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明瑜是哭笑不得,又表示壓力好大。兩個加起來六七十歲的人竟然爲了一件大衣打架,還是在衙門裡頭,簡直是奇聞怪談。更好笑的是,劉長卿竟然會耍無賴,就爲了一件衣服。真是大開眼界,只可惜沒能親眼看見那一幕。
不過要求半個月內做出一件來,蕭明瑜表示很難,這邊要還趕工送給景福帝,劉長卿又來湊熱鬧。會不會過幾天,更多的人來湊熱鬧了。想多了,腦洞就開的大了,要不乾脆辦一個成衣廠吧。成衣廠肯定不會礙着京城那些人的眼,不過是區區衣服而已。
想到就做,蕭明瑜先是親自設計了商標和品牌,分男裝和女裝。目前主要針對的市場是高級定做。至於中檔的面向整個市場的,現在還沒那功夫,也沒那時間。而且這件事情在西北也辦不成,只能放到京城去做。蕭明瑜給京城去了信,跟着信件一起走的還有各種設計稿件,讓沈民有招募工人,開辦針線工廠,做高級的大衣定製。
而蕭明瑜這邊則是馬不停蹄的找到一家羊毛紡織廠,簽訂了供貨協議。以確保布匹的供應量。至於劉長卿的大衣,蕭明瑜在當天就吩咐了下去,要人加班加點的做,工錢翻倍,但是一定要保質保量。
這個時候蕭明瑜就很懷念現代社會,懷念縫紉機。奈何她對於縫紉機的原理一竅不通,同工匠師傅們也表述不清,工匠們想了許多辦法都無法做出蕭明瑜口中的縫紉機。蕭明瑜錘錘自己的頭,果然是穿越太多年,都將上一輩子的事情忘了個七七八八。估計再過二三十年,她都想不起上輩子的事情,徹徹底底的變成古代人。想到這個可能,蕭明瑜有一絲惶恐,惶恐自己被這個社會同化,惶恐自己忘了自己的根。不過轉眼蕭明瑜又平靜下來,如今她在這裡有家有孩子有老公,要說根,這裡也可以算做是她的根,她的歸宿。至於會不會遺忘上一輩子的事情,蕭明瑜淡然的笑了,徹底的遺忘肯定是不會的,選擇記住那些最關鍵的,最值得記憶的記住,並且將記憶中的事物變成現實,也就不枉費重活一世。
轉眼半個月過去,離着過年也就只有幾天時間。劉長卿要的大衣,總算趕製了出來。蕭明瑜將大衣包裝好,派人給劉長卿送去。劉長卿迫不及待的牀上,看着穿衣鏡中的自己,心裡頭很是得意。帥,夠帥,絕對比周乾穿着要更有威嚴。
這大衣一穿上劉長卿的身上,除了晚上睡覺外,整個春節都再也沒有脫下。
整個西北就只有劉長卿和周乾纔有這樣款式新穎的大衣,將無數人都羨慕壞了。有腦袋靈光的裁縫想要紡織,好不容易弄了點羊毛布料,但是做出來的大衣卻是四不像,根本就達不到周乾他們身上的的效果。
於是就有人將心思動到蕭明瑜身上。藉着新春拜年的名頭,上門來討教,或者直接表明可以出錢購買,只要像寧王和劉都督那樣好看就行。
蕭明瑜很矜持的表示,此事她不管,她是王妃,又是孕婦,豈能操持商事。難道王府窮的要王妃挺着大肚子出面爭搶嗎?蕭明瑜這麼一說,不少人心裡都打了個突,都表示請罪,說自己太過魯莽了。蕭明瑜則是大度的原諒了他她們的莽撞。不過蕭明瑜又表示,她雖然不操持這些事情,但是她名下的鋪子有這樣的業務。
於是墨四粉墨登場,出面同各家夫人太太們詳談。墨四表示大衣很難做,很貴重,要做的話時間很長,價錢也不便宜。
夫人們表示就是要貴重纔好,不貴重還不能顯示出身份高人一等。同樣也表示價錢好商量,只要能做就行。
墨四就說一件大衣材料錢加上工錢加上工期等等費用和利潤,要五百兩一件。
五百兩一件着實太貴了,一時間將不少人都嚇住了。
墨四又表示,如今鋪子上根本忙不過來,你們就算給了五百兩如今也做不出來。最快也要等到二月。還表示,這是高級定製,只給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做。大家不想想,如今都是誰在穿這些大衣,那是寧王和劉都督,還有宮裡的皇上。全天下能有幾人能同這幾個人比身份。王妃的鋪子大開方便之門,給大家做衣服,已經是格外給面子了。略微收點銀錢,還被叫貴,哪就別來啊。沒錢做什麼衣服。總歸墨四表現得極爲傲嬌,極爲鄙視那些嫌棄價格貴的人。
