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術的女兒?
張繡聽到這句話腦海裡的第一反應是——刁蠻公主!
父親驕奢淫慾囂張跋扈成那樣,生養的女兒肯定德性也好不到哪裡去。
嗯~,一定是那種眼高過頂、目中無人,總是感覺太陽系圍着自己轉的大小姐類型,最次也該是一個正太妹。
不過嬸孃說的“合我的意思”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鄒氏見張繡臉色難看,以爲他嫌棄這袁耀之妹出自袁術膝下,而袁術現在是這大漢天下名聲最臭的人,會給他自己的聲名帶來負面影響。
於是急忙道:“嬸孃也就是隨便說說,現在可是滿淮南的美人兒給你隨便選,嬸孃就是提個醒而已。你也快三十了,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不能總是一個人。”
張繡雖然不是深諳人情世故的人,此時卻也知道,這袁耀估計給自己嬸孃做了工作。再加上鄒氏本來就對情同母子的張繡的終身大事很擔心,這纔有了今天鄒氏主動問自己是否再娶的事。
於是張繡忙笑道:“天下人非議,與我之身何害?繡兒倒不是怕有什麼流言蜚語,相反,如果娶了袁家之女,倒是能最大限度幫繡兒安撫淮南。只是,那袁家小姐繡兒也不曾見過,更不曾相處,如何相定終身?”
鄒氏聽了這話卻是掩面笑道:“男女大防,這普天之下,十對夫婦,恐怕沒有一對像繡兒說的,洞房花燭夜掀起紅蓋頭之前夫妻就見面的。”
雖然知道這個時代男女已經開始受封建倫理綱常禁錮,但張繡沒有想到在這漢末就已經這麼嚴重了。
張繡不禁想起孟姜女哭長城的故事。據說就是一個男人一個不小心,碰巧朦朦朧朧看到了黃花大閨女的孟姜女的半張臉,孟姜女就只能嫁給這男人了。
然而這男人洞房花燭夜就被抓去當壯丁修長城去了,這對夫妻還沒認認真真看對方一眼,就兩別了。直到那男人掛了,孟姜女居然還死心塌地,去哭長城去了。
這還是秦朝發生的事,而現在儒家綱常思想已經統治天下將近四百年了,男女之防得有多嚴重。
幸好鄒氏在性格上不是那種強勢女人,否則張繡真得擔心鄒氏給他來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之類的。
最後,張繡還是表示再娶這個問題會認真考慮的,只是這袁術之女,就算了吧。
河岸兩個孩子還在嬉戲,張繡和鄒氏都注視着兩個玩水玩沙抓魚蝦的天真孩童,但兩人的眼光完全不同。鄒氏是十分溺愛地看向兩個孩子,張繡卻是一副想一腳踹這兩熊孩子到河水深處的模樣。
白吃我的糧食白穿我的衣服也就罷了,都這麼大了,晚上居然總是賴我牀上!
你們這樣,將軍府那些芳心暗許的侍女怎麼辦?
……
傍晚,張繡登上山頭,陸陸續續有打獵歸來的武將聚在半山,炫耀着自己的斬獲。賈詡袁渙楊弘閻象蔣幹等一干幕僚謀士聚在張繡身邊,一同看着即將落山的夕陽。
呈現在張繡等人眼前的是一幅異常壯麗的山河圖。遠處低山起伏,近處寬闊的淮河暢直奔向東方。落日夕陽染紅了整個天空,還令平原和丘陵一篇蒼茫,照得淮河好似一條絲綢,綿延不絕。
“大好河山啊!”張繡忍不住感嘆一聲,這種景象,在後世是很難見到的。天地純粹至極,甚至連升起的點點菸火都那麼可愛。
等等,哪來那麼大的煙火?這兒可是淮北張繡曹操呂布三大勢力的交界處,是一片各方勢力堅壁清野的無人區!
仔細辨認,張繡終於看清了,居然是烽火臺點火放煙,怎麼搞的?
數騎卷帶着紅塵而來,領頭一人飛奔上了小山,抱拳稟告張繡:“將軍,斥候觀察到,曹操二十萬大軍先鋒夏侯惇所部已經出現在沛郡東界。”
來報告的正是張繡的斥候大統領,校檢校尉裴元紹。
看來,歷史已經被自己這個小蝴蝶扇得改變得太多了。曹操提前一年解決了宛城之患,現在來解決呂布這個絆腳石來了。
張繡的一幫謀士幕僚面面相覷,這曹操來得也太快了吧。昨天細作報告曹操還在樑地,今天夏侯惇都到沛郡了。
曹軍不愧是在中原征戰了好幾年,從一支黃巾軍加農民的雜兵軍隊鍛煉出了一支能征善戰之旅。
“呂布無謀之輩,縱然陳宮有當謀士,也決計擋不住奸雄曹操。將軍在這種情況下有何打算?”賈詡淡淡問道。
張繡沉吟片刻:“前兩天曹操纔給我封了平寇將軍的名號,讓我領九江太守。還準了我上表的廣陵太守韓德高、廬江太守劉子揚、汝陰太守何叔龍。曹司空甚至還親自向皇帝上表,看在袁術以前勤王的功勞上,赦免了袁耀等人的罪過,准許袁術按大夫禮葬在老家汝南。”
“可以說,只要是我前些天向朝廷上表的所有條目,曹操都一應答應了。這種情況下,我又有什麼理由出兵幫助呂布直接和曹操作對呢?”
