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橋這一手飢餓營銷玩得非常的高明,也或許是整個社會就沒有人用過這一招,所以那效果是立竿見影的,就算是中間空了這麼多天,可是當丁小橋的聚百味開張之後,那幾乎是爆滿。
本來丁小橋還是很擔心大家對於辣椒的接受程度,可是隨着這每天銷售狀況分析,丁小橋發現這要清湯的人是越來越少了,而相反的要這紅湯的人則是越來越多了,這就說明了,其實她原本對大家對於辣椒接受程度的擔心是很沒有必要的。
想想也是,當年川菜也只是在祖國的西南一隅興旺,可是,不知道是從什麼開始,竟然這川菜之風就已經吹遍了大江南北,同時也吹開了遍地的川菜之花,到了後來,甚至,川菜成爲了整個中國最讓人喜歡的一種菜系了。
可見,這辣椒是很有感染能力的,這麻辣的味道到底有多讓人無法的忘懷。
就在二月二之後,隨着這天氣日漸的暖和起來,丁小橋的飢餓營銷也漸漸的運用得越來越少,可是,所有得顧客並沒有因爲飢餓營銷撤銷了便對聚百味失去了興趣,反而越發的人多起來。
不過前後兩個月時間,聚百味居然已經取代了很多的老店子,成爲了雲通郡飲食行業的一匹黑馬。
與此同時,李家和那一羣山賊的刑期已到。就在二月十三的那天,他們一行人全部被押赴刑場處決了。
前一天晚上的時候,丁小橋一直睡不着,她的眼前一幅幅的好像是放着電影一般,看見的全部都是那天晚上,在那一場無妄之災中,死去的人,還有,還有曾經的杜家。他的心裡是充滿恨意的,可是,在這個大仇得報的時候,不知道爲什麼丁小橋自己卻沒有感覺到一絲絲的輕鬆,反而心情更加的沉重起來。
現在丁家實在是走得太順了,雖然表面上看起來,人人都對於丁家恭恭敬敬,可是實際上呢?背後呢?他們到底怎麼想的?人類的妒忌心是最可怕的毒藥,你永遠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爆發出來。
一想到這裡,丁小橋就覺得自己冷得很,她坐了起來,披上了一件衣服,輕輕的撩開了牀帳子下了牀。
外面守夜的小丫頭睡得很沉,就連丁小橋已經下牀穿上了鞋她都沒有醒過來。丁小橋也不打算叫醒這個小丫頭,她也算是活過了兩次了,自然是知道在這個年紀的孩子其實是睡得最沉得,與其讓她昏昏沉沉得起來,倒不如,自己能做得事情自己做了就好了。
丁小橋出了臥室,站在了外面,雖然已經到了春天,可是料峭的寒意還是讓人忍不住瑟瑟發抖。站在廊子下面,丁小橋搓了搓手,擡頭望去,只看見月亮還缺着一塊。
她不禁有些感嘆,這人生果然沒有事事圓滿的時候。
第二天,對於李家的行刑,丁小橋沒有去。倒不是她看不得那些血腥的場面,而是,她覺得沒有必要。有時候,有些事情,知道結果就可以了,爲什麼一定要去經歷那些永生無法忘懷的慘烈?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喜歡快意恩仇的人,她這個人說起來並沒有太多的執念。
有時候,放下一些糾纏不休的往事,未嘗不是就是放過自己。
只是,丁小橋沒有想到的時候,莫思歸居然也沒有去。這真是讓她百思不得其解。雖然丁小橋也恨李家,但是當時畢竟他們防範得徹底,而且還有莫思歸和四海客棧的人的救場,就算死了一些下人,丁家自己的家人,並沒有什麼折損。
丁小橋的恨其實也沒有那麼強烈。
但是,莫思歸是不一樣的,他在童年的時候,就已經那一場原本不該屬於他的禍事中失去了所有的親人。別人可能不知道,但是丁小橋瞭解他心中的恨,還有那隱藏在面具下面的不甘心。
而且莫思歸跟丁小橋不一樣,他是一個愛憎分明的人,更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這樣的一人爲什麼會在可以親眼看見自己的仇人被手刃的時候,放棄了這樣的一個機會呢?
她站在書房的桌子邊上,看着莫思歸低頭畫着一副山水畫,畫裡面有遠山、有流水、有飛鳥、有荒蕪的枯草和厚厚的暮雪,還有一個穿着蓑衣坐在小船上垂釣的老翁。
都說看一個人的字或者畫能看出他的心情,可是這幅畫是那麼的平靜,那麼的安寧,沒有一點點情緒波動的樣子。丁小橋低頭看着那畫,過了好久才說:“你這畫不對。”
莫思歸問:“什麼地方不對?”