同時還表示,一個月只做三件。後面的慢慢排隊。說什麼不合規矩,王妃的話就是規矩。你以爲能夠穿上同王爺皇上一樣的衣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嗎?莫非你以爲你是皇親國戚不成?就是京城那邊的鋪子,一個月也最多隻做十件,還是男裝同女裝一起。多的沒有。而且京城那邊可不止收五百兩,一件可是要八百兩。王妃見大家都在西北,能在這裡相逢就是有緣,所以才格外優惠了三百兩。等到明年,別說五百兩,就是一千兩也不給做。
墨四這傲嬌的一番言說,將各位太太們給震住了。更讓太太們感興趣的是女裝。
墨四笑了起來,自然有女裝,過些日子第一件女裝就能做出來,到時候大家來看看,若是感興趣的話可以定做。
不得不說品牌的效應,有寧王有劉都督有皇帝做最佳示範,這些夫人們就算認爲五百兩太貴,也咬咬牙要定做一件。不定做一件,簡直沒臉出去見人。彷彿一夜之間,大衣就成了一種身份的象徵。誰要是能穿上一件大衣,那簡直就是萬衆矚目的焦點。偏偏有錢還不能馬上穿上,少說也要等上一個月的時間。
京城這邊又是另外一番情況,當鋪子上推出高級定製,還將價錢定在八百兩一件的時候,全京城的人都在說蕭明瑜在搶錢,莫非是去西北將錢糟蹋完了。這會窮瘋了,就用這種辦法來搶錢。
沈民有對所有議論都不置可否,即便他心裡也在打鼓。可是他選擇相信蕭明瑜。蕭明瑜的每一次判斷,每一次商業策略都沒出過錯。像是這黑白棋社,經過幾年的發展,儼然已經成爲京城最爲高檔的私人會所。
能進黑白棋社消費的人,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多少人想要得到黑白棋社一張會員卡而不得。黑白棋社的黃金會員卡早就被炒上了天價,五萬兩一張,都沒有人轉讓。至於普通會員卡,都需要一次交付兩千兩的會員費。而且這筆會員費是不退還,不抵充消費,僅僅只是買一個能進黑白棋社的資格。
江南那邊來的富豪,拿着錢來買黑白棋社會員卡,都被拒之門外。只因爲身份不符合。黑白棋社如此高姿態,生意不減一分一毫,反而是越來越好。京城裡所有名門望族的子弟,都贊同黑白棋社的做法,好,就該如此。別什麼阿貓阿狗都被招進來,煩。幾年經營下來,黑白棋社一年的利潤早已不是當初的區區一兩萬。早在兩三年前,一年的利潤就已經上了六位數。
說蕭明瑜窮瘋了,一件衣服要賣八百兩的人,那都是些沒見識的。真正見識過蕭明瑜手段的人,都很清楚蕭明瑜不打無準備的仗。既然蕭明瑜敢開價這麼高,自然有她的依仗。所以韓閣老第一個交了八百兩,說是相信蕭明瑜,要做京城第一個穿上那什麼大衣的人。韓士林則是第二個,蕭明楨則是第三個。韓閣老的銀錢,沈民有不敢收,說是怕蕭明瑜扒了他的皮。韓閣老眼一瞪,怕蕭明瑜扒皮,就不怕他韓閣老扒皮嗎?沈民有左右爲難,韓氏給他出主意,讓多準備一點年禮,屆時以蕭明瑜的名義送到韓家去就行。
大衣看似簡單,工序卻不簡單,而且布料厚實,針線活的速度大打折扣。所以說一件大衣需要一個月的時間,並不是胡說八道。
蕭明瑜同周乾送給景福帝的大衣,趕在元宵節的前一天,快馬加鞭的送到了宮裡。景福帝早就聽聞了那麼幾句,對區區一件衣服,景福帝自然是不好奇的。不過既然周乾和蕭明瑜如此鄭重其事的送來,景福帝還是要給點面子的。
讓人將衣服拿出來,兩人舉起高高提着,讓人一目瞭然。景福帝一眼看去,就被吸引了目光。款式的確很新穎,瞧着面料也很厚實的樣子。大總管在旁邊說道,“奴才剛纔提了一下,極有分量。”
