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是你兒子,你跟我說這些算什麼呢?你有什麼事情直接吩咐就是了。”有些感情雖然再也回不去了,可是有些話也要說得很漂亮。儘管現在老丁頭和他的關係早就已經淡漠得好像是陌生人,可是,父慈子孝得場面還是要做出來的。
不過,這是丁修節這麼想的,可是,老丁頭顯然不是這麼想的,他聽到丁修節說得客套話,便覺得這是真心實意了,他的眼睛登時就亮了起來。
雖然丁小橋跟丁修節隔着一張桌子,可是,丁小橋卻一點都沒有放過老丁頭和丁修忠以及丁修孝的一舉一動。在丁小橋的心裡,他們這一家子人都是不得不提防的,否則,立刻就會順杆爬。
你看看現在不就是這種情況嗎?丁修節的客套話纔剛剛的說完了之後,老丁頭就跟打了雞血一樣,一下子就拉住了丁修節的手臂,連聲問道:“老三,你說得可是真的,可是真的?”
不得不說,丁修節被老丁頭那突如其來的激動給嚇了一跳,然後他就意識到自己一定是說錯話了,可是現在就算是知道說錯話了也不能改口了是吧,不過,下意識的他還是轉向了丁小橋的方向看了丁小橋一眼。
這一眼,就看見丁小橋正靠在椅子背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和老丁頭,不過那雙眼睛當真是亮晶晶的,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沒有辦法從她的目光之下逃過。而當丁小橋看見了丁修節回頭之後,她的脣角翹了翹,露出了一絲饒有興趣的笑容,她衝着丁修節微微的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這事兒。
接到了丁小橋這樣的信息的丁修節心裡當下就鬆了一口氣,其實,就算是被人說自己是一個完全聽閨女話的沒用的人,丁修節也是願意的,實在是他發現了自己根本就沒辦法應付這些厚臉皮的人和事兒。
不過話雖然這麼說,丁修節也不是一個傻子,他只是笑眯眯的衝着老丁頭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爹啊,你生養我一場,你要我的什麼當然都是可以的,不過,也要分事情是不,總不能說,你現在讓我把這聚百味給你,我也得舉雙手同意,是不是?”
老丁頭被丁修節塞了一句話,登時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丁修節趁機將自己的胳膊從老丁頭的手裡抽了出來。老丁頭也搓了搓手,這才擡頭衝着丁修節尷尬的笑了笑:“這怎麼會呢?我沒事兒要你的這聚百味幹什麼。”
不想,丁修節聽了老丁頭這句話又搖了搖頭:“爹啊,就算你要這聚百味,只怕我也是給不了你的,我剛纔可是說得清楚,你生養我一場,只要是我的,你要什麼都可以,這不是我的,自然是給不了了,就好像是這聚百味便不是我,那可是小橋的東西,所以啊,我說,就算是你老人家看上了這東西我也是給不了你的。”
老丁頭似乎這個時候才聽懂了丁修節的意思,他將頭緩緩地朝着丁小橋的方向看了看,發現這個孫女正靠在那椅背上,一隻手拿着一把牡丹團扇輕輕的搖着,一邊卻彎着一對銀河皎月般的眼睛望着他們,脣角的笑容笑眯眯的。
老丁頭猛地抖了一下,他扭頭衝着丁修節問道:“老三啊,這三房的家難道不是你當嗎?”
丁修節衝着老丁頭露出了高深莫測的笑容,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悠悠的說:“爹啊,我們三房的家得看什麼事,家事自然是我當的,不過生意上的事情嘛……”說到這裡他哈哈的笑了起來:“你也知道我不認識幾個大字,又是個鄉下泥腿子出身,怎麼可能會做生意呢?所以,這生意上的事情,我是半點都做不得主的。”
雖然早就已經知道這個事情,可是當這個事情親自的從丁修節的嘴巴里說出來的時候,老丁頭還是忍不住心裡拔涼拔涼的。這家裡的事情能有多少啊?這外面的生意上的事纔是大頭啊。老丁頭成心想要勸說丁修節幾句,可是,張開了口卻半天不知道怎麼說。
最後只能吶吶的說:“老三啊,你這不行啊,一個大男人的就要將家當起來,否則,這家裡面哪還像是一個家呢?”
老丁頭說着這個話聲音不算小,雖然隔着一張桌子,但是卻一直都注意這邊動靜,現在聽到了老丁頭說這個話之後,丁小橋便緩緩的開口道:“爺,你這話就說得不對了,人呢,最重要就是要量力而行,不量力而行,光是去充大頭,最後將事情鬧得一團糟,這難道纔是大男人嗎?要知道,古話說的好,能屈能伸纔是真漢子也,光顧着那一點點臉面,就弄得一家人吃了上頓沒有下頓,難道這就是爺所謂的當家嗎?還是說,爺爺非要看着我們這一家子過得連要飯都找不到地方了,您好收留我們嗎?”
