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飛雲只覺得自己的臉哄的一聲,一下子紅了,不但是臉紅了,甚至是連脖子都紅了。她多想現在就直接的離開,可是她的腳卻好像是被訂在了地上一樣,連半分都沒有辦法移動了。
而身後那個清朗的聲音卻接着說:“我並不懂醫,可是卻也聽過,神農爲了救天下衆生的性命而去勇敢的嘗百草,而你身爲醫者,難道不知道很多事情是要自己親自去嘗一嘗才能知道效用的嗎?就好像是現在開的方子,你定然是要知道效果才能下筆的對吧。”
伍飛雲的臉越發的紅了起來,她甚至已經覺得喘氣都喘不過來了,只能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既然如此,你爲何不嘗一嘗呢?”
在丁五郎的話音落了很久之後,一直沒有動的伍飛雲似乎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了,她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這才說道:“嘗什麼呢?”
“孔雀豆。”丁五郎緩緩的說着。
伍飛雲身子重重的抖了一下,然後她緩緩的轉過了身子看向了丁五郎,卻在那模模糊糊的陰影中看見了一張堅毅而率直的臉。
而後,伍飛雲就立刻轉回了身子,再也不管丁五郎有沒有說話,直接就快步的離去了。
可是她的心裡面卻掀起了喧天巨浪,她的嘴裡不停的嘟囔着當年背過的醫書。“紅豆,又名赤豆、紅飯豆、米赤豆、孔雀豆、相思格。性平、味苦、有小毒。性平、味苦、有小毒。性平、味苦、有小毒。性平、味苦、有小毒,有小毒,有小毒……”
可是往日裡用來背醫書就能安穩下來的心情卻怎麼也不能平靜下來,她只能翻來覆去的在心裡說着,紅豆有小毒。可是越說,便越是心亂起來,她想醫書上果然是沒有說錯的,這個紅豆就是有小毒,不不不,其實是有大毒的,不然的話,她可不會像是現在這般。
跟伍飛雲這一晚上魂不守舍,食不知味比起來,丁小橋可算是放開了肚子吃。想起來去年過年的時候,她因爲料理家事和企業裡面的事情,簡直累得連夜都沒有守就直接睡過去了。
當時她心裡一直罵着莫思歸是王八蛋,怎麼能連過年都不回來呢?
可是一轉眼,到了現在,到了今年。莫思歸就在隔壁的桌子,她雖然揹着他,可是他能聽到他的聲音,甚至能聞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特別的馨香,讓她的心莫名的就踏實了起來。
似乎只要有他坐在那裡,她所有能想到的問題都不是問題了。
忽然她感覺到有人看她,轉過頭去,就看見莫思歸也正好轉過頭來,他望着自己笑了笑,端起了手裡的酒杯朝着自己敬了敬,她也笑了起來,舉起了自己的酒杯也衝着莫思歸一舉,接下去,兩個人卻好像是心有靈犀一般將杯子裡面的酒就直接倒進了嘴裡面。
女眷這邊的桌子上,這酒是今年丁小樓今年用收下來的賣不掉品相不好的梨子釀製的,酒精度不高,又香甜可口,最是適合女子飲用的。丁小橋原來還不知道丁小樓有這樣的手藝,嘗過之後,大叫好喝,便纏着丁小樓今年繼續釀造,不但要釀造,而且還要大大的釀造,多多的釀造。
丁小樓還能不知道丁小橋的主意,當下就答應了。
現在這一罈子的梨子酒是丁小樓專門留下的,最是上品和美味。丁小橋將那香甜卻帶着淡淡酒氣的梨子酒倒入了口中之後,那香甜的味道順着她的舌尖就滑進了她的胃裡面。
一瞬間,胃裡面似乎着了火,燒得她面頰酡紅,眉目含春。
那一天的除夕,孩子們都玩得很晚,院子裡的爆竹和煙花一直都在響着,都在亮着,將這本來就熱鬧的夜空,映射得更加璀璨奪目起來。
坐在院子裡的丁小橋擡頭看着那漫天的煙火,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甜就這樣溢了出來。
忽然一把傘就擋在了她的頭上,她轉身回去一看,卻看見了莫思歸正站在那裡衝着她淡淡的笑着。他的眸子真是美好,跟星河一般,灑滿了細碎的光芒。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貂皮大氅,一頭墨發好像是瀑布一樣垂在了他的胸前和背後,彷彿是緞子一樣散發着柔軟的光澤。
而他的手修長和白皙,握着那翠竹做成的傘杆上,美麗的好像是用上等的羊脂白玉的雕刻而成的一般。
在不知不覺之間,他長大了,而她也長大了。
丁小橋望着莫思歸,臉上的笑容就好像是春色一般,盪漾開來,莫思歸垂下了頭,他那烏黑的發就這樣掃到了丁小橋的臉頰上,弄得她癢癢的,她眯起了眼睛問道:“你今年在我身邊嗎?”