景福帝笑道,“拿過來,朕要試穿一下。”
“奴才遵命。”
景福帝在宮人們的伺候下穿上大衣,大總管當即驚呼,“皇上穿上這一身真是顯得無比威嚴。”
宮人們將穿衣鏡搬到景福帝跟前,景福帝望着鏡子中的自己,左右看看,嗯了一聲,表示滿意。不過左看右看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太合適。乾脆將頭冠取下,換上一頂帽子,果然又不同了,比戴頭冠的時候更顯得威嚴幾分。
景福帝很是滿意,“不錯,老三媳婦算是用心了。”
“啓稟皇上,據說這大衣全是用羊毛做的。這用羊毛紡織的布料果然厚實。”
景福帝高興的說道,“不僅厚實,還很保暖。朕聽聞老三媳婦的鋪子上可以定製這樣的衣服,一件就要八百兩?”
“皇上說的沒錯,正是要八百兩。”
景福帝笑笑,“老三媳婦還真是生財有道。區區一件衣服,也能賣出八百兩的價錢。真該讓戶部的人看看,人家是怎麼生財的,戶部的人還自稱國之棟樑,連個小女子都不如。”
大總管笑道,“市井之人都說寧王妃有點石成金的本事。瞧瞧,不光是將羊毛紡成了布,做出的衣服還能賣出如此高價。就算寧王妃不做肥皂生意,也不缺銀錢花用的。”
景福帝笑道,“她自然不缺銀錢花用。聽聞她名下的黑白棋社可是日進斗金。”
大總管替蕭明瑜說話,“聽聞每月都是足額交稅。順天府裡的人最喜歡同黑白棋社打交道,從來沒有拖欠稅款的時候。”
景福帝點頭,不錯,不錯。對於皇親國戚能夠帶頭按時依法納稅的,景福帝都很滿意。至於那些仗着身份不交稅的人,景福帝現在不收拾他們,可是那些賬都一筆筆的記着。等到時機成熟的時候,自會收拾一批出頭的鳥。
景福帝就說道:“既然老三媳婦如此識趣,又有孝心,那朕就替她做一回宣傳,幫幫她的生意。”
“哎呦,皇上這一宣傳,那寧王妃的鋪子豈不是要被人擠爆。”
景福帝哈哈大笑,“這有什麼,一個月只做十件,算下來也不過才八千兩銀子。同肥皂比起來還是遠遠不如的。”
“皇上說的是。”
有皇上替蕭明瑜的鋪子做免費宣傳,後果可想而知。趕得早的還慶幸,好歹是趕上了,將一月十件剩下的份額給拿下來了。趕得慢的人則只能跺腳,一個月只做十件,這要做的何年何月去啊。這寧王妃也真是的,有錢都不肯賺。幹嘛一個月只做十件。做個一百件不行嗎?
蕭明瑜表示,物以稀爲貴。要是一個月做一百件,如何能夠樹立起品牌,樹立起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印象。這又不是地攤貨,還一個月做一百件,美得你啊。
遠在西北的蕭明瑜,接到京城的來信,笑的合不攏嘴。沈民有在信裡面說了,光是定金就收到了幾萬兩,後面還有不少人排隊。只因爲定做的太多了,如今已經不收定金。等做完手頭上的再說。
蕭明瑜表示很滿意,這第一炮果然打響了,還得感謝皇帝陛下肯爲她做免費的推廣。
至於西北這邊,銷售情況自然也很不錯。不過這裡的消費力始終比不上京城。而且西北其他地方的人,很多都選擇去京城定做,即便京城要比這邊貴個三百兩。或許在某些人的心裡,既然能貴三百兩,那麼顯然京城的要比西北做的更好,更上檔次,更高端大氣。對於這種盲從的心裡,蕭明瑜表示欣然接受,最好是越多越好。
周乾就摟着蕭明瑜,“本王的娘子實在是太力量,區區一件衣服,也能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來,那錢就跟流水似得進賬,看的劉都督眼紅不已。還說要你給軍隊出出主意,也找點生財的門道。不然光靠戶部那點銀錢和士兵們的搶掠,根本就不夠。瞧瞧下面的士兵,個個都苦哈哈的。”
蕭明瑜笑着問道,“西北軍不是有紡織廠嗎,怎麼還不夠用嗎?”
