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吳之戰的大獲全勝與迫使韓國連橫,給予了楚國上下極大的自信和底氣,在此北方戰事突起之時,大多數的楚國文武都是持逐鹿天下的意向,認爲楚國應積極參與其中,爭雄奪霸!
張繡亦是這般想法,自己還正值年輕力盛,當是要成就一番大事業,纔不枉了此生。於是便是決議參戰。既然南征是以徵東將軍張勳和徵西將軍高順爲主力,那北伐便輪休着來,以徵北將軍張遼和徵南將軍紀靈所部爲主力。
於是再安排了官員去清點所囤糧草和庫存軍械輜重,便是散了這天的早朝。
不料只過了一夜,次日楚國大殿早朝,張繡卻忽然改了口風。等負責清點糧草軍資的官吏上來彙報,張繡面色木然地聽完,便是一揮手,淡聲道:“出兵事宜,容後再議!”
這話卻是令滿堂文武反應不及,有性直的文臣不禁失聲道:“此乃我楚國制霸天下的良機,萬萬不可錯過啊大王!”
張繡神色略有失常,顯掙扎之狀。遲疑了好一會兒才長出一口氣道:“爭天下,不在此旦夕之間!”
接着張繡似乎連繼續議事的心情也沒有了,說完這句話,便是起身離開了大殿,並未再給麾下文武一點開口的機會。
除了一如既往總是半睡半醒模樣的賈文和賈丞相像往常一樣開完早朝便直接登車回家喝茶曬太陽睡午覺,其他還完全不知劇情爲何反轉如此之快的楚國文武散了早朝卻是都聚在了一起嘰嘰喳喳。
此時所有的文官武將才發現,不論是最直言敢諫的御史大夫袁渙、還是權重的太尉陳宮、軍方代表徵北將軍張遼、徵西將軍高順這些重量級人物從上朝一開始到結束,都是木然或者肅然的神色,竟然都和張繡的神色頗似,一時之間衆人彷彿便同時猜到了什麼。
要知道,這幾位大人物,昨天可都是主張或支持出兵北伐的,最保守的也對此事保持中立態度。怎麼才過了一天不到,就都同時不開口了?
此事透露着古怪,不過所有人都清楚一點。能在一夜之間,讓張繡和這幾位大人將軍同時改變了主意,楚國也只有一人能做到此事,就無非毒士賈詡賈文和一人耳,而賈丞相的意見,也定然有其道理。此事就算衆人有意見,也只有憋肚子自己慢慢琢磨裡的份!
張繡也很鬱悶。以前自己做事冒冒失失又瞻前顧後,於是有了對曹操的蘄春之敗和壽春之恥。如今終於打磨出自身的弘毅果決,敢爲天下先敢出奇制敵,現在更是有十分的把握在北方局勢動亂之際謀得制霸之道,卻是被賈詡勸止。
當然是被勸止了,若說這世界上還有誰的話張繡必須聽從,那人定然是越老越毒的賈文和。
但是胸中滿腔的心氣卻是陡然被憋住,就好像一塊即將爆發釋放的火山卻被天降巨石堵住了火山口,也難怪張繡難受。男人難受越是憋越傷身,張繡自然不像白白氣大傷身,再者以他現今的身份地位,欲發泄也不需憋着。
於是張繡選擇了喝酒,這是男人打發寂寞排遣鬱結的常用方式。不過張繡倒不是喝悶酒,卻是去換了一身便裝,去喝喜酒去了。
誰的喜酒?誰的喜酒能請的了張繡?誰的喜酒又能使張繡便服輕裝前往?
自然是袁家世子袁耀和溫侯之女呂伶的喜事了!
這兩人之間的瓜葛早就有了,趁着張繡率軍出征,這近半年的時間袁耀就是磨着呂伶不放一個勁的窮追死纏爛打,而照顧呂伶的叔叔張遼卻要忙乎起張繡和太尉陳宮不在之後的整個楚國的軍務,照看上難免鬆懈。至於如今最疼愛呂伶就差認呂伶爲幹孫女的老毒物賈詡,對於袁耀的三天兩頭偷偷摸摸的小動作竟然一直是睜隻眼閉隻眼。
最重要的是,呂伶雖然年齡已經不小了,在古代也算得上一個大姑娘了。但對於兒女私情這方面卻似是天生的稚嫩,甚至可以說完全就像是個小孩子般。於是對於袁耀在自己面前高頻率的出現和故意挑逗嬉鬧,竟是逐漸產生了好感,以竟被袁耀得了手。
既然兩情相悅就沒那麼多的顧忌了,哪怕張繡回到了壽春,袁耀也是沒有掩飾,正相反,卻是讓自己的叔父袁胤上門向監護呂伶的張遼提親,要迎娶呂伶爲妻!
