鰩鰩自然不知曉少年隱秘的心思。
她咬牙,不知想到什麼,忽然下定決心,獨自走到屏風後。
魏化雨只聽得窸窸窣窣的衣料聲隨之響起,緊接着,屏風後響起鰩鰩猶猶豫豫的聲音:“你過來。”
“作甚?”
“哎呀你過來就是!”
魏化雨挑了挑眉,頗有些好奇地步到屏風後。
只見少女站在薄金色燭火的光影之中。
她背對着他,宮衣褪至臂彎,露出大片雪白滑膩的脊背。
一株血紅色的曼珠沙華,在白膩纖背上蔓延生長,栩栩如生的模樣,彷彿正在怒放。
少年眯了眯眼。
“這是從前在涼州詞的那一夜,你紋到我身上的……這個,總能證明我的確是真的魏文鰩吧?”
鰩鰩嗓音細弱,卻帶着無法反駁的篤定。
魏化雨眼底眸色漸深。
他欣賞着鰩鰩,如同欣賞一件完美的羊脂玉雕琢品。
胭脂紅的裙襬旖旎曳地,纖腰不盈一握,衣衫半褪,火光中的肌膚白嫩細膩,帶着通透的玉色。
令他沉淪。
他上前,從背後摟住鰩鰩,低頭湊到她耳畔,“風兒也真是,喜歡朕的寵幸,直說便是,何必這般拐彎兒抹角地勾引朕?不過……朕很喜歡呢。”
鰩鰩無語。
這廝真是好厚的臉皮,她不過是力證清白,怎的落在他眼中,就成了勾引?!
少女憤然轉身推開他,警惕地把衣裙攏好,“難道那個女人的背後,也有這曼珠沙華嗎?!魏化雨,你爲何就不肯信我?!”
魏化雨當然不曾看過宋蟬衣的背。
他怎麼知道對方有沒有曼珠沙華。
不過那又如何,終歸魏北是他的地盤,他說什麼就是什麼,由不得鰩鰩反抗拒絕。
男人格外霸道,上前就把少女抵在屏風上,一手捏住她的下頜,嗓音低沉:“朕想好了,朕要儘快與你生個孩子,你意下如何?”
他是魏北的帝王,天生一張英俊深邃的面龐,狹長如刀的眉眼明明該是凌厲攝人的,可此時此刻,卻透着刀鋒舔血的深情。
撩撥着女孩兒的心絃,若叫那些不曾見過大世面的姑娘家瞧見,定然要沉淪在這溫柔裡。
男色當前,鰩鰩嚥了口口水,緊緊攏着衣裙,小聲道:“我……我不想與你生小孩兒……”
她還沒有恢復身份啊!
當務之急哪裡是生小孩兒,是恢復身份啊!
可少年渾然不覺她的急迫,只挑起她的臉,垂眸欲要吻下。
恰此時,殿外傳來張公公的聲音:
“皇上,鴻臚寺大人求見!”
魏化雨睜開眼。
深深盯了眼面前這人比花嬌的小姑娘,他道了句“把衣裳洗了”,便擡步往殿外而去。
鰩鰩朝他背影揮了揮小粉拳,忽而福至心靈,想瞧瞧那位鴻臚寺大人要與他說些什麼。
小姑娘裝模作樣地走出去,就看見雅座中見過的陳琅,正跪坐在殿中。
他與魏化雨不同,他的衣冠纖塵不染,即便保持着跪坐的姿態,衣袍也整理得近乎苛刻,連半點兒褶子都沒有。
皮膚白淨,疊放在膝上的雙手細白修長,指甲裡半點兒污垢也無。
鰩鰩默不作聲地走到角落,想起來魏北之前做過的功課。
聽聞魏北這裡有位端方君子,熟知儒家文化,最反對太子哥哥以兵家治國,常常在朝堂上提倡以儒治國。
他年紀輕輕品行卻是一流,因此乃是魏國人盡皆知的君子。
她想着,在角落裡蹲下,隨手拾起被魏化雨亂扔一地的麻紗袍子。
那兩人似是在說大齊雍王的事兒,好似是雍王對所住行宮十分不滿意,要求搬到承恩殿隔壁,卻被陳琅給拒絕了。
然而那位雍王看似總是溫柔含笑,但人卻十分不好惹,短短一個時辰,就給陳琅造成了不少麻煩。
陳琅不堪其擾,纔過來向魏化雨求救。
“他要住朕隔壁,叫他住就是。”
魏化雨把玩着一杆硃砂筆,渾然無所謂的姿態。
“微臣以爲,此舉於禮不合。他不過是別國王爺,豈有與皇上平等吃住的道理?更何況承恩殿這裡靠近御書房,機要繁多,若是被他窺見——”
“陳琅,你是在低估朕的本事,還是在高估蕭廷琛?你以爲,朕會怕他?便是他睡在朕的龍牀上,朕也無所畏懼。憑他,還不夠資格從朕手上探查出魏北機密!”
陳琅沉默。
素來恪守禮儀的男子,面對流氓似的魏化雨,無可奈何。
殿中陷入沉默,唯有鰩鰩收拾衣裳的窸窣聲。
小姑娘把衣裳一件件搭到臂彎,腦海中想着的倒也不是什麼軍國大事,而是若那蕭廷琛搬到承恩殿隔壁,小酒想必也會過來。
到時候,她又能找小酒玩兒了呢。
小酒看着嬌憨,但實則狐狸似的腹黑狡詐。
說不準她還能幫她出點兒主意,教她把身份奪回來。
這麼想着,小姑娘忍不住露出一點兒笑顏。
她用兩指夾起魏化雨的羅襪,爲確定乾淨與否,下意識湊過去嗅聞了下。
呃……
(⊙o⊙)…
少女彷彿靈魂出竅般呆滯片刻,才猛然把那雙臭襪子甩出去:“魏化雨,你這襪子多少天沒洗過了?!便是不喜人動你殿中的東西,你也得讓宮女給你洗衣裳吧?!”
一隻臭襪子落在龍案上。
另一隻,成功砸到魏化雨臉上。
少年笑眯眯把襪子取下來,“瞧你說的,這等貼身之物,自然要親近之人才能洗滌。其他宮女若是碰了朕的貼身衣物,朕可是會覺着噁心的。”
“你——”
鰩鰩氣個半死,半天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而陳琅的臉,卻一點點板了起來。
他看了眼鰩鰩,繼而朝魏化雨拱了拱手:“皇上怎能容宮女直呼您的名諱?此舉於禮不合,您該根據宮規,罰她纔是。”
“她乃是朕的新寵,喚朕什麼朕都樂意,與你何干?”魏化雨挑眉,“你再多盯她一眼,朕挖了你的眼睛!”
不知怎的,陳琅望向鰩鰩的目光,令他十分不舒服。
陳琅被嗆了下,臉色微紅,語氣卻越發堅定:“臣執掌朝中禮法,自然要積極向皇上進諫。皇上,正所謂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且不說這女子乃是三教九流出身,僅憑她這副與皇后娘娘一模一樣的容貌,就不該進宮!更何況她沒大沒小,不懂宮規,着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