周乾說道,“自然不夠用。紡織廠都是自產自銷,連軍營的需求都滿足不了,哪裡還有多餘的拿出去換錢。”
蕭明瑜笑笑,“軍隊有限制,這個可不好辦。”
“無妨,你先說來聽聽,或許也是一個辦法。”周乾鼓勵的說道。
蕭明瑜笑道,“我記得軍械司裡面的工匠,都是這一行頂尖的人才。何不讓他們打造一些農具出售,或者改良某些農具,讓老百姓種田不要那麼辛苦。而且這也是利國利民的好事,相信皇上那裡不會反對。雖然銀錢不多,可是積少成多,也是一筆不小的收益。至於別的,太過敏感,不說也罷。”
周乾卻纏着蕭明瑜,讓蕭明瑜多說一點辦法。
蕭明瑜被周乾纏的不行,只能妥協。“王爺,你看這邊關這麼辛苦,風沙又大,爲什麼還有那麼多的商人來邊關做生意,甚至是冒着極大的風險出關去草原。”
“自然是爲了賺錢。”
“是啊,的確是爲了賺錢。那王爺可知道,這邊州的貨物運送到草原,賣給西涼人,利潤有多少嗎?至少要翻五倍。這麼高的利潤,自然有人要鋌而走險。其實出口這門生意,並不是那麼神奇,對不對。要是西北軍稍微靈活一點,採用合縱連橫的辦法,拉攏一批,打擊一批,未必就換不來大筆的金銀。這些利潤與其給走私的商人賺,不如軍隊自己來操持這份買賣。只是此事太過敏感,稍微不注意,就是殺頭的罪名。所以我以前一直不說。如今要不是王爺問個不停,我也不愛說這些的。”
周乾的眼前彷彿被打開了一扇門,門外面的風景無比的誘惑人。周乾點頭,說道,“此事的確事關重大,必須得小心行事。本王要去同劉都督商議一番,或許可以請皇上特批。”
蕭明瑜搖頭,“軍隊最要緊的就是戰鬥力。想要保持戰鬥力,那就必須足夠純粹,不能參雜任何買賣在其中。所以我認爲皇上肯定不會答應讓軍隊這麼做。但是軍隊不這麼做,不代表朝廷其他部門不能做。王爺或許可以從這方面入手,就以西北軍參股的方式來操做,如此一來,銀錢方面該會輕鬆不少。”
周乾狠狠的親了口蕭明瑜,“好娘子,本王這就去找柳都督。事成了,定要記你一功。”
蕭明瑜笑道,“我纔不要什麼功勞,給我也沒用,又沒有一官半職的。我只希望這仗能夠早點打完,咱們一家人能夠早點回京城。”
周乾擔心的問道,“明瑜是不習慣這裡嗎?要不等孩子出生後,就送你們回京城。”
蕭明瑜搖頭,“王爺誤會了,我倒是沒有不習慣的。即便真的不習慣,生活了這麼久,也習慣了。關鍵是壯壯一天天到了。過個兩年也該考慮給壯壯啓蒙的事情。這地方請不到好夫子,所以我就盼着能夠早點打完仗,早點回京城。”
周乾大笑,“本王還以爲有什麼難的,原來是此事。娘子果然是忽略了某件事情。”
蕭明瑜不明白,她忽略了什麼嗎?