“下雪的時候河面上都結冰了,怎麼可能還去垂釣呢?所以你這畫不對。”
莫思歸那原本要提起來放下去的筆,就這樣愣在了半空中,許久都放不下去,最後,他沒有在畫上再畫任何的東西,只是將筆放在了筆架上,直起了身子看着那畫,笑了起來:“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可是現在你說了,我覺得很有道理。”
“畫完吧。”丁小橋低着頭,看不見她的表情,可是她的情緒是那麼的平和和安寧。
莫思歸深深的看了丁小橋一眼之後,搖搖頭:“既然你已經說這是錯的了,何必再去畫完?”
“有時候,就算知道前面的路是錯的,也不要放棄。因爲沒有回頭的能力。”
莫思歸半晌都沒有說話,過了許久之後,他才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我喜歡在發現錯的時候就及時改正,雖然不知道改正了錯誤以後會不會好一些,但是,我的心裡會覺得平安了不少。”
丁小橋歪着頭看了看莫思歸,忍了很久,最終還是沒有忍住:“今天爲什麼不去?”
“不想去。”
“爲什麼?”
“因爲沒有必要,”莫思歸慢慢的將桌子上那幅畫卷了起來,隨手就放在了一邊的畫缸裡面,才轉過頭望着丁小橋說道:“因爲,我不想揹負着仇恨走完一生。”說着他又緩緩的走向了丁小橋,伸出了手輕輕的撫摸了一下丁小橋的額頭:“因爲,我發現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比仇恨更值得珍惜的事情。”
“你是原諒了嗎?”
“我只是放下了。在我過去的生命中,我爲了不辜負我的家裡面的人,我一直都在努力,而現在,我已經做完了我該做的事情,那麼我一直都揹負在心中的那些沉重的負擔就應該放下了。我想,如果是我爹和我娘還在世的時候,他們也希望,我能在下面的人生中走得輕鬆一些。”
莫思歸的聲音很好聽,丁小橋甚至覺得他的聲音比最好的樂器演奏出來的聲音還要動聽。
他說:“人的一生很短,人的一生也非常的有限,我不想在這很短又很有限的人生中帶着那麼多的仇恨。”
丁小橋對於莫思歸的想法真是非常的詫異,這樣的想法並不像是古代人該有的想法,倒更像是現代人的想法。在古人的眼中,殺父之仇,這是血汗深仇,哪怕是已經報仇雪恨,也不能忘記這一切,要時時刻刻的提防着對方來複仇。而面前的莫思歸卻要開通的多,當然用難聽的話來說,他有些忘恩負義。
可是丁小橋卻覺得這樣的忘恩負義是應該,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莫思歸曾經的沉重和悲哀帶給了他什麼,所以,能夠自己想通放下了,這纔是一件好事。
丁小橋轉頭看向了窗戶外面,忽然就想起了昨天晚上自己擔心的事情來,她說:“我總是擔心,有一天,我們丁家也會變成了杜家,可是,若是那樣的話,我缺沒有辦法像你這樣開通。”
莫思歸卻笑了笑:“怕是因爲自己還不夠強,若是真的怕,那就讓自己變得更強吧。”
丁小橋逆着光閉上了眼睛,嘴角就翹了起來。
她要變得更強。她要變得更強,才能去保護自己最在意的人和事情。
聚百味的生意火爆讓所有人都心生羨慕,丁小橋並沒有停下來,立刻馬不停蹄的開始了自己對於川菜的構想。這其實跟她一向求穩的職業構想是有些區別的,可是,她在跟莫思歸說了話之後,忽然就好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她想要變得更強一些,她不想在遇見事情的時候,只能如同當年的杜家一樣束手無策,也不要再指望別人來出手相救,這個世界上,說到底,只有自己纔是保護自己最好的武器。
丁小橋在聚百味的斜對面的那一片閒置了很久的空地上,直接就修建起了整個上河鎮唯一的一幢四層的樓房。
雖然是農忙的時節,可是因爲丁小橋給得工錢高,又是每天結算,來做工的人很是不少,再加上,丁小橋爲了建設這幢樓房,所有的料子都已經提前請莫思歸在準備了,一開工,這料子便已經源源不斷的運了過來。
不缺人,不缺材料,更不缺錢,所以這房子蓋起來那叫一個速度啊,真可謂是一天一個模樣,前前後後一個月的時間,主體工程就已經全部做好了,而其他的裝潢和繪畫也在清明之前全部完成了。
前後算一算,不過花了兩個月的時間。丁小橋從這房子的一樓慢慢的走向了四樓,然後再從四樓走到了一樓,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