袁胤一向是張繡對待袁氏舊臣的風向標性質的人物,倘若張繡連袁術的這位親弟弟都容得下,那其他袁術舊臣自當爲張繡竭忠。是故張繡一向對袁胤及袁耀叔侄很厚待。如今的袁胤封光祿勳,位列九卿,官位與袁渙陳宮並齊!而張遼身爲徵北將軍,秩二品,位同九卿,如此提親,倒也顯得門當戶對。
張遼自然是老大不情願,呂伶溫侯之女的身份雖然不值得被誇耀,但袁耀袁術之子的名號卻是狼狽不堪的——助父叛逆、紈絝不堪、無能無品無德,這些向來是袁耀的標籤。張遼寧願在軍中隨便尋一少壯將校嫁了,也是不肯將呂伶推到袁家這個火坑裡面的。
張繡更是覺得不可思議,不可想象袁耀的臉皮竟然能厚至於此,不可想象袁耀和呂伶居然會“兩情相悅”成雙成對。
這對冥冥之中似乎有牽葛的愛戀絕對稱得上“不可思議”四個字。
真正歷史上,曹操呂布袁術三家共**原的時候,曹操威勢最盛綜合實力最強,而袁術兵糧最多,呂布武勇最盛。於是袁術找呂布合縱,聯盟的形式便是以讓其獨子袁耀迎娶呂布之獨女。呂布和其妻嚴氏是答應的,陳宮也是支持的,不料最後卻被陳珪陳登父子從中破壞,相反還離間了呂布袁術兩家,使其被曹操逐一而破。
在陳氏父子背叛呂布獻出徐州城,呂布被困下邳城時。呂布這才又想起了這檔子事,於是用被子裹着呂伶,想要憑藉自己的武勇殺出重圍送呂伶往淮南,卻被曹軍攔住,只得作罷。後來的結局便是袁耀與呂伶平生素未謀面,前者流亡江東,後者不知被俘還是死於變亂,不知所終。
但是今生,因爲張繡的橫插一槓,在袁術與呂布商談合盟之前,張繡便是攻佔了淮南,顛覆了袁術的統治。於是也就不存在袁呂兩家聯姻之事。只是歷史往往是奇妙的,互相有聯繫的人最終總會產生糾葛,甚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於是對於此事,張繡的反應居然和賈詡是保持瞭如出一轍的一致,睜隻眼閉隻眼不聞不問。
這就愁煞了張遼,想拒絕都沒法子拒絕。一切還是要怪袁耀那個孽胎,提親之前,先是將呂伶哄騙了出來,不讓其歸家。這就給張遼提出了個難題,若是不答應提親,以袁耀的混賬性子,既然都敢誘拐了呂伶,又怎不會做出更出格的事情?反正袁氏的臉早已經被袁耀父子丟盡了,也不差大鬧這一次。而張遼還得顧忌着,溫侯一門殘留的尊嚴。
而若是答應了,那就是遂了袁家的願,也真真正正成了滑天下之大稽的事兒了。一位是溫侯遺珠,一位是亡國太子,結合在一起難道不是讓人貽笑大方的事情麼?
於是不願應承這門親事的張遼索性也不表態了,就這麼與袁胤耗了半個多月,耗得雙方都逐漸沒了忍耐力。
一個人沒了耐性是很可怕的事情,因爲他會胡思亂想。張遼便是如此,於是居然開始轉念想若是袁耀迎娶了呂伶可能的好處。只是還沒等他想多少,呂伶居然是回來了。
呂伶不是逃回來的,而是自己回來的。一向對呂伶視同己出的張遼當即是熱淚盈眶,接下來便是相擁而泣的一幕,只是不料在兩人哭罷,呂伶居然後退一步對着張遼是直接跪下,請張遼準允自己和袁耀的婚事!
晴天霹靂!毫無疑問這對於張遼乃是一道晴天霹靂。淚痕未乾卻目瞪口呆的張遼一句話也沒說,心裡卻明白過來,袁耀給呂伶灌的不僅是情話迷藥了。
張遼時年也不過三十出頭,與十六七的呂伶算得上一對年輕叔侄女,也因此更清楚呂伶的脾性,於是不再反對這門親事,於第二日便將此事上報給了張繡和賈詡。
事情到了這一步,接下來只需按照禮教辦事就行了。兩方由家長袁胤和張遼操辦,小兩口只管拜堂成親就行了。不料此時袁耀卻再生一變。
眼見提親事成,袁耀便是直接不顧爲其操碎了心的親叔父袁胤,竟然是宣佈自己自此成家立業,言外之意就是分家了,不要袁胤管了,直接便是將堂堂楚國光祿勳袁胤的臉面掃地,連帶着這邊張遼也是不好看了。畢竟沒了和他對等的人共同操辦婚事了,他身爲女方是不能唱獨角戲的。
袁耀終於爽了,抱得美人歸就不說了,婚事也不用長輩什麼的管了,自己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哪怕他現在請全壽春人蔘加婚宴也是一句話的事。
問題恰好出在這裡。本來袁胤和張遼操辦婚事,其有牽連的淮南舊臣派和溫侯系的文武便會齊聚一堂,基本上楚國六七成的文官武將都會到席,而若是有這麼多文武列席,其他的也不能不請,也不會不來相賀,最後這場婚事勢必將轟動整個楚國!
但是袁耀這時候這一鬧,折了自己叔父的情面,也讓張遼過不去。於是儘管袁耀包下了壽春城最大的酒肆,將自己的府邸裝修的奢華無比,但是婚宴請柬所邀之人,倒當晚居然是隻來了十分之一二,袁胤還是最後才被自己夫人勸過來的,不過相善的袁渙閻象楊弘等袁氏舊臣一個都沒來。而張遼也是最終是看在了呂伶的份上,捏着鼻子一個人輕裝簡從來的。
上百桌大好的美酒佳餚,居然了空了一大半。幸好袁耀還有一幫子狐朋狗友充場面,使得婚宴不至於“杳無人跡”!最後沒了法子,袁耀不得不聽了新娘子的話,將全壽春的乞丐流浪漢窮困戶請來,纔算沒浪費了從江東請來的廚子的手藝和那花了上千金買的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