周乾笑着,在蕭明瑜的額頭上輕輕的彈了一下,“明瑜忘了這裡是什麼地方嗎?這裡是西北,是公認的苦寒之地。歷來犯官家眷流放,要麼去東北,要麼去嶺南煙瘴之地,要麼就是來西北這苦寒之地。這裡別的不多,流放的人可不少。你要找先生,從那些流放的文官裡面找一個,保準全解決了。對方還要給你磕頭,謝你大恩。”
蕭明瑜恍然大悟,“可是我怎麼沒見到一個人。”
周乾哈哈大笑,“在城裡面自然是見不到的。那些流放人員,豈能有資格進城。都在城外面下苦力。現在你身子不方便,等孩子出來,你養好了身體,本王帶你出城去。讓你見識見識。別說一個夫子,就是十個二十個也能找來。個個還是兩榜進士,文采斐然,教書育人肯定是綽綽有餘。”
周乾又囑咐了幾句,然後出門找劉長卿商量事情。
蕭明瑜卻在沉思,當年中州戰事,中州當地不少大戶人家都被抄家流放,就連張風雲也在其列。只是蕭明瑜一直不曾去關心過這些事情,所以那些人具體被流放到哪裡去了,蕭明瑜也不清楚。蕭明瑜心裡想着,要不要讓人去打聽打聽,看看西北這邊流放的人中,有沒有認識的。不過之後,蕭明瑜又打消了這些念頭。打聽出來又有什麼用了。她能力有限,能幫助的人也有限,與其顧此失彼,刻意的幫忙,不如凡事都順其自然。而且若是大規模的使用流放人員,消息傳到京城去,也會引起不必要的是非。
蕭明瑜沒有去過問周乾同劉長卿的談話,也沒過問他們是怎麼商議的。只是在兩個月後,邊州多了一個陌生的商隊,聽人說是從京城來的,想要去草原,去西涼,還有西涼之西的地方做買賣。
聽聞這個商隊來頭不小,西北軍都要大開方便之門。還特意派了人護送商隊出關。
蕭明瑜聽了後,會心一笑,沒有過多的去追問此事。
春天已經到了,可是西北這地方依舊冷的不行,身上厚厚的冬衣都還沒有機會脫下。而蕭明瑜的肚子越發大了,再有一段時間就到了預產期。
蕭明瑜如今不盼別的,只盼着天氣能夠早點暖和起來。
三四月份,江南地帶早就是一片春意,甚至能感受到一點點夏天即將到來的徵兆。而在西北這裡,整日裡吹這風,風沙大的時候,幾乎是遮天蔽日。日子實在是苦不堪言。偏偏戰事也不平靜,三天兩頭總要打一場小規模的遭遇戰,一個月總有一場大戰要打。做爲監軍和總管後勤的大管家,周乾自然是忙的不可開交。至於劉長卿,有周乾在,就徹底成爲甩手掌櫃。糧草方面的事情一概不過問,一旦過問,只問周乾。
蕭明瑜即將臨盆,偏偏天氣不太好。雖然厚厚的冬裝已經脫下,可是穿着春裝又覺着冷,不得已又將收起來的冬裝拿兩件出來,早晚時候穿。
蕭明瑜帶着面紗在院子裡散步,雖然有面紗當值,不至於要吃一嘴的沙塵,可是等將面紗取下來,臉上還是被糊了一層黃沙。打水洗臉,天氣乾燥,皮膚開裂,碰到水生痛。擦了無數的養顏品,也只能暫時緩解,而不能鎖住皮膚上的水分。反倒是壯壯適應得很良好,一點不適應的症狀都沒有。
丫頭嬤嬤們就勸解蕭明瑜,她如今懷着身孕,對天氣不適應也說的過去。本來孕婦就很敏感,就算是在京城,也會有這樣或者那樣的問題,更何況這裡是西北苦寒之地。
這些道理,蕭明瑜都是明白的。只是身爲孕婦,很多時候,自己都無法控制自己的脾氣,又能有什麼辦法。只能慢慢熬吧,希望這見鬼的天氣能夠早點過去。
離着預產期,還有七八天,蕭明瑜越來越緊張。總覺着每一天都有可能發動。穩婆太醫等人也都準備好了,就住在府裡,隨時候命。產房也早都佈置好了,隨時都能進去生產。
蕭明瑜心煩意亂的很,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產前綜合症,總是擔心這個擔心那個。一會擔心孩子有問題,一會擔心會難產,一會擔心孩子會死在肚子裡,一會又擔心自己會死在產牀上。總之蕭明瑜是用盡了辦法自我折磨。偏偏這些話還沒辦法同別人說,說了人家也不理解,只怪她愛胡思亂想。
蕭明瑜覺着自己果然是胡思亂想的。想的都有些不正常了。
一大早起來,心慌氣短的,蕭明瑜拉着周乾的手,不讓他走,“長康,我可能今兒會發動。”
周乾頓時緊張了,“好,今兒我不出門,就在你身邊陪着你。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有沒有覺着好一點?肚子有沒有一點動靜?是真的要生了嗎?離着產期不是還有三四天嗎?”
