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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城上城下,每個人均是心裡猛的一揪,實在是太慘了!
原本密集的長槍兵與牀弩陣列,第一排已經全部捲入了高速衝來的羯軍鐵蹄之下,一下子就消失,就在這短短的一瞬間,前排佈防的軍士悉數戰死,甚至有些操縱牀弩的士卒來不及脫逃,也被捲入了鐵蹄之下,同樣的,衝在最前的羯軍前鋒無一倖存,不是被高速撞死,就是被鐵槍刺中身亡。
“嘔嘔~~”
憐香諸女忍不住彎腰嘔吐,只有崔玲仍站的筆直,不過臉色也有些不自然。
其實楊彥的心絃也是猛的一顫,就這一撞,損失了數百卒,由此可見羯人的兇悍,完全是不怕死,他發現自己還是低估羯人了。
想想也是,羯人來自於中亞哈薩克斯坦,烏茲別克斯坦一帶,在清末的時候,號稱中亞屠夫的烏茲別克斯坦人阿古柏佔據新疆,前後有百萬人喪命,再有歷史上以屠殺聞名的爾朱榮、候景,都是羯人,說明這一族在骨子裡就帶有兇暴、嗜血的天性。
楊彥深吸了口氣,目光重新回到了前方的戰場,儘管心裡在驚駭的同時還帶着一絲不忍,可是他知道,作爲全軍的最高統帥,必須泯滅任何情緒,不論眼前的場景是多麼的慘烈,都必須保持冷靜,如果被漫天的血肉橫飛震住心神,將會給全軍帶來滅頂之災!
因着人屍馬屍與牀弩殘骸的阻攔,羯人騎兵衝破二層槍陣幾乎多付出了一倍的代價,但第三層怎麼都沒法憑着速度衝擊了,只能在弓箭的掩護下層層推進,戰爭進入了相持階段。
一條細長的線上,喊殺震天,每一名軍卒都別無他想,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殺殺殺,殺光周圍所有能看到的敵人。
弓弩手稍有退後,換了步卒上前搏殺,牀弩已經發揮不了作用,不過投石機開始把一枚枚石彈投向羯軍的後陣。
每時每刻,都有人倒地身亡,羯軍兩翼也是喊殺震天,卻依然穩守防線,讓人不得不驚歎羯人的悍勇,其實羯人都清楚,這是自己的最後一線生機,被東海軍、慕容部、拓跋部與曹嶷圍攻,不搏命,就只能把命留在郯城。
各軍相互交纏,難分彼此,由於羯軍是以騎兵突擊,騎着馬哪怕速度沒了,但還佔有居高臨下的優勢,雖然被弓弩不時射倒,但騎士射出來的箭,也不停的奪去步卒的性命,這就是以命搏命。
在這種情況下,鴛鴦陣第一次失效,雙方比的是誰的意志更加堅定,誰能撐的更久一些,總體上是東海軍佔了少許優勢,畢竟東海軍精於小團隊作戰,特別在混戰中,優勢更見明顯,羯人只是憑着與生俱來的兇性在搏殺。
不過越來越多的死屍與倒地的戰馬,嚴重阻礙了後方騎兵的衝擊速度,他們不得不揮舞馬刀長矛,又或彎弓搭箭,爲自已清理出一條通道,到處都是亂飛的箭矢,到處都是四濺的鮮血,誰也搞不清,哪些是敵人的,哪些是自己的。
在步卒的掩護下,長槍兵奮力刺擊,一根根鐵槍刺出,收回,再刺出,再收回,重複着簡單的動作,卻幾乎每一刺擊,都會給羯軍帶來重大威脅。
羯軍也抓緊每一個可能的機會,不斷射箭,如此近距離射出的箭矢,可以洞穿長槍兵的重裝鎧甲,即便是胸前的竹甲,因連續破裂,無法更替,也失去了效用,每當有一名戰士中箭倒下,後面就有一人補上,接過同伴手中的鐵槍,繼續重複着單調的刺戳動作。
楊彥在後陣監督,並不直接指揮,依然和守城一樣,由於藥指揮全軍,此時的於藥,手心都是汗,在他身邊,還有三千精騎沒有動用。
他在等,等蘭陵軍的到來。
漸漸地,天色近了黃昏,雙方都已筋疲力盡,可就在這個時候,正南方的大地猛的震動起來,一條黑線迅速出現在天際,徑直衝向了羯人後陣。
“好!”
楊彥猛叫一聲好,鏖戰了一個下午,由這一刻起,勝負已分!
“跟我來!”
於藥也提着長槍,領着那三千精騎衝了出去。
石虎卻是大驚失色,瞬間心頭就傳來一陣絞痛,一口鮮血毫無預兆的狂噴而出,整個人萎靡下來,那如鋼刺般的鬍鬚被鮮血染的通紅,悲呼道:“終於來了,天亡寡人,天亡寡人啊!”