“我在。”莫思歸望着丁小橋,她似乎已經醉了,滿目的春色,脣角帶着嫵媚的笑容,勾得他心裡似乎一下子就燒起了一把火,怎麼也滅不了。
“那麼明年,你在我身邊嗎?”
“我在。”莫思歸伸出了手,輕輕的撫摸着丁小橋那酡紅的臉龐,她似乎一直是這個樣子,從小時候開始,她自己不知道,可是卻已經散發出了致命的風情和誘惑力,她用這些毫不在意的風情編製成了一張綿綿密密的大網,將他的人,他的心,他都未來全部都給套住了,連掙脫都做不到,只能這樣心甘情願的沉淪下去。
在看着丁小橋此時此刻嬌憨的笑容的時候,莫思歸忽然就想起有一個人曾經問他,你用自己的未來用自己的人生全部去交換一個女人,你難道不覺得自己愚不可及嗎?當時他說不會,可是心裡卻並不確定。
而現在,他看着這張笑臉的時候,他卻想在心裡再次回答那個人,不會,他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愚蠢,他甚至覺得自己簡直太聰明瞭,因爲,無論多少的錢,無論多少的權勢,都比不過她的笑容。
春風再美,都比不上你的笑。
“那以後的每年,你都會在我的身邊嗎?”
“我在,一直都在。”莫思歸終於垂下了頭去,他輕輕的將脣印在了那兩片嬌美如同鮮花一樣的嘴脣上,輾轉碾去。
初五的時候,丁雲兒終於得了空,她跑了出來,找了丁小橋。而丁小橋也知道她現在實在是沒有什麼空,於是也不耽誤,便帶着丁雲兒去看了那兩處放在,在看完之後,丁雲兒立刻爽快的決定要街面上的那個院子。
當下就簽了文書,並且付了一些定錢請掮客去知府裡面換了公文過來,不過是一天的工夫,那房子就成了丁雲兒的私產了。
丁雲兒結果了掮客拿過來的鑰匙,便立刻興沖沖的就拉着丁小橋去那房子裡面了。她手裡拿着鑰匙,另一隻手裡則拿着鎖頭,可是她的手卻抖得厲害,湊到了那鎖眼的邊上半天都沒有插進去。
丁小橋握着她的手問道:“要不要我幫你?”
丁雲兒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搖搖頭,她轉臉看着丁小橋笑得燦爛得逼着人眼都疼了:“小橋,我心裡高興,我這一輩子活到了現在就沒有哪一天,哪一刻像是今天這般高興的。”
丁雲兒眼睛便潮溼了,可是因爲在過年,她不敢哭出來,怕給新的一年帶來黴運,連忙揚起了頭,生生的將眼淚逼了回去,她說:“小橋,你知道嗎?我原來從來都不敢想象,我還能活得像是一個人樣,是你跟我說的,女人可以這麼活,就算是我這個人人都看不起的老姑娘,也是可以這麼活的。”
丁小橋緊緊的拉着丁雲兒的手,晃了晃,又晃了晃,卻什麼話都沒有說不出來。不是她不想說,而是真的說不出來,丁小橋此時此刻胸口裡面砰砰砰的跳動的心臟好像不安分的將要跳出來一樣。
丁雲兒再一次試了試,雖然那這一次她的手還是抖得厲害,但是最後成功將那道鎖給打開了。
隨着那落鎖的聲音,丁小橋彷彿聽見了,那長久以來一直鎖在丁雲兒身上,心上的一把枷鎖被打開了。
丁雲兒扶着那門,望着裡面的院子,雖然因爲長久沒有人住而有點潮溼破舊,可是,在丁雲兒看來,那撲面而來的潮溼氣息都似乎好像要變成了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幸福撲面而來,將她包圍將她擊倒,將她炸得挫骨揚灰。
那天丁小橋回到了丁家得時候,心情也是好得不得了的,雖然,丁小橋自己手下的房子很多,她做得生意很大,可是,她覺得這些跟丁雲兒那間小小的舊舊的院子比起啦,是同樣的。
這是承載着,在這個時代屬於不屈服命運女人的全部希望。
“小姐,今天又有幾戶人家差人來問,這聚百味要什麼開業呢?還問接受不接受預定了呢?”白芷又抱着幾張名帖進來了,她臉上的神色焦急,又惴惴不安,好像生怕丁小橋又把錢往外面推一般。
丁小橋只用看了白芷一眼就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她笑着說:“你去看看竇掌櫃有沒有回來了?”
“回來了回來了,我早就打聽過了。”白芷連忙回答。
“那就讓他去回話,便說,我們初七準時開張,可以接受預定了。”
聽得這話,白芷幾乎是歡呼着就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