蕭明瑜頻頻搖頭,周乾問的問題,她一個都不想回答,她只想有一個人親密的人陪伴在自己身邊,讓心沒那麼慌亂。
周乾安排人去衙門告假,然後就陪在蕭明瑜身邊,說話開解,讓蕭明瑜放鬆心情。見效果不大,又讓人將壯壯帶來。壯壯年紀越大,也就越調皮,加上西北這地方本就粗狂,壯壯多多少少也受到了一點影響。進了屋,一開始還比較乖巧,依偎在蕭明瑜的身邊呵呵的笑着。過後,就滿屋子的亂鑽,恨不得爬上房頂,將房頂上的每一片瓦都研究一個透徹。壯壯的鬧騰,好歹是讓蕭明瑜放鬆了一點,不過也只是治標不治本。
蕭明瑜也明白,她這情況不到生下孩子,根本就無法緩解。
不想出門吃沙子,就在家裡走走停停的,希望能夠有助於生產。到了晚上,一天總算過去。周乾放鬆了一下,蕭明瑜還是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半夜的時候還迷迷糊糊的,突然感覺下身一陣溼熱,蕭明瑜頓時明白過來,定然是羊水破了。
那一瞬間,蕭明瑜有些發愣,不過轉眼間蕭明瑜反倒是冷靜下來。早之前的緊張無措焦躁不安,全都不見了蹤影。
蕭明瑜推推已經熟睡的周乾,周乾猛地醒過來。見到蕭明瑜,急忙問道,“怎麼呢,可是哪裡不舒服?”
蕭明瑜平靜的說道,“羊水破了,今兒晚上就要進產房,跟你說一聲。”
啊啊啊!先是一通亂叫,周乾隨意的抹把臉,“你先坐好,我去叫人來。”
蕭明瑜卻說道,“我想先吃點東西,一會生的時候纔有力氣。還有,我還想沐浴,不然坐月子又是一個多月的時間不能沐浴。”
周乾點頭,“好吧,你先別動,這些本王都會安排好的。”
周乾出門去安排一切,沒一會整個府邸都亮了燈,大家都被驚動了。飯菜被送了過來,廚房那邊也在準備熱水,隨時都能供應蕭明瑜沐浴的要求。太醫先過來檢查,狀況還很穩定,暫時還不着急。
蕭明瑜慢條斯理的吃飯,吃過了飯,走動了一會,這才進了浴室沐浴。然後換上寬鬆的常服出來。感覺差不多了,這才進了產房。這一進去,就是兩天兩夜,這一次蕭明瑜就如她早前所擔心的那樣,遇到了難產。
蕭明瑜在產房裡折騰了兩天兩夜,周乾就在產房門口守了兩天兩夜。蕭明瑜好幾次都昏了過去,又被強行弄醒。蕭明瑜也知道生的時候昏過去很危險,可是身體真的承受不住了。到了後來,撐不住的時候,就直接在產牀上吃飯喝水,一切生理需求都是在產房內解決的。蕭明瑜用盡了平生最多的力氣,可是孩子就是不出來,她都快要絕望了。蕭明瑜躺在產牀上的時候,聽着穩婆的吩咐,心裡卻在想,這一次難道真的要死了嗎?真的不行了嗎?