石虎早把蘭陵軍計算在內,但根據他的估算,從蘭陵縣城出發,再渡沂水而來,最快也要今夜才能抵達,可是事實非常殘忍,天還沒黑,蘭陵軍就來了,在最關鍵的時候殺入戰場。
羯人終於出現了混亂,自身陣腳變的鬆動,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拼殺,無論哪支軍隊,俱是身心俱疲,體力透支到了極限,不管劈砍還是刺戳,都沒了剛開始交戰時的威猛凌厲,而此時,戰場上衝入一支新銳之軍,對士氣帶來了摧毀性的打擊。
與之相反,東海軍士氣大振,將士們就象打了雞血一般,全都變得興奮異常,馬刀長槍,重新帶起了呼呼風聲招呼向身邊的敵人。
來騎正是荀豹率領的五千騎兵,其中半數約爲騎馬的步兵,可是倉促間,羯人哪能分得清,荀豹並不是從蘭陵縣城出來,而是早就屯兵於沂水西岸的山谷,聽得探馬來報,郯城守軍出城決戰,於是立刻率軍趕來,待得渡過沂水,已經是下午了。
全軍布成魚鱗衝鋒隊形,裹挾着漫天塵土,如離弦之矢衝進了羯軍屁股,一路衝殺,敵陣很快被攔腰斬斷,從另一頭鑽出之後,又繞了個大圈子,再度殺了進去。
羯軍的混亂開始擴大,迅速向着全軍蔓延。
楊彥也喝道:“成敗在此一舉,全軍衝鋒!“
”殺!“
步卒挺起刀槍,衝殺而去,其中最前的千餘步卒排成鴛鴦陣,一邊以大竹枝當作掃把使用,清掃收拾鐵蒺藜,一邊收剿降卒,喝令跪下。
東海軍的主動出擊,就如同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羯軍徹底崩潰,紛紛扔掉武器盔甲,慌不擇路的四散奔逃,中軍的潰敗波及到了兩翼,再也無心抵擋慕容部、曹嶷與拓跋部的圍攻。
石虎面如死灰,臉面一片頹喪之色,這一仗敗了,敗的非常徹底,數萬羯人青壯永遠留在了郯城,羯族元氣大傷,從此之後,別說與劉曜爭鋒,與楊彥爭奪淮北,就是後方的幽燕也將再起動盪,而他是造成這一切的罪孽禍首。
“錚!”
石虎身子一陣劇烈顫抖,突然拔出腰間佩劍,反手就向自已脖子抹去!
有親衛慌忙抓住他持劍的手腕,撲通一聲跪下了來,大哭道:“中山公,萬萬不可啊!”
其他的親衛也全都跪了下來。
石虎悲聲道:“此番大敗,致數萬青壯喪於敵手,寡人有何面目見其父母,有何面目去見大王,寡人再也無顏存於世上!”
說完,就用力想要甩開親衛的手。
親衛抓的更緊,哀求道:“中山公不爲自已也得爲大王考慮,若您一去,大王失了利劍,如何與諸族爭鋒,況且今次之敗,罪不在中山公,而是慕容、拓跋兩部與曹嶷背叛,他日平此三部,未必不能恢復元氣,中山公,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請三思啊!”
衆親衛也跟着大聲道:“中山公,請三思!”
石虎面上現出掙扎之色,半晌,不甘道:“走!”恨恨的看了眼郯城,率先上馬向北面疾奔而去。
親衛紛紛跟上,拍馬而逃,在場的羯軍逃不走,均是心中絕望,明白自己被放棄了,但是螻蟻尚且偷生,又何況活生生的人?
再兇殘的人也不想自己死,很顯然,如果四散奔逃,兩條腿能跑出去多遠?反而白白給騎兵做了墊背,也不知是從誰開始,丟下武器,跪地投降。
營寨裡也是亂哄哄的一片,留守步兵紛紛衝向馬廄搶馬,搶到的立刻向外奔,搶不到的則砍殺擋在前面的同伴,這個時候,天大地大,都沒有自已的命大,誰敢阻擋老子逃命,老子就要誰死!
至此,石虎軍全面潰敗。
靳月華得知了石虎全軍覆沒的消息,又激動又緊張,猛一咬牙,提着裙子跑了出去,大聲道:“姊妹們,姊妹們,中山公敗了,把我們丟了下來,現在我們只能自己救自己。”
“月華姊,怎麼辦啊!”
“是啊,我們不想死啊!”
紫衫騎們,個個花容失色,紫衫騎雖然也習弓馬,卻是樣子貨,真正戰陣衝殺那是有一個死一個,和荀灌一手訓練出的女親衛沒得比,而更要命的是,其中沒有醜女,最差的都是中上姿色,一旦陷入亂軍之後,後果都不用去想,甚至有的女子,已經忍不住嚶嚶哭了起來。
靳月華連忙道:“姊妹們,我們千萬不能亂,亂軍即使有,也是有小股,只要大家齊心協力,不足爲懼,我們一定要堅持到東海軍到來,向東海軍投降,現在各位姊妹趕緊披戴盔甲,拿起武器,至少讓亂兵不敢向我們動手。”