠翹撇撇嘴,顯然是不以爲意。
沈妙言很快從外面回來。
麥若迎上去,恭敬道:“熱水已經備好,請小姐沐浴。”
沈妙言點點頭,往屏風後去了。
綠翹連忙追上去抓住她的手,問道:“你和江家究竟是怎麼回事?我怎麼聽說你被退親了?!這門婚事是好不容易纔保下來的,咱們只有依靠這門親事,纔有翻身的機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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