可是就算如此,她也不想放棄,就算死,也不要一屍三命。蕭明瑜拼着老命,花費了兩天兩夜的時間,總算將孩子生了出來。果然如壯壯說的那樣,龍鳳胎,先出來的是姐姐,弟弟後出來。姐姐四斤重,弟弟三斤七兩重。
穩婆們都說孩子太大了,又是雙胎,難怪會難產。
可是蕭明瑜已經聽不到了,孩子一生下來,她就放鬆了身體,昏迷了過去。
這邊蕭明瑜昏迷過去,穩婆們卻依舊忙碌,清理孩子,又給蕭明瑜清理身體。可是發現那血怎麼也止不住,穩婆們都害怕了。這是產後大出血啊。急忙請了太醫進產房檢查,這產後大出血可不是鬧着玩的,說不定要出人命啊。
孩子平安降臨,周乾原本很高興的。可是一聽蕭明瑜產後大出血,那眼睛頓時就紅了,看人的目光格外的駭人。周乾沒有出聲威脅人,可是那眼神赤裸裸的說明,要是救不回王妃,大家都得給王妃陪葬。
在死亡威脅面前,沒人不敢不盡心。
周乾一臉的鬍子渣渣,兩日沒休息,眼睛熬的通紅。加上擔心蕭明瑜的安危,整個人身上都散發着生人勿進的氣息。誰敢近身,就弄死誰。
周乾這模樣太害怕了,好多人都不敢往前走。也就是文公公不懼周乾這一身要命的氣勢,和殺人的目光,“王爺,王妃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會出事的。王爺要不用點吃的。王爺熬了這麼久,就是鐵打的也受不住。王妃要是知道王爺這樣糟蹋身子,肯定會不高興的。”
“本王沒胃口,吃不下。裡面究竟是怎麼回事,都進去這麼久了,都還沒動靜。不行,那些庸醫膽小的很,本王要親自進去盯着。”周乾實在是急不可耐。
文海趕緊攔住,太醫本來就膽小了,寧王在進去盯着,怕是連手都沒地方放。
周乾一腳將文海踹開,可是文海就是抱着周乾不撒手。擺出了要進去就先殺了他的態度,讓周乾的火氣是蹭蹭蹭的往上冒。
就在鬧的不可開交的時候,產房的門被打開,太醫從裡面出來。太醫不敢耽誤,急忙說道,“啓稟王爺,血已經止住了,好生休養,這一兩日只要不再大出血,王妃就該沒事了。”
周乾腳下一軟,身子也跟着一軟。幸好文海從後面抱着周乾,不然周乾肯定要摔個狗啃屎。
文海示意太醫給周乾診脈,周乾這樣子肯定有病。
周乾有病,病的不重,也就是勞累過度,加上心思焦慮,所以身體不適。好好休息,吃一劑養身的藥就行了。
周乾這一回不顧所有人的反對,進了產房看望蕭明瑜。
蕭明瑜陷入深沉的昏迷中,根本不知道周乾在身邊。周乾拉着蕭明瑜的手,輕撫蕭明瑜的面容,瞧着蕭明瑜憔悴到不忍直視的面容,心疼的難以言表。周乾表情很哀痛,也很自責。他無數次的聽說過,女人生孩子就是走一趟鬼門關。可是聽說同親身經歷,那是有着絕對的區別的。
經歷這麼一次,周乾是真的怕了,生怕蕭明瑜就這麼去了。如果蕭明瑜真的不在了,周乾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來。總歸他這一次真的被驚住了,也真的怕了。他不要蕭明瑜再爲他生孩子,真的是太危險了。他們已經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已經足夠了。周乾在心裡暗暗下了決心。
蕭明瑜昏迷了很久,一直到第二天晚上才醒過來。屋裡燒着蠟燭,將人的影子拉的長長的。蕭明瑜一睜眼,最先看到的就是投影在牆上的影子。愣了愣,才反應過會,回想起昏迷之前發生的一切。蕭明瑜噓了一聲,自己都嚇壞了。沒想到那麼艱險的情況,也被她闖了過來。要是蕭明瑜得知自己產後大出血的話,估計更得嚇一跳。
孩子不在身邊,屋裡擺放了一張軟榻,周乾就睡在上面。蕭明瑜想要坐起來,可是發現渾身無力,虛弱得一塌糊塗。這同頭一次生孩子的情況比起來,真心是差了很多很多。蕭明瑜這邊一發出聲音,睡覺很淺的周乾就醒了過來。
周乾急忙來到蕭明瑜身邊,一臉欣喜,“你醒了,總算醒了。都昏迷了一天一夜,大家都快急壞了。本王這就讓人去叫太醫。”
蕭明瑜拉着周乾的手,“怎麼是王爺在守夜,丫頭婆子們呢?還有孩子呢?”