丁小橋的聲音又輕又軟,語速也不疾不徐,說起話來還是笑眯眯的,怎麼看都像是一個跟祖輩撒嬌的小孫女,可是那話卻跟一根根的刺一樣扎向了老丁頭的心窩子。
雖然這話字裡行間都是就事論事,可是背後的意思沒有一句不是警告老丁頭不要多管閒事,否則他們家弄不好了,他可不痛快。
老丁頭的嘴脣無法抑制的顫抖起來了,他忽然覺得胸口裡面就燒起了一把火來。他想想看,自己這一輩子真是窩囊,小的時候隨時被父母教訓,到了娶了老婆又隨時被張氏教訓,現在到了自己熬到了這個年紀,居然還要被自己的孫女教訓,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這個想法一下子就衝上了頭,好像是猛然間澆在了柴火上的滾油,讓他心頭的火一下子就爆發出來了。他猛地就拍了一下桌子,對着丁小橋就怒吼起來:“你還有沒有一點規矩,我現在是在跟你爹說話,你差什麼嘴,你這是跟長輩說話的態度嗎?!”
老丁頭猛地拍桌子,一下子就讓整個屋子裡面的氣瘋緊張了起來。張氏倒是無所謂,反正誰都可以吃不飽飯,她絕對不會,再說了,她的心底裡面還是很期待老丁頭狠狠的教訓一下這丁老三一家人,讓他們在自己面前擡不起頭來最好能供着自己纔是最好的呢。
可是除了老丁頭和張氏之外,正房的其他人全部都已經緊張到極點。雖然沒有人明說,可是這裡面的人誰不知道,現在丁家說話算數的人是丁小橋,他們現在想要在丁家三房手裡謀些生路的話,丁小橋不點頭,那說到天上去都是浪費。如果現在老丁頭一下子將丁小橋給得罪了,他們正房之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呢?
劉氏和王氏以及丁修忠和丁修孝全部都愣在那裡不知道怎麼辦。而米氏的臉色登時就不好看了,放在前些年老丁頭這麼教訓他們倒是無所謂,現在,他們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現在被一些打秋風的人上來就打臉,哪有這樣的事情。
不過,不等所有人有動作的時候,丁小橋便打斷了老丁頭即將噴薄而出的怒火:“爺爺,我這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怎麼?您老現在連實話都聽不得了?”
說到了這裡,她搖頭笑出了聲音,悠閒慵懶的聲音簡直是將老丁頭氣得要吐血,不過丁小橋接下去的話愣是像一根針,一下子就將老丁頭那已經氣得鼓鼓的氣球一下自己就扎破了,讓他立馬就一點點的脾氣都沒有了,甚至看是悔恨起剛纔自己實在是太沖動了,沒事跟丁小橋槓起來做什麼呢?
丁小橋擺擺手,顯然對於這個打嘴仗的話題啊不感興趣,她直接慢悠悠的說道:“罷了罷了,說這些沒有意思的事情做什麼呢?難道爺還以爲你說了,這事情就馬上翻雨覆雨了嗎?爺,你與其想這些沒用的事情,倒不如說說看,你想找我要點什麼?”
丁小橋着重的說着“找我”兩個字,而不是說“找我爹”,這就已經充分的表明了立場,這老丁頭的的這件事上,無論老丁頭要的是什麼,做主的人都是她,找別人根本不管用,就算是找她爹那也是不管用的。
老丁頭雖然是個莊戶老漢,但是好歹也經歷了這麼多年的人生了,要是連這點點的話話外之音都聽不出來的話,那這幾十年的日子還真是白活了。只見他一下自己就好像被抽掉了脊樑一樣靠在了椅背上,低着頭沉思起來。
對於老丁頭的沉思也好,鬧脾氣也罷,丁小橋半點都不放在心上,她甚至笑眯眯的讓服務員又給上了一些由丁小樓想出來做出來新鮮的小糕點,讓大家嚐嚐看順便給她點評一下,這些糕點以後有沒有市場。
原本僵直的氣氛隨着丁小橋的長袖善舞,便漸漸的融化開了,大家似乎放開了剛纔的那點尷尬,都開始將注意力都放在了這些糕點上面。
就在這個時候,老丁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端起了桌子上的酒猛地灌進了肚子裡面之後,這才衝着丁小橋和風細雨的笑道:“小橋啊,爺啊,確實想管你要點東西,你看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