韓德高是韓嵩的字,劉子揚就是劉曄。而何叔龍則名叫何夔,和袁渙同爲陳郡人。是有名的名士,爲袁術所強行徵辟。張繡攻打淮南的時候,這貨正準備甩了袁術投奔曹操,幸好有袁渙,及時追回了這位不顯名於演義的大才,避免了白白的人才流失。
到張繡手上,準了袁渙的推薦,任爲汝陰郡太守。
“是啊,將軍要是出兵,絕對授天下以話柄。對將軍的聲名是大大的不利,這種情況下,絕對不可以因爲呂布出兵。更何況,呂布虎狼之輩,就算將軍幫了他,他也不一定記將軍的恩情。”目前實際上主事九江的張繡主簿閻象說道。
“可是一旦不支援呂布,曹操就能一舉拿下徐州。到時候實力大漲,下一步絕對會貪圖我們淮南。所以,我們必須出手!”第二謀士——長史楊弘反駁閻象道。
“楊長史,你說的要出兵的理由,本參軍是很認可的。只是我們淮南現在有能力再出兵嗎?而且這出兵的勝算,又能有多少?我軍如今人員龐雜,才草草整編完畢,如何對抗曹操的久戰之士?”
“依我看,不如固守淮南,整訓軍隊。最後就算曹操能勝呂布,想必也一時難以再對淮南有什麼心思。到時我們再趁他疲憊,憑藉西涼鐵騎急襲徐州,坐享其成。”張繡的重要文臣——接替韓嵩成爲張繡的第二任參軍的袁渙說道。
袁渙和楊弘不太對頭。在是否出兵這件事上,因爲袁渙和閻象同爲文臣,對淮南現今的情況比楊弘更爲了解,有更多的共同語言。
而旁邊的蔣幹卻仍然是看着遠處天地景色,一副這不是老子專業老子不參與的模樣。而賈詡挑起了話頭,中間議論卻毫不參與,閉眼呼吸着天地間的清新空氣,天外神遊。
張繡將這五人的表情盡收眼底,楊弘三人又是好一番爭辯,最後誰也說服不了對方,只得一起向張繡拜了一揖,請張繡裁決。
張繡心裡已經拿定了主意,呂布是必須要救的。曹操已經很強大了,一旦讓他攻破徐州,收服了張遼臧霸,自己絕對難以抵擋。
只是還有些顧慮,那就是像閻象和袁渙說的,自己在淮南立足未穩,名聲才草創。和曹操作對,這沒什麼,關鍵是曹操現在把控了中央朝廷,和他作對等同和朝廷撕臉。而自己目前的聲名都是靠一句“勤王師,剿叛逆”得來的,一旦出兵,那自己匡扶朝廷忠肝義膽的聲名就會毀於一旦。
這個時代聲名可是很重要的,沒有曹總那樣的手腕能力和魅力或者袁紹四世三公的聲望,就一定得有劉備那樣好的名聲,否則絕大部分賢才大能根本不會跟你混。
這倒是其次的,張繡不是什麼太注重名聲的人。關鍵問題在於,正如袁渙所說,自己的淮南現在確實不宜出兵。
拿下廣陵和廬江後,張繡的軍隊擴充到了三十多萬,錢糧豐盈。然而有十多萬人都被編入新任典農中郎將李通的屯田軍。李通負責招撫流民進行屯田,而副手新晉校檢校尉廖化和袁渙善於治水的從弟袁敏則負責依託淮河長江和衆多湖泊興修水利。
李通短短數月,招撫了近百萬流民,而這些流民,都依靠張繡府庫供給糧食,所以張繡現在和養了百萬大軍沒什麼區別,囤積如山的糧食每天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減少。
張繡自己算過,如果出兵,淮南目前的糧草,最多隻能夠支撐三萬人馬半個月的。
帶三萬人去幫呂布對付曹操,張繡自認爲自己還沒那個本事。
但是要是不幫呂布,那可就是真真的脣亡齒寒。
張繡只得問計賈詡,誠懇地向賈詡一拜:“賈先生有何高見?”
賈詡半睜開眼睛,一手放在腰後,一手捋了捋鬍鬚:“文錦可知老夫爲何向在場諸位問計,自己卻不語。”
張繡心中立即大喜:“定文和先生心有定計,且胸有成竹!”
賈詡微微嘆了一口氣:“非也,老夫只善謀人事,不善謀時事世事。”
什麼意思,人事?不就是人做的事嗎?難道曹操不是人嗎?
看見張繡還是不懂,賈詡只得儘量明白一點解釋:“人事,就是人心之事,老夫只能擔保解決事關人心之事。對這牽扯天下時勢的大事實在不敢妄自非議,慚愧了!”
張繡心中頓時一萬頭馬呼嘯而過,那你個老不死的在一邊裝什麼高深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