“你別擔心,孩子跟着奶孃。你身體不好,就不讓孩子打攪你。至於本王,你一直沒醒來,本王很是擔心。別人守着本王不放心,所以本王今兒就親自在這裡守着。”周乾輕描淡寫的說道。
蕭明瑜卻能感覺到這其中的艱辛和情義。那眼淚差點下來。周乾趕緊給擦掉,“你可千萬別哭,坐月子的時候流眼淚,對眼睛不好。你該高興纔是,大小平安,沒有比這更好的。”
蕭明瑜嗯了一聲,點點頭,“我這裡沒事了,王爺去休息吧。有丫頭婆子們伺候就夠了。”
“不着急,先等太醫檢查過後再說。”
太醫被請了過來,給蕭明瑜診脈檢查身體。太醫檢查過後,就說蕭明瑜這一次懷孕生產,傷了元氣。這月子坐久一點,好好養,養好些。三兩年內都不要再懷孕。過個三兩年,也差不多該徹底恢復過來了。
蕭明瑜已經知曉自己產後大出血的事情,很是後怕。這年頭可沒有什麼好的止血方式,太醫能夠將她從鬼門關救回來,這醫術絕對是沒說的,頂尖的婦科大夫。太醫既然說傷了元氣,那丁是傷了元氣。蕭明瑜仔細問了問,傷了元氣會留下那些後遺症,最明顯的就是體虛,體力比不上過去,精神也不會好。總之各方面都要打一個折扣。
聽到這個結論,蕭明瑜沉默了片刻。接着又詢問該如何養身的問題,又問養好後能不能恢復到早前的狀況。太醫開了方子,一方面是給蕭明瑜用的藥,另外一份則是食補方子。至於能不能恢復到過去的程度,太醫也不敢保證。最終結果還是得看蕭明瑜調養身體的情況再做結論。
蕭明瑜這一次完全沒有奶水,想要母乳餵養都不行。而且蕭明瑜也打算好好坐月子。這坐月子到底有沒有用,蕭明瑜不能確定,不過總歸要比不坐月子好吧。而且嬤嬤們還建議,既然傷了身體,不如坐夠一百天的月子。
蕭明瑜聽到一百天,頓時就被嚇住了。這是要朝丐幫學習嗎?天氣越來越熱,坐一百天的月子下來,那人得成什麼樣了。蕭明瑜連連搖頭,絕對不答應一百天的月子。最多最多也就是兩個月。這是極限了。
兩個月後也該到了西北這地的夏天。那時候天氣那麼熱,誰受得了天天不洗澡不洗頭。她又不是真的要進入丐幫。
這一次蕭明瑜也明顯感覺到身體的虛弱。想當初生壯壯的時候,兩天就能下地走動,半點爲難的都沒有。整個人的精氣神也好的不得了。可是這一次,蕭明瑜整整過了六天才能下地走動。踩在地面上,蕭明瑜有一種身體很輕,腳步卻很笨重的感覺。自己都感覺得到身體方面的不足之處。精神上也很差,每天都要睡很久。可是即便如此,半個月過去,精神還沒有恢復,還是很容易瞌睡,容易疲憊。
倒是兩個孩子,長大了不少,也白了許多。姐姐被叫做妞妞,弟弟被叫做豆豆。只盼着這兩個孩子能夠平平安安的長大,無病無災的,就是最大的福氣。
逗弄着孩子,孩子們卻很不給面子的大哭起來,蕭明瑜想要將孩子抱起來哄,可是就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都覺着吃力。蕭明瑜暗皺眉頭,這身體何止是傷了元氣,完全是傷了根本的樣子啊。
在奶孃的幫助下,將孩子抱在懷裡,“妞妞別哭啊,妞妞是孃親的小寶貝,可別再哭了。”
奶孃在旁邊說道,“妞妞姑娘最喜苦鬧,倒是小公子很安靜,不吵不鬧的,很好帶。”
蕭明瑜笑着問道,“帶妞妞這丫頭很辛苦吧。”
“是比帶小公子要辛苦一些。小公子晚上也會起夜喝奶,每次喝飽了就睡過去了。妞妞則不然,每次起夜都要哭鬧一番,吃飽後,也要抱在懷裡哄着睡,不然不肯睡。”奶孃實話實說,並沒有不滿的意思,只是想讓蕭明瑜清楚的瞭解兩個孩子的情況。
蕭明瑜輕輕的捏了捏妞妞的小鼻子,笑道,“小壞蛋,就知道折騰人。長大了肯定是個不省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